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不接受是我該關心的問題,夏伯父,您未免管的太多了……”
林藍初恰好走了過來,接口道,口氣甚是森冷,英俊的臉暗沉幽魅,透著一絲獸性氣息。
視線偏移,望向眼眶濕紅,臉色慘白還強裝笑靨的珍惜,心不由得重重一擰,疼的像是被毒蛇狠咬一口,右手覆上她削瘦的小臉。
眸光頹暗,柔聲安慰道。
“別怕,小惜,我馬上就帶你離開……”
簡單的一句話,仿佛是脫口而出,可珍惜知道,他此時站出來需要面臨的境地有多尷尬。
夏林兩家表面上是互助同盟的關系,甚至不惜以聯姻為幌子做證明,而暗地裡,卻競爭的異常激烈。
如若不然,當初夏流觴亦不必想盡萬般法子搞垮童氏,利用她取得Doris的配方。
“我沒事,晚宴快正式開始了,你還是先入席吧。”
珍惜站穩身子,不著痕跡的抽離他的懷抱,唇角努力揚起,甜美枯白的笑容,讓他眼眶一陣刺痛。
“放心,我只是去洗手間補個妝,馬上回來。”
生怕他不信,珍惜笑得愈發燦爛,襯得那一雙漂亮的雪眸如兔子般靈動。
林藍初胸腔一窒,凝望著她眼眶中不斷蒸騰的水霧,話到嘴邊,終還是生生咽了回去。
究竟,還要等多久?
等到她願意將所有的防備卸下,在他的面前刁蠻任性,大哭大笑的那一天。
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輕輕晃動著,她仿佛展開雙翼的雪蝶般在衣香鬢影的人群中穿梭,那麼安靜,卻輕易吸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林藍初自嘲的笑笑,仰頭將液體一飲而盡,藍眸頹暗,俊眉擰成一團,冰涼的液體乳刀子般鋒利,幾欲將他的心肺給刺得千瘡百孔!
大廳內,水晶吊燈流光溢彩,璀璨耀眼,可這一切,與她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珍惜嬌小的身影被緩緩拉長,站在樓梯的無人注意拐角處,她愣愣的轉過身望著大廳內英俊優雅的夏流觴。
笑容優雅,風度翩翩,舉手抬足是那般的卓爾不群,於眾賓客間宛如鑽石般扎眼,仿佛他的周邊灑滿了晶亮的星辰。
眼眶酸痛,雪眸中水霧瞬時聚攏的更多,視線愈發變得模糊不清,就像透過一層結了霜的毛玻璃在看外景般。
時間的輪盤一圈一圈的倒退,像是一排逆向生長的籐蔓般糾纏,沉睡封閉的回憶,悄然間一朝釋放。
當時的她陪同夏流觴一起參加安城市長千金的婚禮,天空下著綿綿細雨,卻漫著喜慶的味道。
漂亮的紅地毯上灑滿了從荷蘭空運過來的鮮花,兩旁是用高貴的水晶燈為裝飾,青青的草坪仿佛用綠顏料染出來的般,純淨如水。
一襲白色婚紗的新娘尊貴高雅,在眾賓客的祝福聲中與新郎共同許下了一生的約定,不算漂亮的臉蛋幸福的微笑著,美得令人驚顫。
那一刻,珍惜才知道,原來每個女孩最美麗的時候便是穿上婚紗,與心愛的人在所有人的企盼和祝福中,說。
我願意……
新娘拋捧花時,不偏不倚恰巧落到夏流觴的懷中,當時他只是安靜的坐在位置上,慢條斯理的品著一杯三色雞尾酒。
“給你。”語調波瀾不驚,泛不起一絲漣漪。
珍惜愣愣的望著眼前那一捧嬌艷欲滴的紅玫瑰,心如兔兒般怦怦亂撞,慌張的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捧花的意義,他,明白嗎……?
