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騎兵,養精蓄銳後的第一次整裝待發。
這一戰被霍去病戲稱為狩獵。即使他將要面對的是渾邪王的一萬精兵又如何?他根本沒有把這些世代以狩獵為生的蠻夷之人放在眼裡。他們曾經那麼的不可一世,奸*擄掠、罪惡滔天,叱吒於漢匈邊境,使得中原的百姓談匈色變。如今,他們將成為這場浩大狩獵的目標。此刻,在年輕的霍去病眼中,他們不過是一群在鮮血中瑟瑟發抖的獵物!
「胥威。」他目光從容,一副勢在必得的意氣風發。
「是,將軍。」胥威牽來了他鍾愛的戰馬:雷霆。
他的手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粗糙而有力,完全不似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的手掌。他撫摩著雷霆黝黑發亮的皮毛,輕輕自語:「好兄弟,這一次看你的了。」說完,翻身躍上馬背凜然下令道:「速戰速絕,活捉渾邪王!」說完,策馬狂奔而去。
「將士們,給我殺啊!」胥威揮舞著手中的閃亮長矛緊緊跟隨著霍去病沖在了最前方。
軍威如山。將士們信任他,服從他,儘管他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
剎那間,馬蹄鎝鎝、衝殺陣陣。出鞘劍、殺氣蕩,千軍萬馬獨身闖,一身是膽好兒郎!金色的大漠襯托著印有霍字的軍旗,還有那一群熱血沸騰的錚錚男兒。他們像是一群禁錮已久的鬥士,蓄積於體內的血性能量一經點燃,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八百騎兵所經之處,那些在羊皮地圖上被勾勒出的匈奴部落,都已經成為了曾經的印記。可是,還不夠。他要的不是這些,他要的是匈奴永遠臣服於大漢!
這些噬血成性如同魔鬼般可怕的匈奴人,如今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到底誰是英雄誰是狗熊,就由老天來定奪吧。他冷眼望著不遠處還在焚燒的牛皮帳篷,方圓幾里的營地到處都是烽煙。
那些大量的繳獲和俘虜都堆放在他的面前。他不為所動,斷然下令道:「帶上糧草、俘虜,其他一概不留,燒!」
那一簇簇被點燃的穹蘆,彷彿一堆堆燃燒的篝火,印紅了他英氣逼人的年輕臉龐,更印紅了將士們黝黑的笑臉。勝利如同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若是再加上一個渾邪王,豈非更加完美。
這樣想著,他吩咐一旁的胥威:「傳我命令,乘勝追擊,連夜攻進漠南,生擒渾邪王!」
「末將領命!」胥威雙手抱拳,領命而去。
餘下的騎兵在積雪未融的大漠上奔馳著,開始尋找最後的目標。如血的殘陽正冷冷注視著雪沙相連的無邊大漠,在黃沙白雪之上,軍隊急行,趕在下一個天亮之前收復漠南荒地。
不知何時,雪花開始飄然而落,天色也漸漸暗淡下來。霍去病仍舊策馬急馳,如一支雷霆之箭,向著他所要的目標奔馳而去。
草原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剛剛的殘陽似血已經完全被鵝毛般的大雪替代了。狂嘯而起的風如同猛獸般咆哮而來,捲起了陣陣雪風。彷彿一張巨大的白色織網,迷離了整個幽冷大漠。
「將士們,振作精神!等咱們拿下漠南荒地,定當同你們痛飲三百杯!」胥威給快要停滯的軍隊加油鼓勁。快了,就快要結束了。收復漠南之日便是他們凱旋之時。
一場激戰即將拉開序幕,他眼中是一片挑釁的火光。這挑釁,激起了他心底深處最原始的嗜血本性。他手揮銀劍,一聲厲喝:「駕!」便衝著那前方的火光狂奔而去。
看他如此,整個騎兵團的銳氣又被激發了出來。他們各自手持兵器,奮力嘶喊著衝破風雪交織的巨大網絡揮向那渴望已久的漠南荒地。
