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母親。”
母親!母親!
多麼肯定的回答啊!幾乎沒有片刻的游移,就從他嘴裡脫口而出。
珍惜錯愕的雪眸緊盯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英俊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猶豫與掙扎,反而一臉堅定,徑直朝夏母走去,小心翼翼的解開捆綁在其身上的繩索,眸中溢滿了擔憂。
那一刻,她心中堅定的城堡最後一面牆,塌了……
塌得支離破碎,灰飛煙滅,仿佛,從來就不曾存在過般。
原來,她根本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原來,她和寶寶的命在他眼中,根本無關緊要,原來,婚禮上所宣告的誓言,都是假的……
心髒,像是狠狠捅進了上萬把尖刀,插得到處都是口子,疼得她十指緊攥,紅唇死咬,晶亮的雪眸禁不住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霧氣,漸漸的凝聚,酸脹疼痛,他的臉,瞬時變得不真切。
沒有錯,理智上她知道他應該先去救夏母,她也能夠體諒,但感情上,很抱歉,她不是聖人,實在無法平衡,更無法包涵。
因為,他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一點點都沒有,直接開口,要求釋放的人,便是他的母親。
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那種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糟糕的讓她快要發瘋了。
真正處在生死邊緣時,便能將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面看清楚,清楚得發現撕破假面後的真相,究竟有多殘忍,多血腥,多麼赤-裸-裸!
“嘖嘖,選擇的真干脆,果然是安城第一孝子啊——呵,也是,老婆沒了可以再找,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母親,卻只有一個……”
夏洛洛走到珍惜身邊,滿意的看著她慘白如紙的小臉,那雙淚水盈動的雪眸,痛苦不堪卻不得不強忍住的哀怨表情更是叫她心頭大為暢快。
姐姐,他愛你,你覺得幸福吧,可幸福就是這麼虛幻的東西,男人的承諾,更是那鏡中水月,美好如雪,卻沒有一絲可信度。
這一次,我之所以能夠算計成功,皆還要拜你相助。
若非你因童寒風之死而攪得身形渙散,夏流觴分不開身,我又豈會這麼容易得手?
夏洛洛眼底閃過一絲譏誚,更多的,卻是一股子無言的悲哀,她身為堂堂南宮家族首領,第十代南宮玥,居然會對自己的棋子動心?
而偏偏,這枚棋子至死都不愛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叫做童珍惜,應該被她成為姐姐的女人。
她怎能甘心只有她一人難過?她所受的那撕心裂肺,肝膽俱裂的痛楚,定要童珍惜十倍百倍的品嘗!
“如果這是你的目的,那麼,恭喜你,達成了。”
珍惜臉上已無傷心之色,冷然的唇角淡淡的勾起,晦暗的雪眸平靜的望向他照顧夏母的焦灼模樣,心髒最柔軟的地方,開始一點一點的結冰。
“不,不,這麼容易結束的話,這個游戲,就失了我計劃的一半樂趣,呵,你是否太過著急了?”
聞言,珍惜強裝的平靜再一次被迫轟然粉碎,身上的定時炸彈滴滴的轉動聲清晰刺耳,紅藍色的引線交叉復雜,若是隨意觸動哪一根,她很有可能立即喪命,屍骨無存。
或許,她一直以來都是怕死的,只是現在,情況變得稍稍有些不同,因為,她不再是一個人。
寶寶,對不起,是媽媽太沒用,一直這麼軟弱無力,被人操控,所以才會讓你受累太多,活得太重。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你沒有降落在我的腹中,那樣的話,你或許能更安穩健康的出生,有和睦的家庭,哪怕沒有很多很多的錢,依然會有愛你的爸媽。
真的,很對不起,媽媽連自己的命都守不住,連你爸爸的心都縛不緊。
我……真的很失敗……
若是一切可以推盤重來,我絕不要這麼活,絕不要這麼活,絕不要像個傀儡一樣一次又一次被人操縱這麼活!
