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里許,遙遙見到山坡上一株大樹,冠蓋亭亭,樹下甚是平坦,宇牧雲心中一喜,想道:「就是這裡了。」將天狼郡主抱過去,找了一塊略微有些乾燥的地方,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樹下,然後便去找樹枝想要生火。
然而找了半天,卻找不到幾根樹枝,他心中一急,索性跳到樹上折了一大堆樹枝下來,伸手到懷中去摸火刀火石,卻是摸了一個空,心中一怔,仔細回想,這才想起恐怕是剛才救天狼郡主時遺失到江中去了,不禁沮喪,想道:「沒有火刀火石,生不起火,我便是弄了一大堆柴又有何用。」
身邊昏迷中的天狼郡主輕輕呻吟,不住地叫冷,宇牧雲心中憐惜,想道:「暴雨過後的夜裡本來就冷,她又是在病中,自然就更怕冷了,我身上沒有火種,又不能替她生火取暖,這可要怎麼辦才好。」只聽天狼郡主連連咳嗽,顯得甚是痛苦,心中一軟,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天狼郡主雖然仍在昏迷之中,卻也感覺得到溫暖,自是緊緊依附到了宇牧雲的懷中。
宇牧雲見她對自己如此依賴,唇邊不禁浮起一絲微笑,想道:「我和她本是生死敵對的世仇,想不到今日竟然會……要是江湖中有人知道,可不知要做何之想了。」伸手觸摸她的額頭,覺得已沒有方纔那般燙手,心中微微一寬,目光觸及手邊的金鞭,心裡又是一陣茫然,想道:「她究竟是誰?」
此時雖然星月光芒微弱,但宇牧雲與天狼郡主近在咫尺,他仍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眼角突然有淚水浸出,淌過蒼白面頰無聲無息地滑落了下來。
宇牧雲心中微覺難過,想道:「她在昏迷之中還對段穎念念不忘,看來她確是真的愛他,我力勸段穎和她分開,看來真是做得錯了……不,這不是我的錯!她對段穎自是一往情深,可是,可是她和段穎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他們現在不分開,過得一段時間,這樣的痛苦,她總也要經歷。」
他們此時已經距烏江甚遠,但黎明之前的天地總是格外的靜寂無聲,宇牧雲抱著天狼郡主坐在樹下,仍可聽到遙遙的江水拍岸的聲音,憶起天狼郡主跳入江中的那一幕,心裡不禁想道:「我和華珠是未婚夫妻,如果我失足落水,也不知她會不會像天狼郡主一般不顧一切地跳下來救我……不可能的,我精通水性,華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當真要淹死,在她心裡,多半也還是會以為我是在跟她開玩笑。嘿,她心目中的牧雲哥哥向來都是無所不能,什麼時候輪得到她來救我。不,不對!段穎也是精通水性的,天狼郡主明明知道他不會淹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入江中……她對待感情如此認真,華珠又怎麼比得上。」低頭瞧著懷中仍然昏迷未醒的天狼郡主,心中不由悵然若失,想道:「如果我是段穎,我一定會好好待她,什麼逃之夭夭之事,那是想也不用去想的,只可惜,我不是段穎。」
只聽天狼郡主低聲喃喃,道:「媽媽,媽媽,你別離開我……」原來她此時又夢見了自己的母親。
宇牧雲心裡不由更感難過,想道:「她雖然沒有了母親,但仍然可以與她夢中相見,比起我來卻是要幸福得多。唉,我連自己娘親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就算想夢見母親,卻也不知從何夢起。」
只聽懷中天狼郡主低聲道:「女兒孤零零……一個人……誰也不關心我……他們都……」突地一聲大叫,叫道:「宇中鶴,我恨你!我非殺了你不可!」語調激烈,竟是叫得無比清晰。
宇牧雲本尚在憐惜她,被她突然大叫,先是嚇了一跳,跟著又是悚然心驚,想道:「害她母親的是我義父,她這麼恨他,在昏迷之中尚且不能釋懷,就算她不是天狼郡主而是雪地飛鴻,這筆仇恨難道便可以一筆勾銷嗎?」怔怔地瞧著她,忽地心底一陣悲涼,想道:「她是雪地飛鴻還是天狼郡主,於我又有什麼相干?嘿,只要她姓薛,與我便是隔了萬水千山!」眼見天色將明,山風漸起,天狼郡主身上的衣裳只是半干,根本不能御寒,不禁心中憐惜,又除下自己的外衣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順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只覺她額頭清涼一片,高燒確是已經退了。
宇牧雲正自心中歡喜,忽地懷中微微一動,天狼郡主長長的眼睫毛抖動了兩下,突地一躍而起,叫道:「穎哥哥!」張開眼來,足尖才落到地上,膝蓋卻是一軟,險些便要跌倒。
宇牧雲跟著站起,伸手一把將她扶住,道:「你高燒才退,一定頭昏得緊,還是別妄動的好。」
天狼郡主覓聲望來,驀然臉色一變,用力掙脫他的手掌,足下一點,倏然退開,喝道:「宇牧雲,你想怎樣?」雖然身子搖搖欲墜,卻也勉強掙扎著擺出一個要與他決一死戰的架式來。
宇牧雲道:「你大病初癒,一定還在手足無力,就算要打架,現在也不是時候。你還是再坐下來歇一歇罷,要打架嘛,還怕以後沒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