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說愛你，會將你的身體撕裂一次又一次嗎？
一個人說愛你，會將你的尊嚴踐踏一次又一次嗎？
一個人說愛你，會將你所有珍視的一切粉碎一次又一次嗎？
如果是，那只能說，他的愛，比死還要寒冷，自私狠毒，絲毫不顧你有可能被傷的千瘡百孔，痛入心扉。
躺在他懷裡，珍惜兩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空洞的，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般，寂寥虛幻。
那張支票，早已在激烈的爭吵中被撕成碎片，紛紛揚揚，好像一場無望的大雪，不停的下著，鋪蓋著她心中的絕望。
「小惜，到底是我在傷害你，還是你不停的傷害我？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黑夜中，他緊緊摟著她柔軟的身體，貪戀的嗅著獨屬她的香寒味道，將頭埋進她的胸前，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
這場劫難，要怎樣才是盡頭？
「只要你放我走，一切，就會終止……」珍惜心灰意冷的說，此時此刻，除了心痛她似乎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就算從前，被他強佔，被他傷害，疼的，頂多是這副殘敗不堪的身體，可這一次，她痛的，是心……
隱隱約約，似在昭示著什麼東西，開始不一樣了。
「不可以，除了放開你，其餘要我怎樣都無所謂。」夏流觴邊說，邊將她摟得更緊，彷彿鬆開半分，她便會如翩飛的羽蝶般，倏然不見。
「夏流觴，抱著我是什麼感覺？」
「……無望……」他低聲答，喉間發出寂寞的歎息。
是的，無望，只剩下性卻沒有愛的相擁，就算貼合的再緊再密，亦只是幻覺，嘗不到半分喜悅與幸福的滋味，除了，無望……
「無望也不放手嗎？」珍惜淒然一笑，心底暗暗埋下決定。
「不放。」他堅定的口吻漫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可是我們在一起，不會有未來的，而且……」她頓了頓，笑容愈發的蒼涼淒美，仿若那秋末傷逝的落葉。
「小惜，你到底要怎樣才會快樂？告訴我，我會全部滿足你。」夏流觴扳過她的身子，認真的說，暗夜之中黑眸如星辰般閃亮。
「呵，如果我說要你的命，可以嗎？」
「可以，不過我們要一起死。」他唇角輕揚，語調重新溫柔到不可思議，哪怕說出的話血腥而恐怖，都不讓人產生一絲寒森的感覺。
珍惜笑著，不再附和這場沒有終結的對話，換成是別的深陷熱戀中的情侶必然會嬉笑著打鬧對方，指責其撒謊。
但如果這個人是夏流觴的話，她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他所說的話，絕非虛假。
只可惜，她沒有愛他愛到想與他一同死去的地步，永遠都不會……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要什麼？小惜，你的偽裝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完美。」他親吻著她的額，雙手撐在枕邊，俯視著她。
「……」他知道嗎？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會知道？
「你需要一個家……」他吻住她嬌嫩的耳垂，嘶啞著聲音說，蒼寥孤落，淡細如弦。
卻似那鋒利幽寒的銀箭般，利落的從她的胸口穿過，將所有脆弱的偽裝狠狠擊的粉碎。
家？
珍惜雪眸倏然酸脹難受，像是被灌進了高濃度的硫酸般，一寸寸的腐蝕掉她的雪瞳，尖酸銳利的刺痛無聲的蔓延著，漸漸的，裊裊的水霧瀰漫，迴旋，盤繞。
「小惜，我會給你想要的家，我們，各自退一步好不好？」他輕聲的發問，緊貼著她的後背，雙臂下意識的將她的纖腰摟得更緊。
珍惜心臟一抽，淚水忽然不由自主的湧出，安靜的夜中，似乎發出了啪嗒的聲響，清晰入耳，猶如落進湖中的石粒。
滾燙的淚水一顆顆的滑落，無聲的將她胸口那積壓已久的傷痛狠狠的釋放出來。
自從三年前的那場噩夢，她就已經沒有家了，而現在，她可能連最後的家人都保不住。
「在你眼裡，什麼才算是家？」珍惜緊咬著唇，努力讓聲音聽上去自然流暢，不帶半分哭腔。
「跟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無論在哪，都是家。」
跟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在哪裡，都是家嗎？珍惜雪眸微瞇，喉嚨難過的陣陣發緊。
「可是，我愛的人，幾乎全部都被我害死了，夏流觴，是我親手摧毀了自己的家，我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望，去妄想，能夠再有一個家？」
命運有時就是個殘酷不仁的暴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你絲毫沒有招架之力，除了，無奈臣服。
「夏流觴，我們在一起，只會彼此折磨，到最後痛苦不堪。如果你需要我的臣服，那我現在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珍惜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逼回眼眶中久久回盈的淚水，繼續說道。
「我愛你，從來就不曾變過。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一直都只愛你，愛得太深，太痛，因為，我不能愛你……」
「小惜……？！」夏流觴聞言，黑眸驟然大睜，雙唇頜動，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心臟一突一突劇烈而疼痛的跳動著，他情不自禁的掐了一把手背，清晰的疼痛提醒著他這絕對不是在做夢。
她剛剛說的話，真真切切，她說，愛他……
「可是，我們無法在一起，無仇恨無關，與藍初無關，與寒風無關，與任何人都無關。而是，我們屬於同一種人。夏流觴，我們就像冰與火，無法共存，相依相偎，便注定毀滅……」
珍惜認真的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雪眸平靜無波，彷彿一汪永不凝凍的清泉，在看不見的深處，暗流湧動。
「只要你愛我，就算毀滅，我也心甘情願。「夏流觴唇角勾著粲然的笑，臉上的表情褪去最初的錯愕，洋溢著一種淡淡的幸福。
這句話，是我對你的承諾。
如果你不愛我，那跟毀滅與否，又有什麼不同呢？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說。
「小惜，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