“惜姐姐,你說,這座懸崖,有多深呢?”莫名的,夏洛洛率先打破沉默,纖手頑劣的勾弄著珍惜身上密密麻麻的線路,饒有趣味的欣賞著她佯裝冷漠,實則萬分恐懼的臉。
她恨她,不止是因為出生幾秒的差異,整個人生便從此逆轉,更恨她,那麼輕易便能夠得到那麼多人的關心,那麼多人的愛護。
她們明明是同一種人不是嗎?他們骨子裡明明流著相同的血不是嗎?
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不同?為什麼,她比童珍惜好一千倍好一萬倍所有人都看不到?!
珍惜眼角的余光掃過下面海浪翻騰的深淵,心髒猛地一抽,痛得絞痛難忍。
身上綁有炸彈,身後是萬丈懸崖,除卻剛剛被夏流觴拋棄的選擇,她已經,無路可走。
“夏洛洛,貓捉老鼠的游戲還沒玩夠嗎?你可知,老鼠被逼急了,一樣可以……玉石俱焚!”
珍惜不怒反笑,最後四個字,堅硬的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一般,原本淚水涔涔,哀痛不已的雪眸,此刻通亮如辰,綻著耀目的光。
沒有害怕,沒有恐懼,沒有絕望,有的,只是凜然,決絕,以及,義無反顧!
“呵,想玉石俱焚?也要看這個游戲,你玩不玩得起,有沒有那個籌碼?”
當夏流觴成功解開夏母繩索,將其抱起的那一瞬,砰的一聲槍響,他的腳邊被打出了一個十尺深的小洞,悠悠,往外冒著青煙。
“夏哥哥,貌似你還忘了一個吧?呵呵,我剛剛忘了說,如果你要帶走伯母的話,就必須用惜姐姐的性命為代價,嘿,這下,怎麼辦呢?”
“當然,我不會讓你做賠本的買賣,如果你執意選擇帶伯母回去的話,我會大大方方的放你走,並且命醫生停止對她的特殊藥物,還給你一個健康的母親,如何?”夏洛洛唇邊的笑如傲然綻放的罌粟,散發著致命的氣息。
特殊藥物?
夏流觴轟然一震,緊抱著母親的雙手猛地一抖。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是童偉業逼得母親傷痛欲絕,所以才遲遲無法醒來。
沒想到,竟然是她從中作梗,逼得他心中那顆仇恨的種子最終長成枝葉繁茂的大樹,並且,急不可待的快速出手,毀的童家徹徹底底!
他向來自詡為頭腦清晰,思維敏捷,結果他才是最蠢最笨最無知的傻子,錯信了不該信的人,錯報了莫須有的仇,錯傷了,那個即使被他刺得遍體鱗傷,卻在最後選擇原諒,愛著他的女人。
五髒突然難受的劇烈撕絞,像是誰在用刀子將肉一片片的切下來,串上,扔進大火中,燒的吱吱響,那響聲,叫人不寒而栗。
其實,在作出選擇的那一刻,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要活著走出崖頂。
但母親是無辜的,他的母親,大半生都被迫安眠在醫院,失去了很多平常人該有的快樂,該有的幸福,該有的酸甜苦辣。
他虧欠母親的太多,為人子女,若連父母都無法護衛周全,他又有什麼資格成為父親,擔當起一個家?
“你不說話,我可以當做默認嗎?”
夏洛洛嫣紅的指甲伸到了珍惜小腹處的炸彈引線上,每游走一寸,就像是拿把刀子在他腕骨上割下一塊肉般,碎裂裂的疼。
動搖,動搖?他會動搖嗎?
珍惜淒然而期盼的望著他英俊冷漠的臉,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情緒,甚至,連一絲絲關切都沒有,沒有!
還要怎麼騙自己?還想怎麼騙自己?
童珍惜,你還想要怎麼騙自己啊——你這個傻瓜!大傻瓜——!
