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回望城內繁華的一切,桑梓盈傷感地歎了口氣。
「師兄,就送到這裡吧!昨天,謝謝你去救我!」
楚逸晨微楞「盈盈,你別這麼說,都是師兄害了你,當初若不是我請求你幫忙,你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師兄的錯,師兄對不起你啊!」
他垂下頭,一臉懊惱。
「師兄,你也別自責了,是我自己想那麼做的,我喜歡他,我想留在他的身邊,可是他的眼裡卻只有她,我恨,我氣,我想盡辦法破壞他們,讓他們產生誤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只怨我運氣太差,千算萬算,算錯了一步!」
聽完她的話,楚逸晨怔然了良久。沒想到,她喜歡上了五弟!
看到他表情呆滯,目光無神,桑梓盈還以為他在自責,不禁無奈地搖搖頭,安慰道「師兄,你真的不用自責,我沒有怪你!」
「恩」楚逸晨抬起頭,皺了皺眉頭,憂心地問道「京城是不能待了,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走到哪算哪吧!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容身的地方!」桑梓盈無所謂地聳聳肩「再說了,我懂醫術,不會餓死的,師兄,你就放心吧!」
楚逸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眉頭皺得更緊了,如星的眸子裡滿是憂色。他伸手掏出幾張銀票,遞到了桑梓盈的面前「這是五千兩銀票,你拿著吧,以備不時之需!」
「好!」
桑梓盈毫不客氣地伸手接下,折好,塞進了衣袖裡。
抬起頭,瞟了一眼天空中閃耀奪目的太陽,她嘴角一抿,道「時辰不早了,師兄你回去吧!朝中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處理呢吧?」
「恩」楚逸晨點點頭,一臉歉疚地說道「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會的!」
楚逸晨轉身離開,沒走幾步,便回頭望上一眼。對於這個師妹,他有歉疚,有擔憂,而桑梓盈則淺淺地笑著,衝著他遠去的背影,不住地揮著手。
*
艷陽高照,灑落一地金黃。
桑梓盈緩步走在郊外,看著青青芳草、嬌艷的野花,心情卻舒暢不起來。這段日子的經歷過電影般在她的腦中閃現,每天沒日沒夜身體上的蹂躪,讓她痛不欲生,一想到自己已經是殘花敗柳,她的心底頓時萌生了幾絲恨意。
她恨雨珊!
憑什麼她能得到他的愛,而自己卻不能,論樣貌,論才識,自己哪一點比不上她?
她恨楚逸風!
平常溫文爾雅,淡漠超俗,為什麼對她如此殘忍,對她的愛視而不見,還將她丟在那種煙花之地?
心裡的恨意急劇膨脹,瞬間填滿了她的心。她低下頭,恨恨地踢著腳下的石子,踢得塵土飛揚。
遠處,晃晃悠悠走來兩個吊兒郎當的人,他們嬉笑著,不時地打個哨響。
不經意地一瞥,男子甲看到了路邊正在生悶氣的桑梓盈,粉色的紗衣隨風輕舞,飄飄似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他伸手碰了碰男子乙,衝他努努嘴,臉上露出一抹賊兮兮的笑意「咱兄弟倆今天有艷福啦!」
男子乙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桑梓盈的剎那,他用手摸了摸下巴,垂涎地笑了!
路邊,桑梓盈沉著一雙充滿戾氣的眼瞳,看著被她踢得煙塵滾滾的道路,滿意地咧著嘴笑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她頓時回過神,猛地抬起頭,就看到兩張猥*褻的面孔越來越近。
她心中暗叫不好,拔腿就向前跑去。
兩個男子見狀,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不一會,桑梓盈便被他們攔住了!
