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不氣不惱,彷彿他剛剛那句刺耳的話根本就不存在般。
「童珍惜,在我的面前你用不著裝!」他極力壓低聲音,但仍然抑制不住胸口紛湧的怒火。
「呵,夏總說的哪裡話,今夜賓客滿盆,相談甚歡,裝?對了,你可以稱呼我為Ella,亦或者,童無心……」
珍惜大方的伸出手,優雅自然,沒有半分忸怩做作之態。
童無心?無心?好個童無心!
夏流觴憤怒的握緊她的纖指,捏得那麼用力,仿似要將她的指骨生生捏碎般,珍惜吃疼的厲害,臉上的笑容卻未曾動搖分毫。
那種眼神,是比當面給他一巴掌還來得凌厲的懲罰,嘲弄,不屑,輕蔑,彷彿他在她面前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玩具。
「夏總,設計師可是靠手跟腦子吃飯的,如果我的手受到半點損傷,我想你應該很不樂意接到法院的傳票。」
聞言,夏流觴黑眸細瞇,利箭般的眸光直射她完美無瑕的笑容,就算是說威脅性的話語,她現在都可以如此瀟灑自如。
真的,真的是童珍惜嗎?換了是以前的童珍惜,絕對會憤怒的甩開他的手,搞不好當場給他一耳光。
而現在,她卻笑瞇瞇的警告著他,嚴肅的警告從那兩片柔軟的唇瓣溢出,彷彿變成了一句溫柔的勸慰。
那個男人,到底用了什麼魔法,將童珍惜變成這個樣子?
彼時,李爵夜的目光亦投射過來,狠狠地瞪著他,甚至不顧風度棄正在跳舞的霍思燕於原地尷尬不已,逕直朝他們走來,大力的扳開他的手。
望著珍惜被握得嫣紅的五指,李爵夜心口一痛,像是某塊柔軟的部分被誰狠厲的撕裂了般,難受得陣陣發緊。
「爵,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珍惜五指故作輕鬆的張開收縮,一臉爛漫的模樣透著孩子般的天真。
夏流觴面色一凜,原來,她不是只有那副完美微笑的面具,對著他,她才會露出沒有戒心的笑容。
這缺失的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小惜,你為什麼可以如此輕易的判我死刑?甚至,甚至連我的孩子都離我遠遠的,為什麼……?
他好想開口問她,喉嚨口卻像卡了根鋒長的骨刺般,疼痛難忍,久久拔不出來,連帶著發不出半個音符。
「我不是說過,你可以完全相信我,Ella,很疼,對吧?」爵好似沒有聽到珍惜蹩腳的掩飾,灼灼的盯著她發紅的小手,輕輕的呵氣。
何其有幸,得這樣的男子悉心照顧,童珍惜,不要懷疑你的選擇,你沒有做錯。
「嗯,很疼,不過被某人這麼一吹,呵,好了。」珍惜狡黠輕笑,握住他的手,腰身微弓,擺出邀舞的姿勢。
李爵夜被無奈的笑笑,眸中的寵溺如流水般溢出,小心的握住她的手,兩人滑進舞池,像是湖泊中的兩尾游魚,是那麼的合拍。
夏流觴背倚著冰冷的牆壁,窗邊的冷風襲進,凍得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頭都狠狠發疼,像是灌進了強烈的腐蝕性硫酸般。
他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童珍惜會背叛她,從來都沒有。
不管是入獄前的童珍惜,還是出獄後的童珍惜,他都有足夠的自信,相信她深愛著自己,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蠻橫的打破她的假面具要將她從林藍初的身邊奪過來。
但是,五年後的童珍惜,理性,高貴,優雅,睿智,笑容溫婉美好,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令他捉摸不透。
甚至,讓他有種手足無措的荒蕪感,就像拼了命搶回來,也只會是一具玻璃的空殼,沒有溫度,輕輕一碰,便會碎的滿地狼藉。
俊男美女,無疑是眾人的焦點,更何況他們的舞配合的天衣無縫,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更是叫人移不開視線。
他不由得憶起巴黎那一次,她在他的帶領下翩翩起舞,宛如誤踏人間的仙子,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摧毀她的聖潔,將她的雙翼折去,墮進地獄……
是的,因為他的世界太黑暗,太寂寞,太可怕,太孤苦,所以,他要她陪著他,永遠永遠的陪著他,哪怕是她也跟著一起難過,痛苦,傷心,絕望,他也不想放手。
愛情,是這麼自私的東西嗎?
還是說,這僅僅只是他反射性的借口,心底的最深處,他還是渴望溫暖與光明的,渴望能夠跟她一起幸福生活一輩子的。
要是沒有那場意外,沒有那場該死的意外的話,現在舞池中與她共舞的人,只會是他,小北甜甜喊著爹地的人,也只會是他!
錯失了三年,他是花費了多少苦心,用盡了多少辦法,甚至跟無恥的畜生沒有區別才強行將她挽回。而如今,再度隔了五年。
他……還有希望嗎?
現在的童珍惜,對他無愛亦無恨,完全是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三年前,至少她還有恨啊……
「叔叔,這種飲料是什麼,甜甜的,好好喝喔——」乾淨的童聲勾住了夏流觴的注意力。
他回過頭去,小北正端著杯乾紅用根吸管偷偷的吸吮著,臉頰浮起兩朵紅雲,看上去略有醉意。
這個小不點,居然偷偷喝酒?
夏流觴又好笑又好氣的奪過他手中的干紅葡萄酒,換上一杯蘋果汁,順帶捏捏他的小臉蛋,問道。
「你叫小北是嗎?幾歲了?」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腦海中無數個聲音響起,令夏流觴的指尖禁不住一抖。
小北乖乖的點點頭,張開五根手指,打了個酒嗝,喝了一口蘋果汁,又眼巴巴的看著干紅,像只被搶了食物的小白兔。
「酒不是小孩子喝的,對身體不好,而且等下你媽咪知道會生氣的。」
五歲嗎?
她獨自將孩子撫養了五年卻沒有傳出一點消息,這五年來,異國他鄉,一個女人要帶著孩子,萬般艱辛,所以才依靠李爵夜嗎?
那麼,小惜現在的身份是……李爵夜的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