他不愛你,他不愛你,他不愛你,你又被騙了,被騙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傻瓜,被騙得那麼痛之後,居然又再一次相信了他,你怎麼能再一次相信他,讓千瘡百孔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你想怪誰,你又能怪誰,不,不,你誰也不能怪。
如果非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怪你自己這麼蠢,怪你自己這麼傻,竟然把做-愛都當成了愛的一種?
他要的,不過是你那具殘破不堪的身體,不過是要一個會讓他血脈卉張的洩-欲工具!
明白了嗎?清楚了嗎?童珍惜,你知道了嗎?!
淚水,終於還是違背內心的意願,嗖嗖下落,一顆一顆,狠狠的砸在砂石地上,狠狠砸在她腐蝕劇痛的心口上。
只要你說一句,說一句對不起,或者,流露出一個關切的眼神,我都可以原諒你,夏流觴,我都可以原諒你!
但是,你沒有!
你眼底空落一片,你的焦點只在你的植物人母親身上,我懷著你的孩子,懷著你的孩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那麼溫柔的對待,現在又能背棄的如此殘忍?
“我……我答應……”
夏流觴緩緩開口,神色異常的平靜。
答應?
答應??
答應??!
珍惜痛到極致,唇角竟生生揚起一抹粲然的笑,笑得那麼美,如同火紅的夕陽,燒透了整片天空。
要捨棄了嗎?要捨棄我了嗎?
最後的最後,決定捨棄的對象,還是我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年前捨棄了我,三年後,還是一樣要捨棄我嗎?要捨棄我嗎——??!!
狠,你狠,夏流觴,你好狠!
你的母親命就是金子,是鑽石,我跟寶寶的命就是狗屎,是垃圾,所以你可以不屑一顧,你可以漠然以對。
珍惜笑得愈發絢爛,眼角的淚水卻不聽話的一個勁拼命往外湧,往下掉,越掉越凶,像個破洞的沙漏,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可她流的,豈止是淚啊,她的心,在滴血啊——!
她突然的變化令夏流觴心口一痛,那雙淚水盈盈的雪眸之中滿布著絕望,望向他的一瞬,漫出不屑的譏諷光芒。
“但是,我希望在這之前,可以與她單獨談談。”語氣沉緩,止不住的憂傷與心痛如潮水般溢出。
而此刻,她卻完全聽不出來了。
她不要,再也不要,相信這個人了,再也再也不要,信夏流觴了,不要……!
“這樣啊?那麼兩分鍾,應該足夠你們話別了。”
說完,夏洛洛莞爾低笑,按下了珍惜小腹處的紅色按鈕,定時炸彈的計時屏幕上立馬彈出一百二十秒,並且隨著滴滴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減少。
單獨談談?呵,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珍惜從計時器上收回神,雪眸細瞇,凝望著他,唇角的笑意愈深,就像夏至紛揚的鳳凰花般,美好洋溢,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小惜,疼嗎?”夏流觴輕撫著她咬破的唇角,眉眼之中盡是心痛,仿佛她微微皺眉,他都會難過一萬年般。
珍惜不避他的觸碰,冷冷的笑著,淡然的看著他,然視線空洞而茫然,像是他完全不存在似的。
察覺到她的異樣,夏流觴胸口一滯,知道自己剛剛的選擇傷到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時間只有短短的兩分鍾,好多好多的話想說,最終,卻只能匯聚成眼神的交流,但是,她的眼底,卻森寒一片,猶如埋葬了一汪絕望的寒冬酷雪。
“對不起……”他咬咬牙,沉重的三個字終還是從梗滯的喉管緩緩而出。
他沒有選她,是因為一開始,他就打算犧牲自己來護衛她的安全,這種炸彈,他偶然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
就跟地雷一樣,只要死死扯住某根線,不松手,就可以取下來,一旦松手,便會立馬爆炸!