「小美人,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啊?陪大爺玩玩吧!」
男子甲笑嘻嘻地走上前,猛地雙手一撲,一把將桑梓盈攬在了懷裡。
「放開我!」
桑梓盈惱怒地捶打他,扭著身子用力一掙,便掙脫了他的懷抱。
她瑟抖著身子慢慢後退,一雙水眸緊緊地盯著逼過來的男子甲,那張猥*瑣的面孔讓她心生厭惡。
一旁,男子乙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們,垂涎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桑梓盈身上移開。
「我說老兄,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可上了!」他嘲諷地笑著,語氣裡透著著急。
「老子今天還不信了,搞不定這麼一個娘們!」
男子甲呸了一口,眼神頓時變得犀利認真。他張著雙臂,步步緊逼,逐漸逼近桑梓盈。
「你~~別過來!」
桑梓盈駭然地後退著,不小心撞上了身後走來的人。
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回身一把抓住來人,顫聲道「公子,救我!」
紀璉徹側過頭,看著被抓得皺巴巴的衣袖,不禁蹙起了眉頭,目光掠過那張漾著害怕的嬌美容顏時,他怔了一下。是她!
「哪裡來的小子,敢壞大爺的好事!」
男子甲罵罵咧咧地逼過來,當紀璉徹抬起頭的瞬間,他身子一抖,傻在了原地。
「紀~~紀公子!」
一旁看好戲的男子乙也慌忙跑了過來,頓時沒有了之前的氣勢,像只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紀公子好!」
紀璉徹狹眸輕佻,冷冷地睨著他們,看到他們點頭哈腰的樣子,突覺一陣厭煩,他冷冷地開口道「滾吧!」
兩人如同大赦一般,相視一望,而後灰溜溜地跑開了!
看著遠去的背影,桑梓盈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她鬆開紀璉徹的胳膊,垂眸施禮道「謝謝公子相救!」
紀璉徹眨著一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輕浮地笑道「這不是梨春院的頭牌無瑕姑娘嘛,怎麼出來了,還是一個人?」
聽到梨春院三個字,桑梓盈兀地一怔。她緩緩抬起頭,這才發現,原來救她的是那日的紀公子!
「怎麼,大爺我幾天沒去,你就自動找上門啦!」紀璉徹一臉調笑,四下望了一眼「這裡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在這裡歡愛一定很不錯!」
說完,他長臂一伸,一把攬過桑梓盈,將她緊緊地箍在了懷裡。
「紀~公子!」
桑梓盈嬌嗔著,側過頭避開他湊過來的嘴「我已經不是青樓女子啦!」
紀璉徹一愣,而後舒然地笑笑「不是青樓女子更好,那就專心伺候大爺我吧!」
「紀~~公子~~」
桑梓盈扭著身子用力掙扎著,不小心碰到了紀璉徹的左手,他吃痛地皺了下眉,頓時鬆開了手。
桑梓盈藉機跳出他的懷抱,轉身向前跑去。
紀璉徹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幾步追了上去。
他伸出右手,一把扯住桑梓盈的頭髮,將她拉了回來。
「想跑?要不是因為你,大爺的手會斷嘛!」紀璉徹將她拉至胸前,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顎,無賴地道「你可知大爺的手有多金貴嘛,不過看在你長得這麼可人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謝紀公子!」
「先別急著謝,我還有條件呢,那就是你得留下來伺候我,把大爺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才行!」紀璉徹一臉痞笑,低下頭湊近桑梓盈的耳際,曖昧地附耳道「那日你讓大爺欲罷不能,醉生夢死,大爺可一直沒忘呢!」
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桑梓盈身子頓時一陣戰慄。
她的反應,引得紀璉徹放聲大笑。
桑梓盈被他箍在懷裡,心裡一陣厭惡。她蹙著眉,垮著臉,忍不住暗自感歎:真是剛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啊!
目光流轉,觸到他低垂的左手時,她靈機一動,腦中頓時來了主意。
她回過頭,笑盈盈地說道「我可以醫好你的左手!」
「就憑你?」紀璉徹嗤笑。
「我是鬼醫的女兒,這點小傷難不倒我的!」
「那你就趕緊給大爺醫吧!」
「醫好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紀璉徹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他挑了挑雙眉道「跟大爺談條件?行,說來聽聽!」
桑梓盈踮起腳,趴到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只見紀璉徹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臉色漸漸緩和,最後爽快地答應。
「就算你不說,大爺我也正想找他算賬呢!」
桑梓盈聞言,只是抿嘴笑了笑,澄澈的清眸中,陰鷙的氣息肆意浮動。
她要報復,她一定要報復!
