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夫人道:「薛師叔聽了師父的問話,臉上的神色便有了變化,手中的長劍也一寸一寸地放了下來。我剛剛才來得及吁出一口氣,薛師叔突地又是殺氣大盛,忽地一身厲嘯,身子一掠,倏地便掠到了我們跟前,手中長劍出鞘,寒光四溢,我僅僅才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薛師叔的劍尖便已經指到了師父的咽喉之上,但他沒有刺下去!薛師叔神色猙獰,所說的話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薛師叔說,阿佩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生最愛的人,可是現在她卻不再愛我了,這一切全是你們夫妻之過,你說,我該不該殺你?」
天狼郡主道:「我媽媽不再愛我爹爹了?這怎麼可能!」
閔夫人道:「師父當時也是這麼問他的。薛師叔說,薛師嬸不僅僅是不再愛他,甚至早已不認得他了。他的話還未說完,眼中突然便落下淚來,手中長劍一揮而過。我只道他要殺了師父,大吃一驚,可是薛師叔的劍光卻只是從師父的身邊掠過,師父毫髮無傷,但他身邊的一株碗粗的大樹卻是應聲而斷。師父很是驚詫,連忙問他原因。薛師叔便把伍師叔追到天都峰與他們夫妻為難的事情說了,還說,當時他跳下懸崖,雖然救回了薛師嬸,可是薛師嬸不但四肢皆斷,受了極重的震傷,還傷了頭腦。他花了兩年的時間,費盡了千辛萬苦,治好了薛師嬸的所有外傷,可是薛師嬸兩年來始終昏迷不醒,彷彿打算要永遠這麼沉睡下去一般。兩年,那七百多個日日夜夜,薛師叔一直精心護理,從來不肯有片刻稍離和懈怠,只盼自己一片赤誠能喚醒愛妻,可是……」
天狼郡主不禁愕然心驚,道:「有這樣的事嗎?怎麼爹爹媽媽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閔夫人道:「當時師父聽了,也是驚愕之極,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會去天都峰對薛師嬸下手,也直到那時,他才恍然明白,為什麼當初薛師叔會突然去到劍谷對他痛下殺手,原來,原來……師父提出要去瞧瞧薛師嬸,卻被薛師叔拒絕了。薛師叔說,他守了薛師嬸兩年,守得自己都絕望了,本來他是說什麼不願意去劍谷相求的,可是後來實是走投無路,也已經不能再堅持下去了,然而就在那時,他遇到了蕭恆。蕭恆當年是江湖三英之一,也是使毒用醫的大行家,以前薛師叔還救過他的命,此時薛師叔有了難處,蕭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蕭恆的手段倒也確是了得,不知他用了些什麼法子,竟然喚醒了薛師嬸。只是,薛師嬸醒雖然醒了,但卻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深愛薛師叔的薛師嬸了,她已經不再認識薛師叔,甚至對薛師叔還頗為抗拒,可以連續數月不許他見她一面,以往的夫妻恩情,竟然全化為了一場煙雲。薛師叔說什麼也沒有想到,他對之一往情深,為了救回她性命也不知花費了自己多少心血的薛師嬸,竟然會在醒來之後將他視為陌路!薛師叔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心中悲憤之極,竟然性情大變,不但答應蕭恆復出江湖幫他對付涉羽宮,而且,他重出江湖的第一件事便是返回劍谷,他要殺了師父和伍師叔,以洩心頭永難磨滅的大恨!」
宇牧雲歎道:「難怪箴兒爹爹會去劍谷對錢師伯下手,如果是我,只怕我也別無選擇!」
閔夫人歎道:「薛師叔說,他去劍谷本來是想殺了伍師叔的,可是他沒有找到伍師叔,心中悲憤難洩,自然便遷怒於師父了。他當時本來已經打算殺了師父,然而當他斬斷師父一條手臂,又打了他一掌之後,師父撫養他長大,傳他武功,待他如同親子的往事突然便湧上心來。怨固深重,但恩也難捨,所以他便沒有再追著痛下殺手,而是選擇了離開。他本來以為就算他不再動手師父也是非死不可,想不到師父竟然又活了回來,而且竟然還敢來找他。他心中之恨並沒有消失,可是事情已經過了幾年,這幾年他在江湖中以殺洩憤,心裡的悲憤之情已經略略有所減輕,再加上他已經離開薛師嬸數年,心底對師嬸的相思如同野草瘋長,無可斷絕,除了對薛師嬸念念不忘之外,其它的任何事情漸漸都不能再激起他的興趣,所以,當師父站在他的面前之時,他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狂暴之極的殺心,也就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他給了師父和我唯一的一次感受他心底痛苦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