他努力爭得兩分鍾的時間,就是為了在最後三十秒內搶過炸彈,然後,縱身跳海,埋伏在一旁的警察則可趁亂救出小惜。
可是,看到她冷漠而難過的表情,他突然覺得好捨不得,好捨不得就那樣死掉,好希望可以一直呆在她身邊,抱著她,吻著她,照顧她,一生一世……
“對不起?呵,呵呵,高高在上的夏總裁也會道歉嗎?很抱歉,我受之不起,你的臉,讓我感到非常惡心,現在,請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珍惜厲然的怒斥,用力打掉他撫在嘴唇的食指,無名指上那枚男士‘相守’刺得她雪眸一陣劇痛。
心底像是有上萬個聲音在破罵,在嘶吼,在咆哮。
童珍惜,你是傻瓜嗎?是傻瓜嗎?!他都這麼對你了,你居然還捨不得他死?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對不對?!
對,我是傻瓜,如果我夠聰明,夠機靈,夠有心機的話,那麼,所有的悲劇根本就不會發生,三年前的災難更是完全可以避免!
但是,我不想他死,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被自己牽連,整顆心就痛得不行,就當我犯賤好了,犯賤好了!
你所有的愛,夏流觴,我用命還你!用命還你——!
“小惜……”
夏流觴好似沒有聽到剛剛那番惡毒的喝斥般,不死心的輕撫上她蒼白的臉頰,漆黑的眸光溫柔的一塌糊塗,仿佛一汪墨潭,幾欲將她溺斃了。
不要再推開了,小惜,不要,就讓我在最後短短的一百多秒好好的看看你,不然,我真的怕自己沒有死亡的勇氣。
其實,我真的很高興你重新有了寶寶,當初我殘忍的叫你打掉孩子,是因為,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珍貴的。
就算是我們的孩子,我也不容許他傷你,不容許他的到來而導致你失去寶貴的生命。
那樣的話,我情願,這個孩子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原諒我吧,原諒我以前的粗魯與野蠻,原諒我以前的強勢與自私,原諒我以前的盲目與癲狂,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劫。
而我也慶幸,老天給我安排了這個劫,遇見了你。
可如果我死了,會讓你傷心的話,那麼,我情願從一開始就沒有遇見你,是我破壞了你的城堡,讓你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跌落成連丑小鴨都不如的罪犯。
看啊,我有這麼多的話想要對你說,可惜,來不及了,我連多說一個字的時間讀沒有了。
“我對你,也是一樣,童珍惜,你這樣無理取鬧的女人,我真是,受夠了!”
忘了我吧,重新恨我吧,那樣,總比你為我的死而愧疚難安,夜不成眠來的好,小惜,很抱歉,我要違背答應你的話,不能再給你幸福,給你,一個溫暖的家了……
“那樣剛剛好,你滾啊!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滾啊!快滾啊——!”
珍惜聲調陡然吊高,開始用力的推他,使勁了全身的氣力推他,十指緊攥,指骨慘白刺眼。
彼時,計時器上的秒數只剩下五十秒了。
可無論珍惜怎麼打罵,用盡了所有污穢骯髒,恥辱不堪的字眼,夏流觴整個人如泰山般,一動不動。
“滾啊!快滾啊!!神經病,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滾遠點聽見沒有——?!!”
“叫你滾你沒有聽到啊?!不要臉,滾啊——!滾啊——!!”
“我從頭到尾都不愛你聽見沒有,所以你趕緊給我滾,給我滾啊——!!!”
“滾啊,趕緊滾啊——!滾啊……”
“求求你,離開我,夏流觴,求求你趕緊離開我,求你……”
“走啊,走啊……嗚……快走啊……求求你,快走啊……”
最後,珍惜已是泣不成聲,失控的情緒如滔湧的洪水般,嘩啦傾瀉而出,將她心髒那塊殘缺不堪的部分給狠狠湮沒。
計時器上的時間只剩下四十秒,三十九秒,三十八秒,她的心跳,亦跟著沉重的躍動著,仿佛在唱訴著離別的哀歌。
“……求你……快走……”嘶啞的喉嚨已然連發出半個音符都成了奢侈,紅腫的眼眶,干澀酸痛,不覺,淚水已悄悄流盡……
珍惜疲軟的跌坐在地,雙目悵然的看著數字從三十三,到三十二,再到三十一。
就是現在!