*
午後的陽光,有些燥熱。
雨珊懶洋洋地倚在桌邊,凝著一雙澄澈的清眸,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面正在跟自己對弈的楚逸凌。
「你別再看我了,我頭皮發麻!」楚逸凌將黑子落下,頭也沒抬地說道。
「呃?」
雨珊微微一愣,而後不屑地扁扁嘴「誰稀罕看你啊,我在看棋子呢,黑的、白的,可比你一身紫色好看多了!」
楚逸凌聞言,淺淺一笑。
見他沒有應聲,雨珊頓覺無聊,緩緩站起身,好奇地湊了過來。
她傾身趴在桌上,單手托著下巴,修長的玉指在棋盤上點了點「這個看著挺好玩的,不如你教教我吧!」
「你不會?」楚逸凌抬起頭,一臉的疑惑。
雨珊雙眉一挑「不會有什麼稀奇的,我不會的東西多著呢!」
楚逸凌玩味笑了笑「教你可以,不過~~」
他頓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不能白教!」
雨珊一聽,頓時小嘴一撇「你堂堂的王爺,還好意思向我這麼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要錢啊!」
說完,她皺著臉,使勁眨著如水的眼瞳,故意做可憐狀。
楚逸凌見狀,忍俊不禁,一抹暖暖的笑意緩緩漾開~~
「我不要銀子!」
「那要啥?金子啊?我更沒有啦!」
楚逸凌無語地翻了下眼皮「也不是金子,是你!」
「什麼?」
雨珊驚叫一聲,不敢相信地瞪圓眼睛「教人下棋就讓人家以身相許,你也太~~~我~我不學了!」
「你想到哪裡去了?」
面部神經開始劇烈地抽搐,楚逸凌真想就地暈倒,忽地,他眼珠一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味深長地問道「難不成你想以身相許?」
雨珊一聽,小臉刷地一下子紅了!
「不理你啦!」
她倏然站起身,窘著臉推門走了出去。
看著晃動不止的木門,留不下她的一絲眷戀,楚逸凌臉上玩味的笑,漸漸消失,突然之間,他有些悵然若失。
其實,他只是想說,如果有一天他們回到了京城,各歸其位,他們仍要做可以互相傾訴、相互信任的朋友,希望她不要因為身份而疏遠了他!
他從不奢求她能喜歡上自己,只要能讓他遠遠地看著她就好,哪怕一輩子只能是朋友,他也希望自己是朋友中最特殊的那一個!
「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楚公子,你在嗎?」
「進來吧!」
回過神的楚逸凌迅速斂起自己的神色,嘴角微揚,噙起一抹慣有的笑意,如星的眸子裡頓時多了一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抬起頭,雙眸清瞟,就看到林朗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楚公子,這是零城驛站的差兵剛剛送來的急信!」
「放下吧!」
林朗頷首,將信輕輕放在桌上,轉身出了房間。
急信?難道是京城出了什麼事情?
想到此,他倏然放下棋子,拿起信,一把拆開。淡淡的目光游移在白色的宣紙上,他的臉色越來越暗。
*
寧安客棧的後面,有一個清澈的池塘,在微風的吹拂下漾著清波,碧綠的荷葉托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倒映在水面上的白雲交相輝映,顯得分外絢麗。
雨珊雅然坐在池邊,看著天邊慢慢沉下的夕陽,臉上表情有些凝重。
逃避終究不是辦法,是時候回去面對了!
身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雨珊只是淺淺一笑,卻沒有回頭。她聽得出,是逸凌來了!