“不要?”見她遲遲不接,夏流觴眉梢輕挑,微透著一絲不悅。
“要!”小手微抖,珍惜受寵若驚的接過花,忽的被扯進他寬廣的懷抱,好聞的男性氣息激得她小臉頓時羞紅一片。
“快點長大吧,小惜,你將會是我最美的新娘……”
聲線優雅魅惑,讓她全然沒有發覺自己正在打開潘多拉魔盒,放出了本該封閉的災難與噩夢。
三年難熬的監牢生活,每每想起這段回憶,最初她都會禁不住眼淚嗖嗖下落,直到淚流干了,喉嚨哭啞了,心痛到麻木了。
她才驚覺,自己當初的單純愚蠢,是一場多麼不可饒恕的悲劇。
那句情話,那個擁抱,不過是夏流觴信手上演的一出好戲,因為演的太好,惟妙惟肖,沒有絲毫破綻,害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如今,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牽著別的女人走在紅地毯上,唇角輕揚,笑容完美的無可挑剔。
但心口卻絞痛的厲害,五髒六腑像是被重錘狠狠擊打過,碎的不成樣子,如同一面誤摔在地的水銀鏡,滿是狼籍。
夏流觴,流觴哥哥,我的流觴哥哥……
呵,為什麼在被他傷的體無完膚時,還能產生這般糾結不堪的情緒,童珍惜,你真是可恥啊——
你忘了家破人亡的大仇嗎?你忘了三年牢獄每日每夜處在生死邊緣的痛苦嗎?
你忘了被他刺得傷痕累累時,一直守在身旁的林藍初嗎?!
珍惜唇角的笑容愈發酸澀,她怔怔的看著整場婚宴在夏流觴與林雅希親密的相擁,全身上下每一寸血液瞬間都凍成了尖銳的冰稜,嗖的的插-進五髒六腑,鮮血淋漓……
痛到極致,便是麻木,可這顆本該麻木不仁的心,為何又會疼的幾欲無法呼吸?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流觴哥哥,你的新娘,終究不會是我……
而我,也不可能在自尊被踐踏的一塌糊塗後,再去卑賤的說愛你。
“唔……”
忽的,一聲曖昧的嬌吟打亂了珍惜的注意力,她不由得側過頭朝聲音來源的地方走去。
雪眸驟縮,眼前這激-情澎湃的一幕,霎時叫她目瞪口呆!
腰肢曼妙的女子奢華的衣裙褪至腰際,白玉般的手臂緊摟著男人的脖頸,隨著激烈的熾吻一個一個的落下,嬌軀扭動的愈發激烈。
偏偏她們所處的位置恰巧被婚宴層巒疊嶂的花束擋住了,可從珍惜的角度看去,就像在欣賞一幅色彩斑斕的情-色畫。
彼時,恰好女子迷蒙的睜開情-欲四溢的眼,漂亮的小臉緋紅嬌艷的宛如一朵爛醉的薔薇,卻在與珍惜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唰的慘白如紙。
“小,小惜姐?”
夏洛洛慌張的遮住雪-胸,擦拭著唇邊那剛剛激吻遺留的銀絲,美眸中流露出無辜的表情,仿佛剛剛那個媚眼如絲,嬌喘連連的女子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珍惜眉梢微挑,沒有表現出半分驚詫,雪眸平靜的凝望著衣著整齊的金澤裡,唇角輕揚,掠過一縷譏笑。
這個男人玩弄女人的手段果然高明,夏洛洛恨不得要將自己脫光了滿足他火熱的欲望,他倒好,西服整潔的連半分褶皺都沒有。
“我碰巧經過這,什麼都沒有看到,打擾了,抱歉。”
珍惜簡短的打斷空氣中那份緋色的尷尬,從容的轉身,好像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還沒走出幾步,胳膊忽的被夏洛洛一把拉住,她眸光躲閃,結結巴巴的哀求道。
“小惜姐,我是真的喜歡澤裡哥哥,這件事,你不要讓哥哥知道好不好?”
珍惜本想答應,不巧瞥過金澤裡一臉微笑的俊顏,那笑容完美到無可挑剔,卻沒有絲毫溫度,還透著濃濃的戲謔之意。
他是在玩弄她嗎?所以才故意挑逗,讓夏洛洛呻-吟的那麼大聲,玩的那麼激烈。
目的,是為了什麼……?
“當然,這不過小事一樁。”珍惜淡笑著回答,沒有拆穿金澤裡的詭計。
深陷愛情中的女子會有多盲目,她再清楚不過了,與其站在旁觀者的身份加以勸導,倒不如讓夏洛洛沉溺其中,品盡酸甜苦辣鹹。
成長,一直以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愛情,更是如此,要走到最後,何其艱難?
更何況,往往先愛的一方,注定先輸……
“不過一小時不見,你就要假裝不認識我嗎?小惜,你這樣真的很傷人喔——”
金澤裡並不打算陪珍惜演戲,黯綠的眸流溢著精湛的光,微笑著調侃道。
“澤裡哥哥,你們倆,認識?”夏洛洛難以置信的睜大眼,小嘴微張,訝異的來回打量著兩人,眸底,掠過一絲幽暗。
“何止認識,小惜的身體,可是我的最愛……”
說著,他突然快步上前,大力的箍住珍惜的纖腰,強行將她攬進懷中,流露出深情無限的模樣,邪肆的笑容愈發迷人耀眼。
修長的指溫柔的撫過珍惜嬌美的唇瓣,憐愛的凝望著她,夏洛洛驚愕的望著這一幕,呆滯的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
珍惜秀眉擰的更深,抓住他的爪子欲要扳開,耳畔卻忽的拂過他淡淡的威脅。
“你說過,為了cherish甘願做任何事,拍攝還沒結束,如果你現在忤逆我,我可以保證整個藝界沒有男星會再接這支廣告。”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試試?”
