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依然細雨紛飛,我撐起一把透明的淡藍色雨傘,一手拎了包包跟脫下的涼鞋,赤腳走在稀落、安靜的街道上。路燈投射出我長長的身影,有涼爽輕柔的風夾雜著雨絲撲面而來,空氣中也透著一份久違的清新舒適。
這樣詩意的場景倒是很適合一個人,空白了一片思想,慵懶地漫步街頭。於是,我決定步行回去,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清閒怡然。
耳間的五色麒麟草墜子散發出淡而柔和的光束,像是兩顆頑皮、偷懶的星星墜落頸間,隨著我的腳步搖曳輕舞。我總是傻傻而固執地相信,阿瑞斯的愛始終守護在我的身邊。
再往前走,是一段沒有路燈的漆黑小巷,由這條小巷穿過去,離哈爸爸的花圃便近了許多。平日裡我倒是非常喜歡走這條小巷,它總是讓我有一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從小巷走出去,可以遠遠地望到哈爸爸那片豁然明朗的寬闊花圃。心底便會很溫暖地浮現三個字:回家了。
這樣想著,我加快腳步走進了小巷的深處。還好有耳間的五色麒麟草墜子散發出來的光暈替我照亮腳下的石子小路,一個轉角接著一個轉角,我都可以看得清楚而塌實。
雨還在下,單調的雨聲打在我撐起的傘上,滴答滴答,沉穩而有節奏。腳下的鞋子跟著這無趣的滴答聲混合在一起,清脆得如同敲擊木魚石的響聲。
我跟著這響聲快樂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晃晃悠悠、怡然自得,直到身後徒然傳來的幾聲雜亂的腳步把我從自我陶醉中驚醒。
直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條小巷除了我,還有第二個人的存在。我頓時有些緊張起來,這麼晚了,不會是壞人跟蹤自己吧?下一刻,我好笑地搖搖頭,否定自己無端的猜測疑慮。女人,果真是生性多疑的敏感動物。
雖然這樣想著,還是多疑地回過頭往身後很小心地看了看。除了幽深的巷子什麼都沒有。我啞然失笑:羽裳啊羽裳,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如此膽怯畏縮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去。很晚了,還是快點回到家比較安全!畢竟,此刻這條黑漆漆的巷子除我之外空無一人,若是真發生點什麼意外······算了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倒真是庸人自擾了。
前面是最後一個轉角。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條小巷的轉角太多,此刻卻忍不住連聲埋怨著什麼人才這樣的愚蠢至極,設計了那麼繁瑣的轉角。我數過,居然有十四個那麼多。為什麼不直接開一條直路呢?這樣不是更方便行人嗎?
咕嚕嚕······
一聲極細碎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直刺入我的心臟深處。那是誰不小心踢到路邊的小石子摩擦地面發出的滾動聲音。剛剛分明沒有看到身後有人,這聲音又是從何而來?難道——有鬼嗎?上帝啊,我有心臟病,您老人家可別這樣考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被自己恐懼的推斷驚出了渾身的冷汗,握傘的手便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慄不休。不敢回頭張望,怕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什麼紅眼綠鼻子的怪物。我甚至已經幻想出來那可怕的形態:或者如貞子般渾身慘白、披頭散髮、沒臉沒皮,或者乾脆就是一身高數丈、齜牙咧嘴、青面獠牙的超級魔獸王。
哇卡卡,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我閉緊了雙眼,也不管會不會摔個頭破血流,盡自狂奔起來,嘴巴裡亂七八糟地一陣狂喊:「哈爸爸,啊,鬼啊!」那喊聲因為恐懼而跑調,簡直不堪入耳。估計即使有什麼鬼怪在我身後,也會被我這不敢恭維的尖叫吼回冥府了吧。
我把自己整個地塞進客廳那張寬大舒適的沙發上,臉上還殘留著幾絲驚魂未定的惶恐。手中捧著哈爸爸遞過來的熱牛奶,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微燙的感覺暖進胃部方才稍微放下心來。
「羽裳,好點了沒有?」哈爸爸把我攬在他冰冷的懷中關切地問道。
「嗯。」我點點頭,在他懷中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依偎著他。哈爸爸的懷抱雖然冰冷、卻是我最依戀的安全港灣。
「以後,哈爸爸會去接你回家的。」他擁緊我,給了我一份堅定的承諾。
是我不讓他來接我的。我已經十九歲了,又不是整天哭喊著找媽媽的小奶娃。知道他的寵愛,但是,再這樣寵我,我怕自己真的會無法無天下去。我希望自己可以獨立起來,至少,不想成為他日後的包袱。
「我會照顧好自己。今晚不過是個小小的意外,安啦。」我說,調皮地忽閃著背後的翅膀去觸碰他怕癢的鼻尖逗他發笑。他果然被我翅膀上的羽毛搔得噴嚏不斷眼淚連連。
「你這個小鬼頭!」他摀住鼻子躲閃著,一隻手卻拎起我的翅膀毫不費力地把我拎出了他的懷抱,「快去吃飯,不然我就讓你餓一晚肚子。」
聽他喊我小鬼頭,我整個後背忽然冷不丁地冒起了一層冷汗,臉上的笑容也僵持在嘴邊。我抬頭,正好看到他金色的眸子裡閃爍著兩簇幽幽的光,彷彿燃燒的地獄之火,深邃無邊。
「羽裳?」看我異常的神色,他有些擔憂地喊著我。
「哦。」我應了一聲,再望著他那雙眼睛時,卻是一片暖暖的溫情。
今晚一定是被嚇得糊塗了,腦袋裡總是神經兮兮地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敲了敲額頭,兀自笑自己是:「神經質。」
「去吃飯吧,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烤松子餅。」他輕握住我有些涼意的手指往飯廳走去。
可是,連哈爸爸也沒有注意到,我剛剛站過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片潮濕的淡淡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