烽火連天、血腥無邊。這些由遠古戰爭傳來的兵器碰撞聲從未曾間斷過,淒涼而固執地在大漠的風沙裡嘯鳴。人類的爭鬥似乎永遠沒有休止的那一刻,只應了那樣一句話:勝者為王敗為蔻。
他的盔甲上沾染了奪目的鮮血,手中那柄散發著幽冷光束的長劍上還滴著未乾的血跡。肆虐的風雪夾雜著淒厲恐懼的哀號,響徹天際。他卻不為所動,一雙銳利的眸子殺意正濃,所過之處,血光連連。
「將軍,還沒有發現渾邪王的蹤跡。留守的這些人不過是他的隨從、家眷。」胥威氣喘吁吁地報告道。
「老匹夫!」他咬牙切齒地罵道:「危難之際留下家眷自己逃命,真是枉為了男人!」
「那我們怎麼辦?收兵麼將軍?」胥威問道。
「不,我一定要活捉渾邪王!」他說。冷眼望著腳前那一群蜷縮在地的隨從、家眷。他(她)們因為恐懼而顫慄不止,嘴巴裡不清不楚地哀哭求饒。
「你們的主子到底在哪裡?若不從實招來,我手中的長矛可要······」
「胥威,」他喝住胥威,低沉說道:「不可造次!他們不過是一群無知的僕人奴隸。」
「可是將軍,也許他們知道渾邪王的下落呢。這幫蠻子渾身除了慓悍再無其它,就算是投降做叛徒也不稀奇。」胥威輕藐地嘟囔著。
「堂堂匈奴的渾邪王,大敵當前竟棄眷而逃,如此的沒有擔當,枉我還將他當成強勁的敵手,簡直可恥!」他惋惜地搖首歎息道。
正在他愣神之際,冷不防從身後某個黑暗的角落射出一支彎月短刀。他只聽得耳際風聲颼颼,一個輕晃,迅速反手揮劍,擋住了那支鋒利的短刀。
噹啷一聲,短刀落地,竟入地三寸之深。那地面上只剩了一縷金色的穗子在風中搖曳。
「將軍,你還好吧?」胥威急切地詢問著,旋即手持長矛警惕而憤怒地大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一陣悉簌而詭異的聲響傳了過來。眾人全都戒備地圍成一圈,警惕地觀望著那片茂密的胡楊林。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那響聲遂而歸於了平靜。
正待大家剛要放鬆警惕的時候,一支支澆了松油的火箭從樹林中嗖嗖射出,所經之處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好,有埋伏!」他神情一凜,大喝道:「胥威,挑選二十精兵隨我入林,其餘人等速速退後!」
「是,將軍!」
他銀劍握手,冷靜而機警地衝在最前方。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眸子不停地搜辨著黑暗樹林中的一切異常。雪早已經停了,藉著微弱的雪光,他的隊伍尾隨而上,迅速衝進了胡楊林的深處。
「胥威,小心行事,不可莽撞!」他邊說邊搜尋著那些隱蔽的敵人。
寂靜的夜,除了眾人沉重的呼吸,唯一的聲響便是雙腳踩在雪地發出的細碎咯吱聲。在這片胡楊林的深處,剛剛那些響聲跟火箭彷彿從來都不曾有過,不過是眾人的一種幻覺。
那些隱蔽著的匈奴士兵究竟有多少人?藏匿在哪裡?不得而知。用這二十精兵來賭一場活捉渾邪王的激戰,他要的不是數量,而是他們的膽量!成敗與否,他只能冒險一試。
「啊。」突兀的,一聲淒慘而恐怖的尖叫在這片胡楊林深處響起。驚得眾人立刻僵在原地,後背冒出了層層冷汗。
胥威飛身躍起,印入眼簾的是一具鮮血粼粼的屍體。一支長弩生生穿透了這騎兵厚重的頭盔,不斷湧出的血蓋住了他本來的面目,只剩那雙眼睛空洞而不甘地瞪著。
「將軍,你看。」胥威牙齒一咬,恨恨地罵了句。「爺爺的!」
「這幫蠻子想將咱們滅在這胡楊林中,弟兄們,大家一切小心。」霍去病低沉叮囑道。
「暗箭傷人什麼英雄?有種的出來,爺爺一對一跟你們這幫匈奴孫子單挑!出來,給我出來!」胥威怒火沖天,咒罵連連。莫名其妙損失了一員猛將,實在是令他光火。
誰料到胥威話語剛落,又是一聲慘叫響起。就在他大罵之際,不知道從哪裡射出的長弩又射中了一位騎兵。他望著地上那兩具兄弟的屍首,湧出的鮮血滲透了雪地,帶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悚然。
