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是一夜麼?
有一個小小暖暖的東西,不斷的磨忖著,擠靠在她的腳邊,有時候還能碰觸到她的手指,過了好久,她才發現,那是武星送給她的那團可愛的小老鼠。很晶瑩剔透的小眼睛,歪頭打量著她,小爪子拳拳放在嘴邊,她的手指動了動,彈向那團可愛。
小傢伙很不怕生,又或者是凌微笑太安靜了,所以用腦袋瓜子靠邊來,很親熱的忖了忖毛。
凌微笑無意識的用手指去不斷的碰解,這寒夜裡唯一的暖源,然後……小傢伙舔吮了她,由手指的地方開始,有什麼東西又慢慢到流回她的心裡。寒冷慢慢驅散,消除……
一隻可愛的小動物,它不知道人類情緒的起伏,它餓了,要吃的……
凌微笑歎息,微微動了動手腳,麻木的疼痛從腳跟傳來,針刺一樣的劇烈!
她忍住了,不,不是忍住,只是,連那疼也是麻木的,沒有真正的傳到她的腦中……她活動著,拎著小傢伙,站起來,沒有看任何人,走到桌邊,放著小傢伙零食的地方,倒出一小堆來,餵它。然後,坐在一邊,冷靜地看它吃。
武星充滿研判的眸光緊緊地跟著她,可是那清秀的臉,於清晨的微光下,夜的蒼白自然的消退,慢慢的紅潤了起來, 似得到一種奇怪而神秘的力量。
屋子裡發出小傢伙喀嚓喀嚓吃東西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凌微笑去洗漱。她走過客廳,卻沒有看任何人,似這周圍可惡的人都消失了,不存在了!
背起書包,武星終於開口了:「你做什麼去?」
「上學!」凌微笑淡淡地開口。眼睛卻不看著他,似不能忍耐自己看著那麼一個醜惡的東西。
韓小初淡淡的扯了一個不自然的笑,這女孩子的異常鎮定實在是影響到了所有的人。「現在外面很危險,你還是留下來多呆二天,看看事件發展吧。」
凌微笑失去了平時的制式笑容,亦不在虛以委蛇,似昨夜很多事想得開了,回答平靜,卻直刺人心,「我想,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呆在你的身邊更危險的地方了。」
韓小初失去了笑:「你什麼意思,你有什麼資格責怪我?你有什麼理由懷疑我?凡事要講證據,如果你說不出理由,希望你能向我道歉。」
「道歉?」凌微笑輕輕的呢喃著。
「道歉是每一個成年人對自己說錯的話,做錯的事正確面對的態度。一個修養良好的人,應該做得是。」韓小初拿出大人的架勢,口氣嚴肅地說。
「也許你活在一個虛假的環境,所有的人都因為我不能理解的原因愛護你尊重你,所以你認為你可以用刀砍別人,而別人不應該用針去刺你一下。」凌微笑仍然不看著任何人,嘴裡,卻直接不客氣地道:「可是,現實不是那樣,人在做事,天在看!是與非,自己的心裡自然明白。我不去尋找證據,只因為,你讓我沒有任何對手的感覺,只是,低級,而且噁心,我避開你,像避開髒東西,因為我乾淨,不想知道這個世界能有多無恥,更不想瞭解,你究竟能髒到什麼程度?」
韓小初從來沒有聽到過別人這樣的罵她。整個人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似突然被人在眾人面前剝光了衣服,失去了所有的尊嚴!
如果換了一群人在這裡,全有很多人替她狠狠的還擊,可是這裡的三個人……司星和那個保鏢,卻突然的側過臉去,似沒有辦法在一時間做出正確的回應。
沉默,在最尷尬的時間裡,以最尷尬的方式,固定了她的心虛!
凌微笑打開門,走了出去。沒有人擋著她,也沒有跟著她。
過了很久,武星將手,輕輕拍上她的肩膀:「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
韓小初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眸光看向那個保鏢。
保鏢似個做了壞事的人,條件反射地說一句:「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武星笑笑:「我知道。」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漸漸的,太陽要出來了,「計劃已經開始了,那就一步一步做下去吧。那丫頭不過是個孩子,雖然聰明,但還不是對手!」
韓小初看了看武星,是啊,計劃開始了,就似一個火車開始了轉動,這時候,其中任何一個輪子想停下來,說我不想走了,也是不可能的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最隱私的打算,她有,武星又何嘗沒有!
野心和慾望,是這個水泥妖市裡最氾濫成災的主題曲。
生活,每天都那麼新鮮,都那麼,不新鮮!
