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春院裡,桑梓盈神色憔悴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自由飛翔的小鳥,慼然地笑了!
現在的她,好羨慕那些鳥兒啊!
一個月了,每天被人監視著,關在這間屋子裡,每天除了那些客人和一個負責給她送飯的小丫鬟,再也接觸不到任何人,就連弄點廉價的藥材都弄不到,現在的她,真的是樊籠之鳥,無計可施!
身為鬼醫的女兒,以用毒見稱,卻淪落到此煙花之地,做了頭牌花魁,可笑,可歎,可悲啊!
感傷過後,眼底頓時蒙起一層恨意,濃濃的,聚結不散。
「洛雨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也嘗嘗這種被人蹂躪的滋味的!」桑梓盈咬牙切齒地說著,眼裡釋放出一股嗜血的光芒。
一日,她假借如廁之名,悄悄買通了一個送胭脂水粉的貨郎,給楚逸晨帶去了一封信。
晨王府
一襲白衣的楚逸晨皺著眉頭,正伏在案几旁認真地批閱著奏則。這些日子,依著母妃的意思,將父皇軟禁在了承德宮中,他便承擔下了處理朝中事物的任務,以前曾在父皇身邊耳濡目染,加上他本身就很睿智沉穩,所以事情處理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對於軟禁父皇,雖然有些不忍,但為了雨珊的安危,他還是做了!
他知道,這也許是一條不歸路,到最後,他可能會被父皇以忤逆作亂罪廢黜,或者是賜死,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如果再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依然會這麼做,只為了她能平平安安的!
「太子殿下,您的信!」
一身勁裝的月夜推門走了進來,將手裡的信遞給了楚逸晨。
伸手接下,慢慢展開,楚逸晨垂眸目光流轉。看完信的內容,他頓時臉色驟變,而後霍地站起,一個健步衝出了房間。
風王府書房,一片沉靜。
楚逸風神色憔悴地坐在輪椅裡,出神地看著手裡的紫玉鐲,臉上掛滿了憂傷。
珊兒,你到底在哪裡?
我好想你!
一滴晶瑩的淚悄然滑落,滴落在了紫玉鐲上,紫色的光暈透著淚珠的晶瑩,顯得更加炫美。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楚逸風疑惑地抬起頭,就看到伊凡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王爺,趙林剛才來報,說有人要帶走桑姑娘,老鴇已經攔不住了!」
楚逸風微楞,而後眉梢一挑「誰這麼大膽?」
「~~太子殿下!」
「二哥?」一抹驚詫掠上眉梢,楚逸風來不及多想,便急匆匆地搖著輪椅出了書房。
「伊凡,推本王過去看看!」
「是!」
*
梨春院,一片鶯歌燕舞,絲竹笙樂之聲不絕於耳。
門口,楚逸晨扶著虛弱的桑梓盈緩步走了出來。她臉色煞白,步履有些踉蹌。
「太子殿下,無瑕好歹還是梨春院的人,你怎麼能說帶走就帶走呢!」老鴇不依不饒地說著,語氣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畢竟人家是太子嘛,權大!
楚逸晨沒有理會她,一把扯下腰間的玉珮,丟了過去「給你!」
「不是錢的問題!」老鴇拿著玉珮,一臉為難。
「那是什麼?」
楚逸晨凝著眉宇,疑惑地盯著她,卻見老鴇為難地咬著唇瓣,良久也未支吾出一句話,桑梓盈皺了皺眉頭,剛想開口回答,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轆轆的車輪聲,不禁抬起頭,看了過去。
遠處,伊凡推著楚逸風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柔和的微風中,一襲白袍翻飛。
桑梓盈見狀,不禁暗自歎道,他還是不想放過她!
「五弟,你怎麼~~」楚逸晨疑惑地問道。
「將她留下!」
「……」
楚逸晨微微一愣,而後頓時恍悟「五弟,是你將她弄到這裡來的?」
「是!」
楚逸晨愕然。剛才,老鴇執意不放人,還說不是錢的問題,他就覺得奇怪,原來,這一切都是五弟所為!