夏流觴黑眸驟瞇,雙手猛地抓住珍惜小腹上的炸彈,還未來得及扯引線。
“砰!”
掌心傳來劇烈的痛楚,一顆子彈穿掌而過,嫣紅的血瞬間紛湧而出,彷如淒冷的雪夜萬千玫瑰盛放,紅白映襯,深深的刺痛她的眼。
二十九秒,二十八秒,二十七秒……二十秒,十九秒,十八秒……
“違反了約定的懲罰,夏哥哥……”
夏洛洛冷冷勾唇,用手槍直對著夏流觴的腦袋,沖著珍惜睫毛忽閃。
“不想他死的話,就乖乖從後面跳下去,你還有三秒鍾。”語調輕柔如水,仿佛她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不錯一類的話語。
冷冽的海風撩起她柔軟的秀發,蒼白的容顏瞬間變得模糊虛幻,秀麗的唇角,微微,揚起,伴隨著那只緩緩扣動扳機的手。
“寒風!”她突然的大叫,夏洛洛止不住一驚,珍惜頓時像發了瘋的惡狗般死死拽住她的胳膊。
“我死,你也得陪葬——!!”
荒蕪的重力感如電流般襲遍全身,耳畔是肆意呼嘯的海風,身體輕飄飄的,像泡沫般,隨時都會碎掉,破滅成灰。
拋開沉重蕪雜的一切,一種從未有過的輕盈快感從心底湧了上來,像是蛻變成了神話中的天使,長出了聖潔美麗的白色翅膀,在天空中,自由飛翔……
…… ……
夏流觴死死的盯著那抹白色的身影,直至她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大腦,瞬間疼的一片空白。
什麼都不存在了,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掌心的劇痛,也仿佛跟著不存在了似的,雙目僵滯的望著崖底,飛濺的銀白色浪花好比餓狼的獠牙,將他心愛之人啃得屍骨無存。
半晌,他才回過神,木然的起身,右腳還未來得及踏出去,身體就被人狠狠壓倒在地,四五個警察用力扣住他的雙手雙腳。
“同志,我們知道你很難過,但千萬不能做傻事啊——”為首的警員好言相勸,死死按住夏流觴的肩膀。
但夏流觴就像頭發狂的獅子般,奮力的掙扎,反抗,嘶吼著,悲痛欲絕的臉上滿是一心尋死的絕望。
孤寂的懸崖,安靜的浮雲,絕望的海風,腥熱的鮮血,以及,碎成灰燼的,心……
回憶如黑色的海潮傾湧,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像暗獄中的死神闖進了人間,摔碎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數不盡的災難,唯獨,將希望壓在了盒底。
“夏流觴,你憑什麼認為我還對你有心?還是你覺得,我為三年前的愚蠢所付出的代價還不夠?非要我被剝皮拆骨,活得痛不欲生,你才滿意?”
“夏流觴,你這是強暴!別碰我,不要——!”
“夏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和你,無話可說!”
“別打我,不要打我!嗚——不要打我,不要——!流觴哥哥,流觴哥哥,救救我——!”
“除了強迫,除了威懾,你還會什麼?不是已經玩弄過了嗎?不是已經報復過了嗎?夏流觴,我童珍惜到底還欠你什麼?你說啊——!”
“難道嬌美溫柔的未婚妻還不能滿足夏總裁,非要我這身上沒幾兩肉的丫頭?別忘了,我吃過三年牢飯,還賣過肉,身上,可不干淨……”
“是啊,你沒有,因為那個叫做童珍惜的蠢女人愛你愛到被迫要用割腕來了結她所有的罪孽!只可惜,夏總裁,她不會再傻第二次!”
“你要這具身子是吧?我給你!請你要完,馬上給我滾!”
“別碰我!別碰我!夏流觴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神經病!你難受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要走,我要馬上離開這——!”