楚逸凌緩步走近,在她的身邊坐下。
「給你!」
眼前突然多了一隻青草編的兔子,雨珊不禁一愣。
瞪大的眼睛慢慢彎起,她笑盈盈地伸手接下,欣喜地擺弄著形象逼著的草兔子。
「沒想到你還會編這個!」
「小的時候經常弄,時間久了,自然就會了!」
「哦!」
雨珊瞭然地點點頭,神采飛揚地晃著手裡的草兔子,不經意地一瞥,就看到身旁的楚逸凌正盯著天際殷紅的太陽,神情有些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眉頭一皺,頓時沒有了玩樂的興致「你有心事?」
「啊~~」楚逸凌回過神,慌亂地掩飾道「沒有!」
「你就別瞞著我了,我都聽林朗說了!」
「哦!」
簡單的應聲之後,便是一陣沉默,兩人安靜地坐在池塘邊,無言,各自想著心事。
*
良久,雨珊抬起頭,將視線調離,看著殷殷醉紅的一片天,悠然道「我們回京城吧!」
「嗯?」楚逸凌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們回去吧!京城現在形勢嚴峻,正是需要你這個王爺的時候!」
「那你……」
雨珊微微一愣,而後故作輕鬆地笑笑「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楚逸凌聽罷,狐疑地盯著她,如星的眸子裡捲起一絲不相信。真的沒事了嗎?心底的傷這麼快就癒合了?!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雨珊慌亂地別過頭,不滿地嚷道「你別這樣看我啦,我真的沒事了!」
「那好吧,我們明日啟程回京!」
「恩」
*
夜色闌珊,簡陋的木屋裡,雨珊和翠雲相對而坐。
「翠雲,我們明日就回京城了,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翠雲面露難色「我們母子好不容易在這裡安頓了下來,不想再折騰啦!」
「哦,這樣啊!」雨珊有些失落。
「二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如果有,就請直說吧,我腦子有點笨,轉不過來彎呢!」看到她一臉失落的樣子,翠雲自嘲地抿抿嘴角,開口說道。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回去做個證人,既然你已經決定不想再折騰啦,那就算了吧,反正事情也過去那麼多年了!」
翠雲一聽,頓時明白了雨珊的意思。她垂下頭,皺著眉想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二小姐,我跟你們回去!」
「你用勉強的,不回去也沒關係!」
「我已經決定了,總不能讓壞人一直逍遙得意啊,再說了,上次她冤枉我的事,我還想和老爺說清楚呢!」
「哦,那好吧!」
雨珊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我們明早過來接你們!」
「恩」
成功地說服了翠雲,雨珊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她端起溫熱的清茶,輕呷了一口,目光一轉,透過薄薄的水霧,看到角落裡獨自玩耍的陳譯成,雨珊忍不住問道「他是怎麼回事?天生的嗎?」
翠雲搖搖頭「十歲的時候,成兒生了場大病,好了之後就這個樣子了!」
「那沒找大夫看看嗎?」
翠雲眼眸一暗「找了,都束手無策!」
「哦!」
雨珊憐愛地看了一眼陳譯成,眼裡流露出一絲惋惜。
突然,靈光一閃,她雙眸染亮,欣喜地說道「逸凌認識好多宮裡的太醫,回到京城後,找他們給瞧瞧吧,既然不是天生的,說不定就能治好呢!」
翠雲一聽,頓時喜上眉梢「要真能治好,那太好了!」
看到她開心的樣子,雨珊也彷彿被感染了一般,淺淺地笑了!
希望老天可憐這對母子吧,還翠雲一個健康的兒子!
*
翌日清晨,簡單地用過早飯,雨珊和楚逸凌便出了寧安客棧。
門口,馬車早已備好,零城商號的大掌櫃於明松、林朗還有一群夥計都站在車旁,恭送著他們離開。
上了馬車,和他們揮手告別,車伕甩了甩馬鞭,馬車絕塵而去。
馬車一路疾馳,在一間簡陋的木屋前停了下來。
翠雲背著一個大包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臉茫然的陳譯成,手裡捧著自己的『玩具』。
「你這孩子,那些破木頭就別帶了!」
「可是……」陳譯成有些不捨。
「好了,都拿著吧,也不差那麼一點地方!」剛跳下馬車的雨珊開口說道。
「不是地方的問題,你說那些破木頭~」翠雲無奈地瞟了一眼陳譯成,見他可憐兮兮地扁著嘴巴,慌忙話鋒一轉道「好,帶著吧!」
陳譯成一聽,頓時眉開眼笑。
抬起頭,看著門前漂亮的馬車,他不解地問道「娘,我們這是要去哪?」
「回京城!」
「就是那個有很多大房子的地方!」雨珊笑盈盈地補充道。
「真的嗎?」
「嗯!」
「太好了!」陳譯成忍不住歡呼道。
「好了,我們上車吧!」車旁的楚逸凌招呼道。
幾個人陸續上了馬車,馬車一路疾馳,奔向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