「你怎麼能這麼做?」
楚逸風雙眉一挑,冷笑道「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他揚手指了指桑梓盈,眼底憂傷劃過,臉上卻是怒氣迸出「她欺騙本王,氣走了珊兒,我這樣做,都是便宜了她!」
「五弟~~」
楚逸晨皺著眉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楚逸風厲聲搶斷。
「二哥,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五弟,放了她吧!」楚逸晨眼眸暗了暗,懇求道。畢竟,當時出主意,讓她從中搞破壞的,是他自己,如今,她落到這份田地,自己的責任是不容推卸的!
「我若不肯呢?」
「我執意帶她走!」
見他的架勢,絲毫沒有緩和的餘地,楚逸風暗自奇怪。沒聽說過他們兩個人認識啊!
難道?
他突然記起,六弟曾經說過,鬼醫還有個徒弟,至今下落不明。
凝著湛黑的眼瞳,瞭然的目光流轉,楚逸風看著門口緊緊護著桑梓盈的楚逸晨,問道「你是鬼醫的徒弟?」
門口,俊朗的身影微微一怔。
事到如今,他就算想隱瞞,怕是也瞞不住了,就算他說自己留戀煙花之地,喜歡她,五弟怕是也不會相信吧!從五弟的問話中判斷,他已猜出了大半,而且帶著一絲篤定。
想到此,楚逸晨索性開口承認道「不錯,我是鬼醫的徒弟,盈盈就是我的師妹!」
說話間,一條白色的帕子掉出了袖間,飄飄灑灑,落在了地上。
對面,楚逸風兀地一怔。他認得,那是珊兒最喜歡的一條帕子!
激動,混著欣喜,帶著不解,瞬間鎖住了他。
他顫抖著身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上的帕子,眼裡有著透明的晶瑩,悄然氤氳而起。
珊兒回京城啦?!
楚逸晨發現了他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頓時臉色一變。他鬆開桑梓盈,慌忙伸手去撿,卻晚了一步。
白色的帕子落入了楚逸風的手裡。
他神色複雜地拿著帕子,不斷磨砂,突然,眼裡的柔和幻化成了寒冰,他猛地站起,一把揪住楚逸晨的衣領,吼道「她在哪?你把她還給我!」
「咳~~咳」
楚逸晨沒有料到楚逸風突然之間會如此激動,不禁劇烈地咳了起來。
「她在哪?」楚逸風又是一聲暴吼。
楚逸晨只覺耳邊嗡鳴一聲,不禁眉頭一皺「五弟,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話音落下,頸間的大手便遲疑著鬆開了,他漲紅著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身前,楚逸風冷冷地睨著他,看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俊美的線條下,隱忍著憤怒,楚逸風冷冷地問著,揚手指了指一旁的桑梓盈「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你指使的?」
楚逸晨兀自一愣。是嗎?算是吧!
「你的腿?」
桑梓盈瞪圓眼睛,一臉訝異地盯著站在楚逸晨對面的楚逸風。
她明明記得,他的腿還沒有完全治好啊!
見她的驚愕盡收眼底,楚逸風不屑地冷哼一聲「你以為你的小箱子裡放著的還是那兩味藥嘛,你以為本王每天找太醫過來,只是在喝茶敘舊嘛?告訴你,本王的腿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好了!」
「你一直在騙我!」
「你不是也在一直騙本王嘛!」楚逸風嘲弄地抿抿嘴角。
「……」桑梓盈無言以對。
收回目光,楚逸風抬眼看著楚逸晨,冷然的嘴角較之剛才柔和幾分「二哥,珊兒在哪?」
楚逸晨無力地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那這條帕子?」
「前段時間我曾在街上見過她。她神色落寞,背著個包袱要出城,這條帕子是她當時遺落的!」
楚逸晨撒了謊,沒有告訴他,雨珊被如妃抓走了!看五弟的樣子,知道了之後,多半會和母妃正面衝突的,他擔心,多一個人知道,雨珊就會多一分危險!
聽完他的話,楚逸風一臉狐疑地盯了他良久,心裡暗自琢磨:雖然這樣的說法無懈可擊,但是卻解釋不了他為什麼會將這條絹帕放在袖間,除非~~
楚逸風的心弦登時顫了一下。他怎麼忘記了那日綺春閣裡的黑影,那熟悉的鈴蘭香味,璨若星辰的眼眸,一切都不是巧合!