“夏流觴,你這個瘋子,你這是強-暴!我要去告你,放開我,放開我——”
“沒有錯,流觴哥哥,我曾經很愛你,很愛很愛,但那始終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一場戲,不管唱多久,也會有結束的一天……”
“我們的戲,早已在三年前就唱完了,流觴哥哥,希望你幸福,我們就當沒有認識過吧……”
記憶裡,她面對著他的每一張臉,都帶著怒意,不甘,憤慨,似乎,從來就沒有快樂過。一直被他不停的傷害著,傷害著。
如果離開他,童珍惜,一定會幸福吧?
所以那個時候,她才可以義無反顧的拽著夏洛洛一同跳崖,沒有半分猶豫。
可是,那個時候她哭著讓他滾,讓他離開,是因為,害怕自己死掉嗎?
這個,可不可以當做你已經愛上我的證據呢?小惜……
陷入黑暗前,他絕望的看了一眼寥落的天空,緊捂著快要裂開的胸口,牙關緊咬,強忍住那生生撕扯的劇痛。
眼角,忽然間,淚如雨下。
滾燙的滑落,帶著灼傷肌膚的熱度,他卻察覺不到半分。
如果流淚,可以讓你回來的話,那麼,我願意一直這麼流下去,哪怕雙目失明,哪怕水分干枯,也不移開半步,離你半分。
是誰說,疼了太多次,心麻木了,就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我還是一陣一陣的絞痛生湧,心口空落落的,仿佛靈魂,也被你帶進了無垠的大海。
“當初,為什麼會喜歡我?”
“……呵,已經不愛了……”
“那麼,你還能不能重新愛上我……?”
“不能。”
“為什麼?”
“愛你很痛,我怕了。”
“如果我發誓再也不讓你痛,你會不會改變心意?”
“……或許……”
小惜,我收回當初的話,下輩子,我不會再要你愛我,絕對不會,這一生,我錯的事太多,如今, 你卻不給我機會彌補了……
…… ……
墓園。
清朗的風冷冷的吹過,夏流觴修長的指撫過墓碑上笑靨如花的女子,心髒禁不住一陣抽痛。
仿佛只要透過照片,都能夠觸摸到她軟軟的長發,秀麗的煙眉,晶亮的雪眸,烏黑的睫毛,小巧的綾唇,芬芳而柔軟,帶著銷-魂噬骨的味道。
距離上次墜崖已經大半個月了,可是搜查隊卻一無所獲,茫茫的大海湛藍一片,包容一切,此刻,卻殘忍的吞噬了他最愛的人。
童家,一家三口,墓碑並列在一塊,和樂融融的笑著,笑得那麼美,讓他生生的嫉妒發狂。
結果,整個童家,無一人例外,全部直接或間接因他而死,因他而亡,沒有例外……
“滾啊!快滾啊!!神經病,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滾遠點聽見沒有——?!!”
“叫你滾你沒有聽到啊?!不要臉,滾啊——!滾啊——!!”
“我從頭到尾都不愛你聽見沒有,所以你趕緊給我滾,給我滾啊——!!!”
“滾啊,趕緊滾啊——!滾啊……”
“求求你,離開我,夏流觴,求求你趕緊離開我,求你……”
“走啊,走啊……嗚……快走啊……求求你,快走啊……”
“……求你……快走……”
耳畔每天每天不斷回響著那日她在懸崖邊的嘶喊與哀求,破碎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滑落,狠狠砸碎了他心中所有的堅硬。
這個女人,愛他,愛上他了,並且,將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所以,才會在最後的關頭,捨棄掉所有的自尊,只求,他能活著,他能活著……
想到這,夏流觴跪在石板地上的雙膝,瞬間疼得有如針刺,雙肩雖拼命抑制,卻仍然止不住陣陣顫抖,顫抖的仿佛要將所有的骨頭顛碎才甘心。
忽然,手機的嗡嗡聲傳來,他迅速接起,電話那一頭的聲音令他黑眸陡睜,卻又迅速暗了下去,宛若一團簇新的焰火。
“夏小姐的遺體我們已經成功打撈上來了,但童小姐……”
“……如何……?”他的聲線漫著絞裂的痛楚,喉結緊縮。
“很抱歉……”
如果一句道歉可以解決一切,這個世間,會不會沒有這麼的丑陋殘酷?
