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Garnier要我跟西亞等著受罰或者是等著被判死刑,結果,誠惶誠恐的在鯊魚肚子裡等了兩天,卻異常得平靜。西亞放下心來,又開始嘻嘻哈哈了。我卻越發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古怪!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雖然大海馬每次都會按時送飯過來,卻不再跟我開玩笑,甚至,話都懶得說,扔下魚囊就立刻就遊走了。
「不對啊。」我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哪裡不對了?」西亞混混沌沌地邊吃邊問。
「太平靜了。」我說。
「太平靜也不對?」西亞再問,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暴風雨即將來臨了。」
「呃?海底也會颳風下雨嗎?」西亞更稀奇了,忍不住擠到我身旁往外張望著。
我無言地看著西亞,腦袋裡冒出一句話:「沒文化真可怕!」他還趴在那兒拚命看著,遂而伸出一隻手拉扯著我的衣袖,連聲說道:「哎,來了來了,暴風雨真的要來了。」
我伸頭看去,Garnier、戈蒂、adaro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地往這邊游來,眨眼間已經游到了我們面前。他們三人齊刷刷地往那兒一站,每個人的面部表情都顯得異常嚴肅、不苟言笑,看這架勢,貌似來者不善啊?
「西亞,小心。」我小聲地提醒西亞,旋即走過去,望著他們三人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呦,都來了?」
adaro微抿唇角,一抹淺笑漾在那兒。「羽裳、西亞,委屈你們了,我這就放你們出來。」她她微微俯身,溫柔地輕吻鯊魚的大嘴巴,「鯊寶寶,我是adaro。」大白鯊極獻媚地擺動著肥胖巨大的身軀,乖乖張開了大嘴巴。
「真賤!」我憤憤地罵道。原來這傢伙不是同性戀,而是嫌自己不夠美女的級別,要不然我跟西亞早就應該就逃出來了。這樣想著,我頓時汗顏得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怎麼,捨不得出來啊?」戈蒂環抱雙手靠在白鯊大大的牙齒旁調侃道。
我瞪他一眼:「多嘴。」說著回頭拉住西亞,昂首闊步走出了鯊魚肚子。
戈蒂立刻摀住鼻子避到Garnier身後,好像我跟西亞剛從糞坑裡爬出來,臭不可聞。我撇了撇嘴,抬起胳膊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立刻皺起了眉頭。這麼多天沒有洗漱過,味道是有點怪,但是也沒有誇張成他那個樣子吧?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厭惡地說道。
這邊的西亞卻一個箭步撲過來,目標:傾城傾國的adaro公主。黑小子以開心興奮作掩護,衝過來一把擁住了adaro,嘴巴裡盡自喊著:「哈哈,終於自由了!」
adaro微微一怔,漲紅了臉龐,手足無措地楞在那兒。西亞還一個勁兒地往人家身上蹭,貓兒一樣撒嬌獻媚。暈!我用力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揪出了公主的懷抱。「小子,想吃豆腐也不用這麼著急吧?」我點了點他的額頭說道。
「嘿嘿。」他知道我看穿了他那些自以為是的小伎倆,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adaro 尷尬地輕咳一聲,恢復了高貴優雅的氣質,輕柔一笑,「你們請隨我回王宮沐浴更衣吧。」
我抬起頭,深深地呼吸,海底反射的柔軟陽光竟刺痛了我的雙眼。或許是在黑暗中呆久了,我這才覺得,再沒有什麼比明媚的陽光更令人賞心悅目的了。
這是第二次踏進赫利安王宮。第一次因為被海藻捆著,再加上心情極度不爽,根本沒有顧得上去好好欣賞一番如此華麗精緻的宮殿。此刻,當我再一次站在這座宮殿藍色的水晶地板上,凝視著地板上淺淺的影子,心底不由得浮起對這樣如夢如幻的美麗殿堂的由衷讚歎。
我跟西亞沐浴更衣後換上了一套怪異的裝束,一種類似於魚皮材質的料子,有著巨大的彈性,裹在身上卻也透氣輕盈。西亞倒是對自己身上古怪的服裝沒有太多顧慮,他開心的是,可以再一次見到美麗的adaro公主。
我心底卻總是浮起一層隱隱地不安,腦子裡亂七八糟地聯想起聊齋誌異裡看過的一篇文字,男主角套上烏鴉的皮會變成一隻黑烏鴉,我非常擔心自己套上這層魚皮會不會變成一隻游來游去的魚。
晚宴設在赫利安王宮最大的一處餐廳,坐在金碧輝煌的餐桌前,我恍惚地望著那些奢華精緻的餐具,心頭竟閃過幾絲隱隱的不安,卻不知道為何會不安。
adaro公主、Garnier及戈蒂坐於餐桌另一邊,待我跟西亞坐下後,adaro微微頷首,說道:「羽裳,我為前幾日對你們的粗劣態度感到抱歉。我們這麼做,實在是······」
「公主不必歉然。」我微微一笑,打斷她的不安,說道:「對於我們的擅自闖入,這麼做也是,呃,我可以理解。」
「難得你們如此大度。快吃吧,這些美食都是為你們準備的。」adaro釋然一笑。
海底世界的美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看難吃。我以為,他(她)們每日不過是吃些海藻啊海白菜啊小魚小蝦之類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會豐盛得令我咋舌。有些菜品我甚至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看著那些可以稱之為炫目的美食,我不禁在心底感慨海底世界的深邃廣袤。
我細細品著滿桌的美味,一雙眼微微抬起,卻無意間撇到對面三人正竊竊私語。我放下手中的餐具,了然一笑,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真正的談話應該也就開始了吧?
