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一隻冰冷的手輕輕覆在我的額頭上,我沉沉的意識開始慢慢復甦,卻不想睜開雙眼。因為,那隻手給我的感覺那麼親切,就像是······哈爸爸的手。
有滴淚悄悄地滑落眼角,我閉緊雙眼,小聲地啜泣起來。
那人俯身將我環抱在胸前,我心頭微微一顫,眉心處落下輕柔的吻。「羽裳。」他喊著我的名字,溫柔無比。
我顫顫地睜開雙眼,熟悉的金色眼眸立刻躍入眼簾,淚大滴大滴地滾落,我哽咽,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咧開嘴巴,一朵笑容就綴在唇角旁。我出神地盯住他看,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觸碰記憶中熟悉的冰冷手指,始終以為自己身處夢境,那些冷冷的溫度卻又這樣真實,讓我不得不相信,我的哈爸爸又回來了,回到了我的世界。
「羽裳,我的孩子。」他擁緊我。
「哈爸爸,哈爸爸。哈爸爸!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嗎?」我驚喜地大喊,將腦袋深深地埋進他的懷中,感受那份真實的觸感與存在。
「小傻瓜!」他笑,揉搡著我滿頭拎亂的髮絲,擁著我站起來往前走去,坐在了一處石凳上。
我用力握住他的手,坐下來環顧四周,周圍空曠寂靜,沒有任何的景物,天空也是晦暗無光的。彷彿,天地間僅有我們兩人跟這一處石凳而已。我不禁疑惑地問他:「哈爸爸,這裡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這麼安靜?貌似只有我們兩個人?」
「是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因為這裡是幻境。」他點點頭。
「幻境?」我看著他,錯愕地蹙起眉頭,說:「你的意思,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們兩人,都是幻覺?」
「你不是幻覺。」他說。
「那麼,你是——我的幻覺?」我不可置信地問他。
「我是不是幻覺並不重要。羽裳,謝謝你。你溫暖了我冰冷的靈魂,謝謝!」他望著我這樣說道。
「可是,我並沒有摘到幽飄樹的葉子啊。而且,我還丟掉了五色麒麟草耳墜跟那串守護石手鏈。」
他搖頭,讚許道:「你做的非常好!」
「哈爸爸,你會重新回到我的世界嗎?」我問。
「羽裳,你不會再需要我,你的苦難就快要結束了。」
「不!哈爸爸,我不讓你離開,我不要你消失,我不要!」我重新撲進他懷中,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喊道。
「羽裳,你會幸福。哈爸爸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他握著我的肩頭,衷心說道。
「沒有你,我不會幸福,再也不會了!」我嗚嗚咽咽地開口。
「你不需要依附於任何人,即使最後只剩下你自己,你也要堅強的快樂著,懂嗎羽裳?」
我含淚不語地凝望著他,心底那些哀傷一層一層地漫上來。我拚命搖著頭,不懂他的話,也不想懂。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要跟他在一起,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難道也是奢望嗎?