“有沒有可能,她還活著?”夏流觴深吸一口氣,穩住幾欲崩潰的情緒,艱難的問道。
“夏先生,那樣的情況下,存活率,或許連百分之一,都達不到……”對方實話實說。
聞言,夏流觴懸在嗓子眼的心再一次沉重的跌落,摔得五髒俱焚,胸口窒痛難忍,半晌無法呼吸。
沒有錯,那樣的情況下,想要存活,除非,發生奇跡。
但是,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在不停的重復,這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她活著,童珍惜,還活著!
如果她活著,那麼,傾盡一生,他都會找到她!絕對……!!!——
若是喜歡悲劇結尾的朋友,那麼,這裡就可以打止了。
小格說過,文風屬於大悲大喜,所以,還會再寫一卷五年後的大喜故事-
※-
腹黑寶寶+強勢媽咪≠笨蛋爹地!
本卷主打溫馨風格,小虐,是繼前面大悲後的大喜,強勢的小惜,搞怪的小北,被這兩母子折磨得頭痛不已的夏流觴,以及神秘的面具公爵(*^__^*) 嘻嘻……
毫無疑問,這本文,最終的最終會是喜劇結尾。
因為,一場戲的落幕,讓觀眾疼過,痛過,最後,要讓每個人笑著,離開,轉身,落幕。
這本文,不火,很冷。但是,真的很謝謝你們,我寫到現在,很開心,大家的評論我都看了,文也有根據評論做過調整。
有親認為夏流觴很壞,藍初才適合小惜,其實,喜歡一個人,有時就算他殺人放火,你愛他的話,就跟倀鬼一樣,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倀。
這跟道德,理性無關,是人本身的思維行動。
小惜這個角色,再普通不過了,小格覺得身邊每一個朋友或多或少都有她身上的堅韌,親們,應該也一樣。
五年後的腹黑寶寶卷,暫定為每天兩更,期間看親們的要求加更。
因為,小格同時開寫新文了,書名為《強上溫柔壞老公》,不出意外,七月結束前會開。
若是跟到最後寶寶卷的朋友,會發現新文與此文有一定的聯系。
但女主心無言與小惜截然相反,期間我有寫到小惜弱,原因,最大在於她不夠狠,真正采取的報復措施沒幾個。
相較於此,無言則厲害得多!
嗯,《強上溫柔壞老公》書名雖雷,也是一個契約復仇故事,但絕對不同於以往親們所看過的,而且小格也相信魅力絕對不輸於本文!
順帶,附剛出爐的新文簡介:
“我是第一次,你得負責!”
那夜,他明明記得吃掉了一個處-女,醒來,卻驚詫的發現床邊躺了十五個沒穿衣服的男人?!
“娶我,或者被我十五個弟兄暴七天七夜,隨你選?”她笑瞇瞇的遞上一紙契約,狡黠如狐。
Shit!他堂堂秦天集團太子爺在酒店遭十五個男人強X,而且還七天七夜?這消息要是傳出去,那簡直不堪設想!
無奈之下,他咬牙簽字,手心還被她強行塞進一塊錢硬幣。
“雖然,你今晚那方面表現的差強人意,但應該值這個價。”
聞言,他氣的差點心肺爆裂,吐血而亡。
士可殺,不可辱!女人,這筆賬,我記下了!
女主依舊不小白,不聖母,有頭腦,有手段,甚至有時,不算我們典型意義上的好人-
※-
最後,希望親們看文愉快,腹黑寶寶卷小格會盡力寫好,讓大家看到一個蛻變後的小惜,並且最後的心情,會很happy!(*^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