見我放下餐具坐在位子上,Garnier問道:「羽裳,你吃這麼少,是不是菜不合你的口味?」
我微笑,淡淡說道:「今晚的這頓大餐,不會是場蓄謀已久的鴻門宴吧?」
「吃飯就是吃飯,我們可沒想那麼多,是你多心了吧?」戈蒂掩飾地笑道。
「是嗎?」我緊緊地盯住他,越笑越深,笑得他收起偽裝,尷尬地坐在那兒連連乾咳。
「其實,我們是想知道,你怎麼會擁有我的大骨刺?」adaro見狀,插了一句。
「哦。」我點頭,指了指西亞說道:「問他好了。」
三人目光同時轉向西亞。
「這根大骨刺由是我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我真的不知道這根大骨刺竟然是adaro公主的肋骨。」西亞說道,憨厚的臉上除了歉然便是滿臉的茫然。
「你爺爺的爺爺?」Garnier低聲重複著。
「嗯。我爺爺告訴過我,他的爺爺年輕時曾經捕獲過一隻阿達拉,但是卻並沒有殺死她,而是抽取了她的一根大骨刺。後來,他就用這根大骨刺做了一柄銳利的短劍,事情就是這樣。」西亞老老實實地說道。
「就是這樣嗎?」adaro說道,滿臉的失望之色。
我疑惑地看著她,問道:「這根大骨刺既然是從你身上取下的,你不可能不記得吧?」
「那時的我還是一個孩子,我不記得了。」
「你們這樣追問大骨刺的事,到底是為什麼?」我問出心頭的疑問。
「關於阿達拉的肋骨,其實有一個古老的傳說。無論哪個人類擁有了阿達拉的肋骨,是男人,他必須以他的靈魂做交換,甘願沉入海底做一隻阿達拉。是女人,便要娶阿達拉為妻。如果無法做到,阿達拉的魂魄會重新化作海中的泡沫。這對你們人類而言並沒有什麼,但是如果人類不願意這麼做,整個阿達拉族群最終會化為沒有生命的泡沫。這是海神對阿達拉族群下的咒語。」Garnier遲疑片刻,終於說出了這個古老的傳說。
「啊?」西亞在我身旁發出一聲深深地驚歎。「是不是,我爺爺的爺爺沒有娶你,你最後就會變成泡沫?」
「嗯。」adaro無奈地點了點頭,閃爍的眸子裡滑過一絲隱隱的憂傷。「Garnier跟戈蒂幫我尋找了那麼久,就是想找到那個擁有我肋骨的人類。他們不想我變成海中的泡沫。」
「可是,可是——我爺爺的爺爺已經去世了啊。」西亞傻呆呆地撓著腦袋望著公主說道。
「這個簡單。」我快速接口,腦中那些不著邊際的靈光又開始狂閃不休。「他死了,你還活的好好的啊。你替你祖父娶公主不就得了嗎?」
「呃?這樣也可以?」西亞結結巴巴地開口:「可是,但是,不行啊!我今年才十六歲,公主已經,已經······」他實在不好意思說公主是個千年女海妖,儘管公主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但是實際年齡相差也太大了吧?
「怕什麼啊西亞。在我們那裡,男孩子娶個比自己歲數大的媳婦很正常哦。我們那裡還有十句著名的諺語呢,說什麼女大一,抱金雞;女大二,金滿罐;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四,福壽至;女大五,賽老母······」我興奮異常地掰著手指,嘴巴裡亂七八糟地喊個沒完。
西亞被我滿臉的詭笑唬得面色蒼白,衝過來摀住我無休無止的大喊,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我是喜歡adaro公主,但是,我可不想永遠留在海底。爺爺還等著我來照顧呢。」關鍵時刻,又拿年齡大的人壓我。
這邊的戈蒂、Garnier卻暗自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色,一邊一個,架起我的胳膊迅速往宮殿外游去。黑小子也眼尖地尾隨而去,偌大宮殿,只剩下adaro公主一個人還有些怔忪地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