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紅顏 終愛卷 第一章
    五年後

    籐蘿鎮,大軒皇朝南屆邊緣小鎮,因鎮中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長滿花紫籐而得名,南臨鳳殤,北臨祈胡,雖算不上繁華之地,但乃是三國交叉之處,街集各式人群混雜、魚目混珠,商人、劍客、番邦打扮人士,比比皆是。

    籐蘿地處邊防之地,卻並未有重兵把守。五年前祈胡來大兵來犯,慘敗大軒,本是小國,人數不多,兵力大減,立下條約,願為大軒屬國,朝奉顓頊天子;鳳殤國歷代君主向來以和著稱,反對戰事,曾在先帝時便簽下不戰合約,兩國相安幾十年,並未造成隱患。

    籐蘿裡原屬鎮民,並不多,百個尚不足,多是另外兩國商民與遊客,因是進入大軒必經之地,自然顯得繁華不少。

    鎮中有家客棧,遠近馳名,老闆娘熱情好客,待人周到,來了此鎮必定到此店歇歇腳,與老闆娘說些閒話,帶上點兒珍貴什物才肯離鎮,更是為目睹她一歌一舞,才覺無憾來鎮中。這客棧,就處在鎮中南角,一處別苑,收拾的乾淨妥當,入住之人如同親到自己家裡一般,有亭有水,養花怡草,後院中更有鞦韆籐椅供人休憩,更因為,它還有一個別緻雅人的名字——玉籐苑。

    苑裡花籐曼曼,綴滿每個角落,細碎花瓣漸深漸淺綻放,如雪繽紛,纏纏繞繞,密密匝匝地盛開著,蓊蓊鬱郁,花下,坐在鞦韆上點閱書冊的紫衣女子,應景生輝,偶爾抬頭看,容顏清麗,默默的綻開笑了,籐上的花瞬間失了色,引了全部人的心神。

    「主子,您快出來看看吧,廚房裡失火了!」

    蘇離放下書冊,眉頭緊皺,驚呼一聲,「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打水救火去。」

    說罷急忙跳下鞦韆,高聲一喊,「劈柴的,養魚的,趕緊到後院來,失火了!」

    霎時間,兩位身著雜役服裝黑衣男子迅如疾風之速奔來,鐵臂踮起水桶向廚房潑去,只一眨眼的功夫,火便熄了,二人汗不曾留一滴,又回復原位了。

    身影消失之前,她不忘吩咐一聲,「哥哥,柴劈完了便回屋歇著吧,咱們用不了這麼多,別累著。」

    尹謙悶聲一應,扭頭又去了。

    蘇離見他仍不肯言,只得歎一口氣,轉身向廚房走去。

    五年前,他們行至此鎮,望見這滿鎮的籐蘿花,美的懾人,她便決定在這裡定下了,買了苑子,開了玉籐苑。

    那年秋過後,尹謙啞毒便解,只是,再也沒曾聽過他一聲話語,五年來,只見他搖頭、點頭,在他身旁默默做起最平凡的活計,認認真真的當起雜役。

    以前的一切,是當真忘了,還是埋藏的太深呵。

    方才走到廚門前,門碰的一聲被撞開,裡面跑出一個小人兒,衣服、臉蛋早已成了黑炭,趴在門前猛咳出聲,一抬頭,望見面前人影時,如見鬼魅,遑遑後退。

    「娘……娘親……」

    「蘇小無!」蘇離怒吼一聲,踮起他的耳朵,「又是你!」

    「娘親,我錯了,小無錯了,小無不敢了!」蘇小煙連連道歉,不敢怠慢,這張恐怖到變形的臉已經證明,娘親生氣了,娘親要把他打死了。

    她忽的溫柔一笑,拿手抹淨他的臉頰,露出一張絕世容顏和靈閃的大眼睛,她扯起他的手,「娘親不打你,跟娘親來。」

    蘇小無有不祥的預感。

    拉著他的小手,徐步走到灶台的水缸前,緩緩打開,抱起他,還是一臉溫柔的笑,語氣恁的和藹可親,「好無兒,娘親幫你洗乾淨。」

    「噗通!」

    蘇小無被扔進半人高的水缸裡,水淹沒了他的口鼻,嗆得他連連呼救,「娘,娘……親……無……無不敢……」

    蘇離抱著雙臂,找到一根棒槌,扔進水中,「今晚之前,自個兒想辦法出來,否則,就永遠待在裡面兒吧。」

    百合看的不敢眨眼,「主,主子,水缸這麼高,缸壁又滑,少爺才五歲,他會被淹死的啊!」

    「誰也不准幫,否則,明兒就趕出去。」

    說完,拉著百合,揚長而去!

