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茶几上的卡隆珀,焦躁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時地跑到窗前探視外面的狀況。說不定警察已經在來抓我們的路上了,說不定已經到院子外了,正全副武裝的準備破門而入,說不定會因為哈爸爸的抵抗而將我們統統擊斃,說不定······上帝啊,一千一萬種絕望的可能充斥著我亂作漿糊的腦袋。
「羽裳,你走得我頭昏。」哈爸爸忍耐地說道。他淡定的語氣跟神態,讓我覺得偷寶貝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怎麼辦?怎麼辦?警察會來抓我們,我們會坐牢,會被判無期,會······」我哆哆嗦嗦地撲到他面前說著。
「羽裳。」他打斷我無端幼稚的猜測,「帕格尼尼已經死掉了!暫時,沒有人有資格擁有卡隆珀。所以,這把琴應該被收回。」他說得貌似有那麼一點點不太沾邊的道理。
可是,但是,要收回也輪不到他啊!人家自己的國家都不允許琴被私人收藏或者展覽的嗎?他未經許可便將琴偷走,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偷走,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他留在格子上的指紋會讓警察追到這裡來,我們如果不想被指控坐牢的話,最好盡快收拾東西開始逃亡的生涯。
這樣想著,我立刻奔進臥室收拾值錢的東西,嘴巴裡變調地提醒客廳裡那個大無畏的老年人別再磨蹭了,磨蹭的下場就是遙遙無期的無期徒刑在等著我們!
「羽裳,你收拾東西幹嗎?」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我身後響起來。
我手忙腳亂地倒騰著那口小皮箱,顧不上看他一眼,只是急急地說著:「好,你坐客廳等著,我幫你收拾東西。咱們必須得逃走!儘管這是知法犯法,但是我不想坐牢。」
在大鯊魚的肚子裡我已經嘗到了牢獄的滋味。沒有誰可以把牢底坐穿,那只是信仰在心底作祟。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只嚮往無波無瀾的平凡生活。此刻,我希望我信仰的上帝能夠原諒我這個還不太虔誠的無知孩子。
哈爸爸走過來,伸出手壓在皮箱的蓋子上,金色的眸子熠熠地閃爍著。「羽裳,跟我去客廳,我們談一談。」他這樣說道。
「沒時間了!等會兒我們邊逃邊談。」我說著就要抽回那蓋子。
他卻不由分說地拽起我的手將我幾乎是拖出臥室,把我塞進沙發上。我想掙扎,卻掙脫不開他雙手的鉗制。
「哈爸爸,你是不是腦袋不正常了?我們偷了一把號稱無價之寶的小提琴,我們會被通緝,會坐牢,會死在牢裡!」我衝他吼起來。
「我們不會。」他坐在我對面,輕輕撫摩著那把小提琴略顯黯淡的漆面,琴面右下角有四個極小的英文字母:LXFR。
那該是小提琴曾經的主人的姓氏縮寫,我記得外國人的姓名很奇特,名字是排在姓氏前面的。可是,好像有那裡不對。我有些迷惑地盯住那四個英文字母,尼科羅·;帕格尼尼的英文縮寫應該是NKL或者是PGNN,LXFR是什麼意思?
「你的手鏈被點亮了八顆生辰石,好快。」哈爸爸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哦。」我收回目光,望著他,「哈爸爸,你是不是準備等在這裡讓警察抓?」我問道。
「沒有警察來抓我們。羽裳,你太多慮了。」事到如今,他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我實在是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吧,我們現在就把琴送回去,然後去警察局自首。」我站起來異常嚴肅地望著他。
「呵呵。」他竟然還笑得出來?服了他。
「羽裳,你能不能別總在坐牢的問題上糾纏不清?我要跟你談的是關於······他頓住,沉思片刻,彷彿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口:「關於,那串手鏈跟你的身世。」
呃,好凝重的話題。可是,現在不是談論這樣嚴肅的話題的時候吧?時機不對。我微微愕然,卻又不得不坐回去。「好吧,我們談談。」其實,我也正想找個機會跟他聊聊這些困擾多時的事情。
「你是我撿來的棄嬰。」他開始了他的談話,我沉默不語,安靜地坐在那裡聽他講故事。「我還記得初見你時的那個初夏的清晨。」他靠在沙發上,微微瞇起眼眸,像是在回憶。「你被鬆鬆地包在一層小棉毯裡,極安靜地睡在花房的玻璃門邊,你美麗的翅膀露在棉毯外。我下車,懷中抱著滿滿兩打的羽葉裳,你剛巧被我關車門的聲音驚醒,炯炯有神的眸子瞪著我,竟然對著我綻放出一抹微笑。那該是世界上最澄澈最純美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堅硬的心在瞬間化作了一汪湖水,你的笑便是我心底的陣陣漣漪。」
我依然不語,眼睛裡卻被一層潮濕的霧氣所迷漫。
「你小小的手腕上繫著一條生辰石手鏈及一張小箋,簡單地寫著你的出生日期、姓氏跟被遺棄的原由。你的父母無法忍受一個長翅膀的怪胎,而且,你還被檢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所以,我被父母徹底放棄了。你收養了我,給我最好的生活,寵我、愛我、疼惜我,哈爸爸······謝謝你。」我哽咽,極力忍住眼眶裡那些淚。
「你是上帝賜給我的孩子,我以花的名字替你取了一個全新的名字,叫做羽裳。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愛你,羽裳。我發誓給你一份完美無憂的生活,所以,我運用一點小小的法術,將你的命運、歸宿封印在你手腕上的鏈子裡。我說過,除非你可以找到左眼角下長有一顆小痣、並且是水瓶座的男子,否則你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珍愛。為了你的珍愛,你必須憑借自己的智慧點亮所有的守護石。那麼,你以後的人生有愛你的人陪伴,哈爸爸也可以放心地離去了。」他不捨地凝望著我。
「哈爸爸。」我喊,因為他最後的那句話,眼淚成串地滾落。我愛的人跟愛我的人,難道不可以同時擁有嗎?
「羽裳,無論以後會怎樣,不要怪哈爸爸好嗎?」他舊話重提,沉重而認真地說道。
「不會,我永遠都不會怪你。」我撲進他懷中,他冰冷的懷抱總是帶給我安逸的踏實,我捨不得放開。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羽裳。點亮守護石並不難,採摘那些奇異的花束也不難,只要你心中有愛,有信念!」他輕拍我的背,堅定地鼓勵著我就要放棄的鬥志。
我在他懷中無聲地落淚,心底卻霍然堅強起來。無論我還將遇到怎樣的試煉考驗,只要心中有愛,有信念,再大的困難都會被戰勝!
「第八束生辰花開在卡隆珀的G弦之上,哈爸爸相信,你能做到。」他金色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我。
「哈爸爸,送我去吧。」我點點頭說道,儘管我剛剛穿回來。
「在帕格尼尼最投入最激情的一次演奏中,那根魔幻的G弦會開出一朵屬於愛情的純色曼陀羅。」他拿出那朵黑色的曼陀羅,咒語響起,黑色的煙霧層層湧出。在昏迷的一剎,哈爸爸堅毅柔軟的目光緊緊地將我溫暖,終於,我放心而安然地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