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一聲疾呼令珍惜猛地轉過頭去,眼前的一幕,可怕的瞬間將她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嫣紅的血源源不斷的從寒風嘴巴鼻子裡湧出來,觸目的紅幾欲刺瞎她的眼。
「寒風,寒風,寒風醒醒,醒醒啊!」
珍惜恐懼的摟住昏迷過去的寒風,面色煞白,聲線顫抖的不成調子。
淡綠的婚紗被鮮血染出暗紅色的花朵,彷彿盛開在地獄彼岸的曼珠沙華,詭異,妖冶。
不,不,不會的,不會的,上天不會在最後一刻這麼殘忍的,不會的——!
腦海中有個聲音在淒厲的尖叫,狂嘶,耳畔似乎響起救護車銳利的呼嘯聲,雙臂忽然被人硬生生的扯開,離寒風越來越遠。
整個世界彷彿一瞬之間失去聲響,褪變成一場黑白的啞劇。
她像是劇中的局外人般,漠然的看著來來往往白大褂將寒風扛上擔架,閉上眼,感覺到心臟正悲鳴的跳動著。
彷彿靈魂脫離了身體,飄蕩在空中,冷冷的看著塵世起起伏伏的一切。
醫院走廊上,身穿淡綠色婚紗的新娘一臉悲痛的望著手術室的紅字,兩眼乾澀的沒有半分生氣,英俊高大的新郎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會如綠蝴蝶般,翩然消失不見。
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上此刻滿佈著恐懼,擔憂,關切,憂傷,甚至是,絕望……
就像是一團掙扎燃燒的火焰,漫天的大雪靜靜的飄落,一片一片,緩緩的將那團火焰覆蓋,澆熄,直至,摧毀。
等待,漫長的等待,等待茫茫的大雪將人間每一處悲傷的角落覆蓋,這樣的話,就不會心痛,更不會難受。
如果,等來的是一場喜劇,那麼,再冗長疼痛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只怕……
「惜姐姐,你怎麼又不遵守約定,哭得這麼難看?」乾淨如絲的嗔怪聲從半空中傳來,膽怯的她,禁不住睜開眼睛。
望向一臉微笑的寒風,連帶著,唇角扯出一抹苦澀異常的笑容。
「寒風,帶姐姐走,好不好?如果你要走,帶姐姐一起走好不好?」珍惜的聲音哽咽沙啞,隱匿著深深的哭噎。
不要讓她一個人,不要再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接下來龐然無力的一切,寒冷,害怕,恐懼,疼痛,難過,孤獨,比死亡還可怕的孤獨。
「傻姐姐,我怎麼捨得帶你離開?你答應過,要好好幸福一輩子的。」寒風笑得近乎透明,珍惜只呆呆的望著他,呆呆的笑著,不敢伸手觸碰。
生怕,剛伸出手,寒風便會,轟然破滅……
「可是你也答應過要一直在我身邊不離開的,你怎麼能不守信用,怎麼能不守信用?」珍惜眼圈嘩的紅了,眼淚嗖嗖的掉,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寒風微笑著搖搖頭,輕柔的吻著她秀麗的額。
「惜姐姐,我有沒有說過,你穿婚紗的樣子,很美。」
「寒風……」
「我還有沒有說過,其實,我一直都,很愛你……」
「……寒風……」珍惜的聲音愈發嘶啞,模糊的讓人分不清她在說什麼。
淚水嗖嗖的掉,越掉越凶,剛剛那個吻,是冰涼冰涼的,空落落,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我愛你,很愛很愛,這裡,一直都被你塞得滿滿的,小惜……」他溫柔的抓起她的手,擱在心口處,透明的笑容微浸著一絲滿足的味道。
他沒有喚她姐姐,而是,名字。
童珍惜,童珍惜,珍惜,珍惜,惜兒,小惜……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讓你知道呢,呵呵,從來都沒有,童寒風,是膽小鬼對不對?」
「別說了,寒風,求你……」珍惜用力的吸氣,才不至於下一秒崩潰粉碎。
「你聽得到,全部都聽得到,對吧?好了,惜姐姐,我不說了,我們的承諾不會變。相信我,我會在你身邊,永遠……」
永遠…… ……
「寒風,不,不要,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不要——」
珍惜雙手茫然在空中亂抓,卻觸不到他半分痕跡,只能無力的哭,哭得像個瘋子般,心口處傳來肝腸寸斷的劇痛。
「小惜,醒醒,快醒醒,快醒醒。」
黑暗太過沉重,所以,我們習慣疲憊的閉上眼,莫空一切。
「小惜,醒醒啊,快醒醒。」
珍惜緩緩睜開眼睛,淚水浸滿了她的視線,眼前的人,面容模糊的一塌糊塗,卻是那麼的熟悉,好像一萬年前,他們便曾相遇相戀過。
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擁住她,溫熱的指腹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當最後一滴淚水滾落,她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夏流觴?」
喃喃的囈語,似有七分的不確定。
「是我,小惜,你怎麼樣?小腹還痛不痛?」夏流觴關切的詢問,寬大的手掌輕輕的撫順著她的腹部,小心的滑動著,彷彿在碰觸一件明末清初的瓷器般。
「我剛剛,夢見寒風了,他說他要走,夏流觴,寒風沒事對不對?」珍惜眨巴著紅通通的雪眸,期盼的望著他,唇角微微揚起,像森林中走失的小兔般迷茫可愛。
夏流觴心臟猛地一抽!
黑眸陡然沉下半分,龐大的身軀也止不住一抖,好似被十萬伏特的電流擊中,疼得連骨頭都是酸的
他悲傷的看著她期待的小臉,喉嚨乾澀得陣陣發緊,像是被鐵鏈死死鎖住了一樣,雙唇頜動,張開,卻發不出一個微小的單音。
「夏流觴,帶我去見他,寒風要走,我絕不能讓他離開。」珍惜說著,便要起身,臉上的表情天真而茫然。
唯有那對雪色的眸子,隱匿著深深的痛苦與悲哀。
難道說,親人之間,會有心靈感應嗎?所以,她才會夢見童寒風?
夏流觴思附著怎樣將那一殘酷的事實說出口,卻見珍惜突然的站起身,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定定的看著自己,聲線低啞沉痛。
「他走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