    水缸裡掙扎著,即將翻白眼兒的蘇小無,心中無盡悲憤。

    這個家裡,他只有娘親和舅舅兩個親人,卻娘不疼舅不愛,所有人都虐待他欺負他,每天自己就像活在水深火熱中,嗚,他才五歲,為什麼要承受這麼多!

    意識快要沒了,肺裡又嗆了一大口水,好痛苦……

    此時,水缸旁,一道低沉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聽到。

    「無兒,司馬光砸缸。」

    ****

    「唔!」蘇小無摸索著沉至缸底的棒槌,用盡全身力氣猛力一砸,嘩啦一聲水缸破裂,口鼻中終於吸進新鮮空氣,他不由開始大口貪婪的呼吸,擦去一臉水珠,睜眼去看,廚房中一片暗黑,根本無人,寂靜一片。

    剛才陌生的聲音,是誰?為何知道他的名諱,莫不是舅舅?但想起尹謙那張冷漠的臉和對自己嫌惡的眼神,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站起身子,出了廚房,肚子發出了抗議聲,咕咕作響,廚房被燒,找不到充飢的食物,只好硬著頭皮向前廳走去。

    方才踏進前廳,便有酒菜餘香飄至鼻中,廳內燈火輝煌,住在苑裡的客人散散落落坐在各個角落用著看起來極其誘人的食膳,正中台子上站著說書的鄭先生,講些余聞趣事,逗得滿堂歡笑,而她的娘親,正坐在離門不遠的位置,手中拿著雞腿,笑的沒心沒肺,花枝亂顫。

    「娘親……」他低著頭,眼瞅著地下,「無兒出來了。」

    蘇離聽得他的聲音,微微一笑,柔聲道:「無兒,快回房換身乾淨衣裳,得了風寒怎麼辦。」

    蘇小無點著頭,目光流連桌上美食,不捨離去。

    「無兒,別怪娘親,全是你調皮,害的這麼多客人都用不得午膳,娘親今日為了賠罪,請了說書先生、又到酒樓裡買來這些膳食才得以賠罪,得不償失,以後,莫要調皮,知道嗎?」她正色訴說著,拍著他的肩,好奇道,「無兒是怎樣出來的?」

    「無兒自己想來的,把缸砸了。」

    他笑的瞇起了雙眼,「娘親,無兒可以吃東西了吧?」

    「那水缸,是娘親特意托人從異域捎帶回來的珍品,你敢給我砸了?」 蘇離臉一黑,蘇小無伸到半空的手停在半空,「是娘親給我的棒槌……」

    「那缸頂側旁有閥門,你只有拿起長棍摁下自動向下溢出水來,是巧工設計的物什」,蘇離冷冷望了他一眼,挑起眉,「晚膳,還要用麼?」

    他咬著唇,一臉委屈,百合從鄰桌走來,添了一杯酒給她,「主子,少爺也是無心之過。」

    「饒了他一次,便會犯下次。」

    「可是主子……」

    百合正勸著,忽然廳堂中一片慌張,有呵斥趕罵的聲音,蘇離側目望去,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知何時闖了進來,在廳中四處遊蕩,驚得客人來回躲避。

