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夜永遠是安詳的,就算暗流洶湧如潮,就算明天它就會陷入戰亂,它依舊是那樣的安詳著。鄭子歆想了很久,答應高長恭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就這樣左右為難著,很久她也沒睡著。
「子歆怎麼還不睡?」高長恭冷不防的問了一句,嚇得鄭子歆心裡一驚,全身也猛地顫抖了一下。
「子歆你怎麼了?你在害怕什麼?」高長恭抱緊了鄭子歆緊張的問著。
「如果你要去晉陽,可不可以帶上我,如果你要去打仗可不可以帶上我?」鄭子歆問了這個答案可想而知的白癡問題。
「不行,你身體這麼弱,而且這毒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發作。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險,此次晉陽之行我誰也不帶,你得在杏園裡好好的呆著,等我回來。這次有這麼多人看著你,你不會有機會偷偷跑去找我的,安安分分的等著我,聽話。」高長恭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說著。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子歆也不想這樣問,但是她知道,所謂解藥很有可能只是一個騙局,就算他拿到了解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命等那解藥來救她性命。
「下雪之前,好嗎?等下雪的時候長恭一定回來。」高長恭也只是隨口說說,等到下雪,他等得到嗎?她等得到嗎?那毒等得到嗎?如若此次拿不到解藥就算是滅了突厥他也要救子歆性命,他是高長恭,是無所不能的高長恭,只要他想贏就不會輸,只要有人敢拿鄭子歆的惡性命跟他開玩笑,他就要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好吧,說好了。」子歆把頭深埋在高長恭胸口,彷彿在感知著屬於她的最後一絲溫暖,因為她總覺的事情會變得更加複雜,複雜到她沒有辦法解決,只能等著被別人擺佈。
第二日高長恭迎著凜冽的北風去了晉陽,洛陽他的軍隊也在高裕寧的部署之下做好了隨時作戰的準備。所有人,一步一步走進阿史那燕都與宇文邕早就設好的圈套,前者設圈套為了自己的國家與女人,而後者的設圈套卻真真的是為了一統天下。走進圈套的高長恭,他只是為了救自己那可憐的妻子性命,只是想他們能夠安靜的待在一起,可是越簡單的心願卻 越難以實現,這不僅僅是時代的悲哀。
「將軍,您來了。」晉陽,所有曾經追隨高長恭的將士都整裝待發,希望與高長恭一起再創戰場上的輝煌,他們希望帶給自己的將軍榮耀,卻不知就是這樣的榮耀最終累了高長恭。
「嗯,謝謝各位。」高長恭一邊走一邊對兩旁列隊整齊的將士道著自己的謝意,這些人中沒有一個不知道高長恭是為了自己的妻子才最終願意上戰場的,但是沒有人責怪他。他們都打心底裡為他們的感情唱著勝利的戰歌,他們都希望能夠一出門就打了勝仗,他們都希望那解藥也能夠來的快些。
「長恭,你終於肯來了。」王顯突然從人群中跳出來打趣的說道。
「是啊,你與趙家姑娘的婚事如何了?」高長恭突然想起曾經離開晉陽之時,他們還商議著把趙家姑娘配給他的事情,高湛登基大典上他們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問。
「嗨,趙家姑娘成親了,新郎官兒不是我。」王顯有無奈的聳了聳肩。
「是不是你太挑剔了?」高長恭莞爾一笑。
「哪裡是我挑剔,是我看上了子歆你卻把她娶回家了,這個趙家姑娘吧,如今我還沒見到人呢,相親那日,我誤了時辰,人家說不喜歡不守時的,就再不願見我了。」王顯繼續若無其事的說著。
「好了,你別聽他說,這小子,十句話有八句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那趙小姐還真是嫁給別人了。」韓卓爽朗的笑著也從後面的帳篷裡迎了出來。
「是嗎?那顯你可得努力了。」高長恭拍了拍王顯的肩膀:「卓,上次代我出征還受了傷是嗎?怎樣了?」高長恭望向韓卓。
「沒事兒,一點小傷,咱們戰場上長大的孩子,這點傷,不介的。」韓卓又笑了笑就與王顯一道兒引著高長恭進了大帳內。
而洛陽城內自高長恭走後鄭子歆的身體就回復了從前的狀態,一日虛弱過一日,李可辰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聖品雪蓮真的發揮了效用,鄭子歆不會這麼早就毒發,除非雪蓮根本就沒發揮效用。
「子歆姐姐,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雪蓮根本就沒有用,你告訴我。」李可辰坐在鄭子歆床前,一臉嚴肅的問著,這個女子這些日子到底在忍受著怎樣的煎熬,她無法想像。
「其實早在鄴城,你就在猜疑了不是嗎?不然那些日子你也不會總跟著我去杏園子裡了。」鄭子歆虛弱的笑了笑看著李可辰。
「那些日子你埋在地下的是什麼東西?」李可辰痛苦的看著鄭子歆,他們都被這個女人騙了。
鄭子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覺得喉嚨裡一陣腥甜的氣息傳來,忍不住起身吐了起來,李可辰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她吐血了,早在鄴城的時候她就在吐血了,她只是不想讓大家擔心,更不想讓高長恭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她想要跟高長恭一起去晉陽,只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日,她想在她活著的時光都能看到高長恭幸福的笑,僅此而已。他一走,她就沒有力氣再堅持了。
「你看到了,就是這些。」鄭子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無力的倒在床榻上。
「姐姐,你好自私,你真的好自私你知道嗎?你不讓我們知道病情,但是總有一日這病情瞞不住了,總有一日你堅持不住了,你能還我們一個完好的鄭子歆嗎?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知道?」李可辰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眼中的鄭子歆開始慢慢的霧化,什麼也看不清。
「可是,不要告訴長恭,好嗎?答應姐姐。」鄭子歆握住了李可辰的手。
「這些時日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姐姐,現在不告訴長恭你想讓他一輩子遺憾嗎?」李可辰也緊緊的回握住鄭子歆的手。
「沒事的,子歆答應你,一定等到長恭回來,好好的等到長恭回來,好嗎?」鄭子歆寬慰的朝李可辰笑著,那笑看起來依舊嬌美無比。
李可辰仔細的看了看面前這個倔強的女子,原來她只不過上了一層細膩的粉而已。所以在大家的眼裡,她很好,一直很好。她能一直以這樣良好的狀態等著,直到高長恭回來嗎?李可辰不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