是夜,鄭子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前年斛律光被虐死在昭仁宮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在這個瘋狂的時代裡,高長恭早已注定的命運讓她心悸。
「子歆你怎麼了?」高長恭也走到院內,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抬頭看著朦朧的月亮,眼神悲慼,像在感歎著誰的命運。
「長恭,我是21世紀的人,我看過很多北齊王朝的史書。」鄭子歆轉過身來拉住高長恭的手。
「傻瓜,這話你說過很多遍了。」高長恭攏攏鄭子歆的頭髮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你不想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鄭子歆抬頭認真的看著高長恭。
「我不想知道,前半生戎馬疆場,後半生就讓我安靜的守著你,不管未來會怎樣。我為能遇見你而感到慶幸,更為能娶到你而感到慶幸,也感謝這樣的機遇,讓你來到我身邊。我不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不想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必須分開,但是我珍惜我們能在一起的時光,珍惜與你一起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高長恭寵溺的把鄭子歆擁進懷裡。
「謝謝。」鄭子歆把頭深深的埋進高長恭的胸膛,這樣接近他的機會,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
鄴城。
胡圓兒聽了高長恭的那番說辭之後心裡憤然,國家正值多事之秋,讓你回來報效國家,你竟然推三阻四,這不是有二心是什麼。
「緯兒啊,蘭陵王公然抗旨,此罪不輕啊!」胡圓兒看著自己的兒子,陰狠的說著。
「長恭哥哥當真不願意上戰場殺敵?」高緯也有些不悅,畢竟他是皇帝,這個高長恭竟然直截了當的拒絕他,也太不給面子了。
「早在邙山之戰那會兒母親就覺得這個蘭陵王有二心,什麼自家的天下理當如此,這天下雖然姓高,確是姓我兒高緯的高,而非他高長恭。如今國家需要他了,他倒是不來,如果我大齊將士都如此,那國家豈不是早就落入賊人之手。莫說王室,我們就應該拿王室之人來警告警告他們,不然就沒有人把皇帝的話放在心上了。」胡圓兒繼續挑撥著。
「母后你看著辦吧。」高緯聽的有些煩,也不像介入那些麻煩的事情當中,就讓自己的母親拿主意。他知道胡圓兒會怎樣做,在他的意識裡早就預見了高長恭的死亡,他只是不想說出來,以達到安慰自己的目的,他不想永遠覺得高長恭是被他所害。
過不得幾日,那個來杏園傳旨的人就又來了,之前他手裡端著的是高長恭的戰甲,而如今他手裡端著的是一杯烈性毒酒。若是飲了這酒,當場身亡,無藥可救。那老奴端著酒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車,慢慢的走向杏園,還伴著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雖然鄭子歆一直都準備著,卻不曾想到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她定在原地邁不開步子看著那老奴端著酒一步步走近。
「長恭。」鄭子歆拉緊了高長恭的手不讓他上前去。
「沒事的。」高長恭給了鄭子歆一個寬慰的笑。
「蘭陵王忠武王長恭,違抗聖命,無視主上且不願報效國家。實為大不敬,大不忠、大不孝、大不義之舉,今朕仁德,特賜毒酒一杯,留其全屍。」來人宣讀了那個所謂的高緯的旨意。
「高長恭謹遵聖命。」高長恭最後深深一拜,並未跪那所謂的聖旨,端起酒杯就要飲了杯中毒酒。
「不可以。」鄭子歆打翻了高長恭手中的酒杯,那一地的白色泡沫讓鄭子歆看的觸目驚心。
「子歆,不要這樣。?」高長恭第一次這麼大膽的,在眾人面前緊緊的懶豬鄭子歆的腰,把她揉進自己懷裡,深情的吻了她。鄭子歆記得很清楚,那是她生平最苦澀的一個吻,比當年為了給高長恭求解藥,自己違心的吻阿史那燕都時還要苦澀。
「我們可以求皇上,或者我們可以遠走高飛,長恭!」鄭子歆滿臉淚水且語無倫次。
「聖命難違,這話一旦發了就再沒收回去的道理,寧兒還在晉陽,還有子丹。」高長恭痛苦的說出了他們根本沒有退路這個事實。
「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過長恭,好嗎?放過他,放過我們。」鄭子歆拉著那人的衣襟。
「王妃呀,不是老奴不幫你們,這皇上的旨意,誰也不敢違抗呀,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老奴家裡還有高堂老母和弟弟妹妹,這可是足以誅殺宗族的大罪,老奴實在幫不了你們。」那人用衣袖擦了擦淚水,為難的看著高長恭。
高長恭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而後將那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然後他的身體,在鄭子歆面前像一棵被連根拔起的白楊樹一樣,轟然倒地,那老奴不忍見這樣的情景,便自己退了出去。
他說:「我不會讓你有再次捨命救我的機會,我讓你好好活著,為了我,為了蘭陵王高長恭,你必須活著。」那一刻他衣袂飄飛,燦若星華的眼眸霧氣繚繞,如瀑的青絲洩了她一肩的柔情,妖嬈若神邸上空肆意飄搖的紅雲。他們同樣嚮往在那一片杏花香飄四野的舊宅,安靜的過完所剩無幾的美好時光卻必須面對訣別和死亡。
在他倒進她懷裡的時候她唱起了他最愛的那首歌。她不再流淚,不再脆弱:「長恭,若在時空隧道裡追不上你的步伐,我願用一千四百四十年的光陰等你一個輪迴。聽到了嗎!我要你記住我,在你死前的最後一刻。我要你在我的年代裡,等著我,再次聞到杏花的香,尋到你。」願子歆這千年的魂無所依可以換得你千年的安寧與幸福,她笑了笑,看著躺在自己懷裡已然沒了生氣的高長恭。
但她卻沒有聽見他的祈禱:「普度眾生的佛,請帶我的靈魂陪在她聲旁,讓她即使在陰暗的地獄裡也能感覺到溫暖。我要她的生命與我同在,在有她的世界我才得以從生存,否則我願捨棄幸福的權利,陪她千年的灰飛煙滅,直到我們能再次在陽光下相遇。」
鄭子歆拿下頭上的簪子準備就這樣隨高長恭而去,卻聽到了高青荷響亮的哭聲,那聲音很大很大,似要震碎她的耳膜。她輕輕放下高長恭失魂落魄的走過去擁抱了青荷,她要這個女孩兒幸福,縱使她沒有父親,她更要用活著的時光為高長恭祈禱,讓他能夠安然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