    她站起身,高聲喊道:「哪家的乞丐這麼不識的檯面,進了門討飯來了!」

    這一聲呵斥彷彿吸引了乞丐的注意,他嘿嘿一笑,直直的衝向蘇離,一屁股坐到她的面前,癡癡笑著。

    蘇離拿出銀兩,放到他面前,吩咐著,「百合,帶他從後門出去,免得再擾了客人。」

    哪知,那乞丐動也不動,銀兩放在面前他也不曾低頭望一眼,蘇離有些氣惱,莫不是碰到了賴皮的主。

    正猶豫不定著,那乞丐,忽然向前探起身子,眼絲毫不眨盯著蘇離,她抬起頭,正要阻擋,忽然,被摟緊到懷中,冰涼的柔軟貼緊她的唇,一張放大的臉近在咫尺,蘇離猛然瞪大雙眼,所有人也在這一刻靜止沉默,說書的、吃酒的、閒談的,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奇像。

    蘇小無瞪著眼,發不出聲音,嘴成了再也不能擴張的圓形,百合手中的酒杯啪的一聲摔碎在地上。

    娘親,被乞丐強吻了!

    主子,被乞丐強吻了!

    ****

    「你——!」蘇離惱怒之下推開欺在身上的乞丐,臉變得緋紅,憤怒毫不掩飾表於臉上,舉起手摑去,卻對上一雙純淨無暇的眸子和癡然的笑意,猶豫不決之下,還是啪的一聲,打在他的右臉上。

    「你這乞子,好生不知好歹,咱家主子賞你銀子,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輕薄我家主子」,百合義憤難平,掄起茶壺就要砸過去,那乞丐向後退兩步,露出怯意,眼睛還是不離她一分。蘇離想發怒,可對上那雙眼睛,卻兀的消了氣兒,心底深處,竟覺不出他的輕薄之意。

    「百合」,她出聲制止,走到他面前,卻發現自己只到他的肩膀處,她仰起頭,問道:「方纔,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麼?」

    他搖首,一臉無辜,她拿起桌上的銀兩,放到他手中,平靜道:「拿了這個,走吧。」

    白銀被嫌棄的丟到地上,他向她靠近,扯住她的衣襟,勾著頭不願走,蘇離心中有了幾分眉目,這時,廳內響起了不平之聲,「老闆娘,這乞兒實在討打,這般放肆,咱們幫你教訓他才是。」

    「說的對,蘇家娘子在咱們籐蘿鎮也是有名兒的佳人,哪由得說欺便欺,一定不能輕饒了他。」

    人群起著哄,道著狠話,已經有人漸漸圍過來,那乞丐彷彿不知自己身處危險之中,仍然站到蘇離身後,笑的開心坦蕩。

    「這瘋乞不似咱們鎮裡的人,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輕薄良家婦女,抓他去浸豬籠!

    有人高聲提議,蘇離皺緊了眉頭,搖頭笑道:「諸位稍安勿躁,勞煩大家費心了,此事,還是我自個兒處理妥當為好,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是個說法兒,眾位都是客,犯不得為我一屆小女子髒了手氣。」

    「使不得!鎮裡風氣敗壞了誰來擔當!」講話的,正是鎮中官長之子關連晉,乃是心胸狹窄鼠輩一個,聽說今日玉籐苑免費宴客,蹭酒席來了。

    「原來是關公子」,蘇離一臉不屑,不帶半點掩飾,「怎麼,今日又來提親?」

    關連晉臉色一變,極為難看,他曾被玉籐苑老闆兩次拒親,是鎮中人盡皆知之事,聽到一陣低聲哄笑,臉色更加青白,「蘇老闆,今日若不嚴懲這瘋乞,壞了咱們鎮子的風氣是一,再來,不就代表咱們蘇大老闆平易近人,誰都能親能抱嗎?這麼一說,怎麼就讓我想起一個詞兒呢……」

    他做態冥想,一拍手,「對了,人盡可夫!自古寡婦風流,蘇老闆亦然一樣嘛!怪不得一次次拒了本公子的提親,原來是捨不得風流韻事!」

    「你!」百合氣急罵道,「姓關的,你別癩蛤蟆吃不著天鵝肉,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關連晉無賴相盡現,走到蘇離面前,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今天,要不咱們把這乞子拖出去浸豬籠子,要不,就讓少爺我也抱抱、親親蘇大老闆。」