*
凌微笑走下樓,慢慢的向學校走過去,天還很早,不過,那屋子裡讓她覺得窒息!
早晨的空氣很好,於層層樓之間看不到太陽,卻能看到它的暖光明媚鮮艷。凌微笑很想奔跑……可惜,腳有點痛!
她突然笑了,這就是現狀!她想跑,可現實不允許。現實想拖著她向下,可她的心不允許!
清晨,年青,和莫名的感覺,讓她突然有了食慾,找了一家路邊的小攤,要了一碗米錢,加了很多辣辣的炸醬!拌起來,整個碗都是暗紅色的……熱騰騰地吃了。肚子飽了,人也精神了。
找了公車,坐上去,因為太早,班車上人並沒有想像中的多,她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身邊一個男人看著她不斷唱著情歌,陌生人之間的舒服距離和善意讓她微笑起來。
直到,在學校門口,遇到了凌天生。
那短暫的,自己努力調節出來的心情就一下子又暗了下來。在她的心裡,父親,韓小初,歷流觴都是代表著二個同樣的字……麻煩!
麻煩的人,既然我們不能從生活裡真正避開,只有面對。不管,在什麼時候,你都得這樣做。
她上前,恭敬地打著招呼:「爸爸,早。」
凌天生靠在自己的車邊。早上,總是讓他有些莫名的寒意,相對於春天的季節,他穿得有些多了,上身臃腫得失去了平時的瀟灑風度,面容卻沒有因為這一段時間的折磨,而變得憔悴。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似歲月對他的外貌特別的眷顧!
他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年青的女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麼?聽說受了那麼多罪,可是在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仍是青春活力,乖巧可愛。
從側面看,二個人輪廊十分的想像,特別是從臉側的那一抹線條,柔和的似一隻筆畫出的二個影子。還有鼻子的形狀,微微的挺直,矜貴中帶著幾分天真。一眼看去,就讓人能瞭解二個人的血緣關係。
「我想和你談一談。」凌天生道。然後,一比車子:「你媽媽也很想見你。」
車窗被搖開,崔薇蘋露出怯生生的笑臉來,大概是怕女兒生氣,微微流露出某些苦惱的意味。
凌微笑想笑,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爸爸,只要有需要就會回頭找媽媽,而媽媽永遠是被呼之即去,招之即來,而自己卻永遠得隨著媽媽的情緒而波動……這似足一個食物鏈……可是她真笑不出來。因為這食物鏈最低層的食物,不是卑劣無恥的爸爸,也不是懦弱無能媽媽,而是,她這個,看得最清楚,最最無辜的女兒!
她昨天晚上剛剛被迫殺了人,又被幾個大人的無恥驚嚇了一夜,然後,早上,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安慰……現在,大概反過來還要繼續為別人犧牲……估計爸爸這個陣仗來看,這犧牲還不會小!
她突然沒了任何和別人虛假應酬的心,很直接很表無表情的道:「你又要我做什麼?」
那一種從未在她身上出現的尖刻讓凌天生不自主的抿緊了嘴。他想張嘴,卻突然發現,這個女兒,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的。
「我們上車,找個地方談。」他紆回了一下。
凌微笑道:「我要上課,你要想說現在就說,如果不能,以後我們找機會再說。」她完全沒有心情擺出什麼好嘴臉,眼神銳利而生氣。
「你媽媽,想見你……」凌天生給凌微笑這種突如其來的氣勢壓倒,吱吱唔唔的反而說不出什麼。
凌微笑輕視之極的看了他一眼,「我經常見到她。」至少要多過你。
凌天生道:「我知道,把你交給歷流觴,是我的錯。我一時昏了頭。可是現在,那份合約根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了,你也不需要跟著那惡魔的身邊,我想讓你回來。讓你知道,我們的家,永遠是歡迎你的。」
凌微笑淡淡地道:「他說,他不放過我。」
凌天生皺眉道:「他憑什麼不放過你?你沒有任何把柄抓在他的手裡,他現在自身難保,還能來管你,你跟我回來吧,我現在還清了那筆莫名其妙的爛債,雖然沒開公司了,但在你舅舅家的公司裡當副總,工資足可以養活你們,不用擔心,你曾為我做了那麼多事,這一次,我真正是希望你原諒爸爸,和我們一起生活吧。」
凌微笑笑了……一邊笑一邊流淚,多美好,多美好的畫面。爸爸終於被她的犧牲感動,要伸手把她從惡夢裡拉出來了,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夢中也想不到的幸福。
可惜,她,完全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