聞言,珍惜長而尖的指甲禁不住狠狠刺進他白皙的手背,她刺得是那般用力,恨不得將他的手骨給刺出無數個血洞。
“小惜姐,澤裡哥哥說的,是真的嗎……?”夏洛洛難以置信的看著珍惜,聲線劇烈顫抖。
珍惜緘默不語,雪眸不悅的瞇緊,強壓下心頭那股想要一巴掌扇過去的沖動,接受著夏洛洛目光的荼毒。
“小惜姐,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真的跟澤裡哥哥?不,不是的,你愛得不是我哥嗎?是我哥啊——!”
夏洛洛失控的大叫,沖上去生生將珍惜拉出金澤裡的懷抱,拼命搖晃著她瘦削的雙肩,無辜的雙眼大睜著,像雨夜中被拋棄的孤兒般哀怨。
那憤怒不甘的表情令珍惜有片刻的恍惚,曾經,她亦是這般歇斯底裡的追問夏流觴為什麼。
得到的,卻是無盡的失望與痛苦,那種感覺,好比半秒之內從天堂嗖的摔進地獄,碎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骨頭。
“我對你哥哥,什麼也沒有……”
珍惜平靜的扳開她的手,白皙的雙臂被她抓出了好幾道鮮明的紅痕,微微的刺痛,像是被螞蟻細細啃噬過般,悄悄溢進腦門。
“撒謊!小惜姐,你撒謊!”
夏洛洛宛如一頭發怒的母獅般嚎叫,五指緊攥著珍惜的手臂,尖長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裡,美眸中微露出一絲猙獰。
童珍惜,你就裝吧,那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不是哭過是什麼?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偽裝到什麼程度!
“撒謊?呵,有那個必要嗎?”珍惜禮貌的抽回手,翩然轉身,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硝煙遍地的‘戰場’。
足底冰涼,身後夏洛洛狠毒的目光刺得她毛骨悚然,還沒有走出幾步,忽的手臂被大力的反拽住,完全還沒來得及反應。
啪——!
一記凌厲的耳光嘩的掌摑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劇痛像是大把荊棘扎進肌膚,珍惜不由得蹙起眉頭,望著夏洛洛停滯半空的手。
唇角輕揚,笑容愈發妖冶甜美,淡淡的問。
“我可以離開了嗎?”語氣謙恭有禮,大家風范一覽無遺。
夏洛洛面色一僵,預測了無數種難堪的局面,怎麼也沒想到曾經受不得半分委屈的童珍惜竟坦然的挨了自己一巴掌?
而罪魁禍首金澤裡免費欣賞了一場好戲,細瞇的眸亮的彷如祖母綠寶石,狡黠的彷如一只欲要獵食的貓。
所幸整場婚宴並未因這點小插曲而產生任何影響,司儀祝詞,新郎新娘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開啟了第一瓶酒。
夏流觴溫柔的握住林雅希的手,將酒水注入燈塔式的酒杯裡。
琥珀色的液體順著晶瑩透亮的杯壁滑進層層酒杯中,一時間,滿室流光溢彩,水波瑩動。
身著尊貴高尚的Vera婚紗的林雅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妝容精致完美,像是整個世界所有的幸福都被她收容了般。
九層高的法式蛋糕精美誘人,周邊點綴著漂亮的蘇式甜點,共飲了交杯酒後兩人一同切了蛋糕。
至此,整場婚宴的氣氛High到了極點!
珍惜安靜的坐在桌前,微笑著看著台上的兩人,雪眸平靜無波,彷如一口幽深的古井,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坐在旁側的林藍初則俊眉緊蹙,漂亮的藍眸深深的凝望著她嬌瘦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哀傷的卷著,隱約帶著一絲濡濕的痕跡。
喉嚨禁不住干澀的發緊,這個故作堅強的小女人,什麼時候才能卸下所有的盔甲,真正的接受他呢?
明明看到的是她微笑甜美的臉,可他卻難受的胸口鈍痛無比呢?難道說,是他的心在代替她流淚,慟哭嗎?
“走吧,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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