    蘇離退後兩步,用手擋開二人距離,白皙的手舉起落在鼻翼上,皺眉平聲道:「好臭的味道,不知是從哪兒散來了。」

    轉過來對著百合,嫣然一笑,嗔道:「你這丫頭,竟不學人說好話,什麼癩蛤蟆、狗的,說多了,就變成臭嘴了,帶著一張臭嘴,你一個婦道人家,還哪敢再有臉出門。」

    回過頭,捏緊鼻子,擺著另一隻手,道:「關少爺莫要再靠近了,咱女兒家的鼻子,太靈敏,生來聞不得其他的味道,更別說那些個臭味,異味了。」

    「你敢說本少爺臭?」他臉色一變,凶煞喊著便要上前去抓蘇離,手方抬起,被一支強臂擋住,是那乞丐,他比關連晉高上一頭,此時的關連晉已經動彈不得,掙扎著喊道:「放開我,蘇離,今天你不給個交代,本少爺不會善罷甘休,連一個瘋乞都能親你,為什麼不能嫁本少爺,你要給本少爺一個交代!」

    她冷冷看著他瘋狗一般狂吠,拉著身旁乞丐,手挽進他強壯的臂腕力,睜大眼,一笑傾城。

    「請關少爺莫要瘋乞、瘋乞這般叫我的夫君。」

    預料中的再次靜謐和充滿驚異的眼光充斥在整個廳中,蘇離心中暗自一歎,這乞兒,為救他,自己只好這般犧牲了。

    手拍著仍然處於震驚狀態嘴弧度絲毫未變的蘇小無,柔聲道:「無兒,愣著做什麼,還不喚爹爹?」

    ****

    蘇小無咧著嘴,不可置信望著蘇離,努力做出爹的嘴型,他拼勁全力,以為自己喊出聲了,最終還是只露出了嘴型,乞丐卻開心的笑了,又站到蘇離身後去,拉扯住她的衣襟。

    關連晉一時間也傻了眼,「爹?」

    望了望蘇小無,又望著那乞丐,毫無相像之處,心中雖很她在戲耍他,卻又惱的無計可施,蘇離挑釁一笑,「我與夫君幾年前走散,今日終於尋得彼此,情難自控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羞人之事,想是也情有可原吧,大伙說呢?」

    「原來是蘇老闆的良人, 那便怪不得,怪不得。」

    關連晉正欲再辯,門外踏進一人,是籐蘿鎮官長關賢士,他剛踏進門檻,半遮臉頰,面色因怒而紅,指著廳內一聲厲責,「孽子,還不隨我回去!」

    關連晉頓時沒了氣勢,求著饒軟著腿被揪出門外,回頭望了一眼滿面笑容目送他的蘇離,心裡怨恨又加一分,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她,一定會!

    ****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蘇離探身至門外去望,只瞅見一抹黑色的背影疾疾離去,是尹謙。

    他的守護,只存於黑暗,默默的,想是官長也是他請來的。

    她長呼一口氣,向眾人笑道:「讓大家見笑了,擾了大家的雅興,蘇離心中恁的過意不去,向大家賠罪。」

    笑聲哄的起了,蘇離才發現,她走到哪兒,這乞丐便跟到哪,手中,一直扯著她的衣角。

    無耐之下,她只好領著他,向後院方向走去。

    經由百合身邊,吩咐道:「丫頭,別愣著,還不給爺去準備洗浴的熱水。」

    「爺?」

    百合的腦中迴盪著這個稱呼,一時間難以消化,彷彿還不能理解這個字的涵義,低下頭,與蘇小無對視一眼,想去尋求答案。

    蘇小無,仍然保持著雷打不動的張嘴姿勢,眼神呆滯,更在努力練習著,「爹……爹……」

    蘇離掀開門簾,滯住,回神,望了一眼蘇小無,輕輕提醒著喚了聲,「無兒。」

    蘇小無回身正對,正欲喊爹,蘇離一句話將他打入冰窟。

    「別忘了,今晚,不准用膳。」

    蘇小無眼前昏花,踉蹌幾步,跌跌撞撞向自己房間走去,喃喃著,「我有爹了……有爹了……不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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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這麼多親問候關心默默,默很感動的說,有親關心的感覺真好!本來準備這星期結局的,這兩天狀態不太好,會有延遲幾天,下周應該能完結,今天只有這一更了,等病好了會補償給大家(*^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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