儘管他還保持著冷靜的思維,那額頭的冷汗加上心間的懊惱一併賁出。他握劍的手因為用力而咯吱做響,指關節泛起了清白的印子。轉過身,啞然說道:「胥威,暫且將他們抬放到一旁,等咱們滅了這幫蠻子再將兄弟們厚葬。這筆帳,就記在渾邪王的頭上!」
「我要這幫匈奴蠻子給兄弟們陪葬!啊······」胥威怒喊道。手中長矛一掃,地面的積雪被挑起了一片,紛紛揚揚地灑落空中。
就在這雪花灑落的間隙,幾十個白色的身影從雪中嗖嗖地跳出,不過瞬間便將他們包圍其中。這幫白衣人身手極為矯健,出地迅猛落地無聲。
那白色蒙面下的一雙雙眼睛透出陰冷噬血的殺機,彷彿N把鋒利無比的刀子要將他們生生撕碎。他們手中的兵器各自不同,彎刀、長劍、短弩,刀刀見血,劍劍封喉。鋒利的刀刃反射出幽冷的雪光,隱隱透出一股不寒而慄的蕭殺。
霍去病眉頭微蹙,無謂地望著那群白衣人,嘴唇不過輕輕蠕動了一下。那「殺」字還停留在唇齒間,手中的銀劍已經風一樣旋了出去,劍氣直逼為首白衣人的眉心。
胥威稍稍愣神,當下便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長矛揮舞而去,銀色的纓穗被雙手的力道震得顫動不休。其餘的騎兵也紛紛嘶喊著衝殺過去。
刀光劍影、殺氣騰騰。這是一場殊死激戰,他要的是這些白衣人的項上人頭!他要用他們的血祭奠那些枉死的大漢百姓及戰死的兄弟們。
他不語,沉著迎戰,只用手中的銀劍說話。他年少孤傲的心,他桀驁不遜的目光,無聲地表達著一個字:死!他們都將死在他的劍下!沒有誰可以在他的劍下生還,他不會給敵人這樣的機會。他暗暗發誓,要用這些人的血祭奠剛剛死去的兄弟們。
嘶殺聲漸漸止息,那一片混合著泥水血水的雪地上,只剩下三個白色的身影在苦苦硬撐。而他們,也只有寥寥的三個半。他、胥威跟另外兩個騎兵,而那兩個騎兵中的一人已經身受重傷難以應戰了。
沒想到這幫白衣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渾邪王的軍隊素來訓練有素,他也是略有耳聞,方才一戰果然非同凡響。不過,雙方目前勢均力敵,想要贏,必須速戰速決出奇制勝。
寒徹骨髓的雪地之上,他們有片刻無聲地對峙。淺淺的雪光中,他的目光投射出一股寧靜的剛烈。他不能輸!否則,他輸掉的將是整個大漢的軍威,他輸不起!
他的額頭開始滲出大滴的汗珠,握劍的手因為體力的透支而微微顫抖著。他必須盡快結束這場撕殺,拖下去的後果將是跟這幫匈奴蠻子同歸於盡。他並不怕死,卻厭惡跟這些蠻夷之人死在同一塊地方。
這樣想著,他手中的銀劍又開始揮動起來。他不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藉著劍氣捲起的雪花混亂了對方的視線,一個飛身旋轉,手起劍落,迅速結束了這場乏味的爭鬥。
「胥威,將渾邪王押回營地!」他手中的銀劍抵住其中一人,那人被他的銀劍傷到了雙腿,雖未危及及性命卻暫時無法行走了。
「將軍,他是渾邪王?」胥威疑惑地瞪著地上那人問道。
他望著地上蒙面之人,冷冷說道:「彎月短刀乃渾邪王的獨門暗器,我今日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哦!」胥威恍然大悟。旋既長矛一挑,蒙在那人臉上的白色面罩隨風飄落。渾邪王面色一變,狠狠說道:「今日老夫能死在霍將軍手下,也是快事一樁。來吧,動手吧!」他雙眼一閉,只待等死。
「我不會殺你!」他依舊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冷俊深沉地望著他,說:「你已經是我的俘虜,我從不殺俘虜。」說完他收劍入鞘,盡自走出了那片茂密的胡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