「羽裳,你所希望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他再問我。
「我,」我下意識抖了抖身後的翅膀,說:「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只要你願意,你一定可以做回普通人。」
「真的嗎?哈爸爸,告訴我怎麼做?」我追問,他卻放開我,慢慢地退後、退後、最後消失在我視線中。我想追過去,但是雙腳卻彷彿被固定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唯有急切地大喊起來:「哈爸爸,別走······告訴我,你別走啊······哈爸爸!」
我大喊一聲,旋即幽幽轉醒,兩顆擠在一起的腦袋俯身瞪著床上的我,看我醒來,同時鬆了口氣。我怔在床上,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就這麼呆呆地望著他們兩人看。那兩個黑袍男子貌似很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小修,她是不是傻了?」墨菲斯看著我問一旁的修普諾斯。
修普諾斯靠近床邊,伸出兩根手指在我面前,問:「幾根手指?」
靠!我鬱悶地翻眼,騰然從床上跳起來,推開他那雙幾近慘白的手,凶巴巴地罵道:「白癡!」
「哈!」墨菲斯誇張地怪笑,指住面色陰沉不定的修普諾斯,說:「小修,你真的很白癡耶!」
「閉嘴!快點施展魔法讓她變成一隻鳥,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修普諾斯懊惱地低喝道。
「你們敢!」我喊。
「拜託!王吩咐過,除非她自己願意變回從前的樣子。」墨菲斯在修普諾斯耳邊低聲說道。
「那,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修普諾斯說道。
「神經,你怎麼不去問她?用腳趾頭想,她也絕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變成一隻鳥。」墨菲斯壓低聲音說道。
「喂,你們鬼鬼祟祟密謀什麼呢?」我看著他們兩人,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掩嘴偷笑,神情間異常猥瑣。我確定,這兩個傢伙絕對沒商量好事兒。
「你過來。」墨菲斯衝我勾了勾手指。
「幹嗎?」我警惕問道。
「過來問你個問題。」修普諾斯笑道。可我怎麼看,那張笑臉怎麼像笑裡藏刀。
「不去,有什麼事,就這兒說。」我態度強硬地站在那兒。
「咳!」墨菲斯咳嗽一聲,組織著可以讓我接受的措辭,委婉地問我:「如果,呃,我是說,假如,把你變成一隻小鳥,你願意嗎?」
「廢話!」我怒喝一聲。這兩個傢伙的腦袋八成秀逗了。
「你看吧,就知道她不願意。」墨菲斯瞭然地看了一眼修普諾斯。
「換你,你願意啊?」我反問他。
「呃。」墨菲斯頓住,拚命搖頭,「打死我也不願意。」
「那不就得了!」我接口道。
「羽裳,難道你想一輩子做個鳥人,生活在別人怪異的目光下嗎?」修普諾斯堆滿一臉詭異的微笑,緩緩靠近我。
「那又怎麼樣?」他別想套近乎把我變成小鳥,才不會上他的當呢。
「唔,不怎麼樣。」他點點頭,說:「如果你不介意被詛咒生生世世背著這樣一雙翅膀的話,我們無所謂。」
「你什麼意思?」我望著他。
「羽裳,你剛剛,夢到了什麼?」他話題一轉,看似隨意地問我。我剛要說話,他卻兀自開口說道:「你想辜負你的哈爸爸嗎?你想讓他的靈魂不得安寧嗎?」
「喂,你別扯這麼遠,這件事跟哈爸爸沒有任何關係!」我冷著一張臉說道。
「當然有!」他貌似訝然地望著我,說:「他希望你幸福。」
「貌似,我變成一隻鳥就會幸福了?」這個理由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嗯,是這樣的。」他居然敢點頭。
「切,神經。」我嗤笑,決定不再理會這樣兩個大腦缺氧的白癡,轉身往殿門走去。
「羽裳!」修普諾斯站在我身後喊道:「我們並不是存心刁難你,我們也希望你幸福,真的。儘管這個讓你幸福的理由有點兒匪夷所思,但是請你相信,我們都是為你好。」
我始終背對著他們,說:「我不認為,我變成一隻鳥哈爸爸的靈魂就會得到安寧。而且,這跟我的幸福更加扯不上關係。在我看來,你們的理由簡直牽強的可笑!」
「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墨菲斯跟著說道。
「不要再說了。總之,我絕對不會任由你們擺佈的!」我火大地說道:「想變鳥你們儘管自己變著玩,我沒興趣。」
「哎,小修,快想辦法啊!」墨菲斯推了推修普諾斯。
修普諾斯的唇角閃過一抹笑意,快速在墨菲斯耳邊低語:「放心,我會搞定。」說完,旋即換做一種異常柔軟的口吻,語調裡透著淺淺的憂傷,「羽裳,難道你真的忘記了嗎?你記起來了嗎,羽裳?你記起我是誰了嗎?」
這聲音······好熟悉!
我轉身,站在那兒,眼中虛虛浮浮地印著那個的身影,心臟彷彿被他的手用力絞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我張了張乾澀的嘴巴,那兩個字自始自終哽在唇邊,卻無法喊出口。
「羽裳,回來,好不好?回到我的身邊。」他微笑,對著我張開了雙臂。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眸,我點頭,趔趄幾步,展開身後的羽翼呼啦一下飛起來,飛向他,飛向那個我所眷戀的溫暖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