神情複雜地瞟了幾眼楚逸晨,楚逸風終是沒有說什麼,側過頭,冷冷地睨著一旁有些呆楞的桑梓盈,蒼白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
「二哥,她必須留下!我還沒有原諒她呢!」
「……」
楚逸晨凝了凝眉,目光一轉,就觸到了桑梓盈投過來的求救的目光。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讓人憐惜,於是,他心一橫,硬著頭皮說道「五弟,賣個人情給二哥,就放過她吧!」
「不行!」
「五弟,她在這裡已經待了一個月了,這樣的懲罰已經夠了,你就放過她吧,再說,她好歹還治過你的腿!」
「我情願自己還是個瘸子!」楚逸風忍不住吼道。
要是沒有她,珊兒就不會離開!
現在他的腿好了,又能怎樣?沒有了珊兒,他的生活了無生趣!
見他一副怒不可赦的樣子,臉上青筋爆出,一雙大手握得咯咯作響,楚逸晨訕訕地閉上了嘴巴,衝著桑梓盈無措地攤了攤手。
桑梓盈見狀,心裡突然有些慌了。她以為楚逸晨不打算救她出去了,便忽地撲到了楚逸風的腳下,泣聲道「王爺,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放過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逸風一臉厭煩地挪開自己的腳,沉著一雙眼瞳,冷冷地盯著伏在地上祈求的桑梓盈「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晚了!」
「……」桑梓盈臉色一暗,頓時掩面抽泣,聲音悲慼。
楚逸晨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緩步上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他知道,她會錯了他的意思!他無措地攤了攤手,只是告訴她,平和地說話,請求原諒已是不可能了,所以他要採取強硬的手段,就算五弟執意不放人,他也勢必將她帶走!
輕輕拍了下桑梓盈,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楚逸晨抬起頭,迎上楚逸風憤怒的目光。
他剛想開口說話,卻聽楚逸風不耐煩地嚷道「別哭了,跟哭喪似的!」
桑梓盈一聽,頓時駭然噤聲,晶瑩的淚珠卻止不住滑落。
「二哥,你把她帶走吧!不過,她以後不准再出現在京城裡!」
楚逸晨沒有想到楚逸風會鬆口放人,著實愣了一下,而後和桑梓盈相視一望,見她垂著淚,略帶欣喜地點點頭,便朗聲道「好,我答應!」
「那就快點離開吧,免得我一會反悔!」
楚逸風將頭別了過去,有種『眼不見為淨』的意味。
低下頭,看著手心裡在風中肆意翻飛的白色絹帕,楚逸風回過身,態度堅決地說道「二哥,這條帕子我留下了!」
扶著桑梓盈剛想離開的身影頓時滯了一下,而後慢悠悠地轉過身,臉上掛著一抹泰然的笑意「五弟說哪裡的話,這條帕子,我正愁沒有機會還給弟妹呢,留給你,再合適不過了!」
楚逸風沒有去質疑他的話是否違心,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沒有應聲。
楚逸晨抿了抿嘴角,貪戀地瞟了一眼他手裡的帕子,扶著桑梓盈轉身離開。
轉過身的瞬間,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的只有落寞。對於那條帕子,他心有不捨,畢竟那是他擁有的,屬於她的,唯一的東西,可是,站在五弟的面前,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點資格去要回帕子!
太子和五王妃,這樣的頭銜,也許就是他們之間注定不可逾越的距離吧!
看著漸漸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楚逸風悠然收回視線,看著手中那條熟悉的絹帕,他不禁輕聲呢喃「珊兒,你到底在哪裡?」
而回應他的卻只有蕭瑟的風聲,他無奈,一抹苦笑緩緩溢出嘴角。
零城,正在美滋滋地吃著晚飯的雨珊突然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阿~~嚏!」
對面,楚逸凌倏然放下碗筷,關切地問道「是不是染上風寒了?」
雨珊皺著眉,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而後無礙地笑笑「還好,不燙!」
「……」
楚逸凌有些無語「等真的燙起來了,就病得嚴重啦!我看,還是找大夫過來瞧一下吧!」
「哎呀,你就別大驚小怪了,我真的沒事!」
說完,她捧起飯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楚逸凌狐疑地盯著她,看到她的吃相,他忍不住蹙眉,而後無奈地搖搖頭,笑了!
看樣子,她是沒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