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有只瑜做的魚 【VIP章節】 第六十三章 都要幸福 (1)
    第六十三章都要幸福

    1

    正月十五,元宵節。

    大吉,宜婚配。

    今日,冥胥國都迎來了今年第一場盛大的皇家婚禮。一大早,我便興致勃勃地牽著狐狸的手擠在人山人海中,看寶馬雕車香滿路,看十里紅妝相映紅。

    送親的隊伍綿延數十里,周圍的百姓都在議論:「冥胥第一大商賈阮靳律為他唯一的妹妹置辦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地送她嫁入王府。那場面比之當年風瑜公主和穆襲水大人的婚禮還要盛大。」

    聞言,我氣惱地扔掉王府丫鬟們分發給我的糖包,轉身對狐狸抱怨:「他們真可惡,竟然將婚禮辦得這麼風光,搶盡了我的風頭!還學我們散喜糖、宴設全城,真是不要臉!」

    狐狸彎腰撿起那精緻的絲絨糖包,彈去上面的塵土遞給我,笑:「沒關係,先讓他們風光這一回。等我們念晨出嫁時,我們給她置辦二十里的嫁妝,把風頭再搶回來。」

    他的話逗得我心花怒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我笑:「那我們為夫美人要好好掙錢才可以喲!我們現在就要開始替她攢嫁妝了呢!」眼珠轉了轉,我又說:「念晨出生的那一天,我們還要在府中埋下萬罐女兒紅,等她出嫁的那一天,請全城的百姓來家裡喝喜酒。」

    「好,都聽瑜兒的!」

    抬起頭,午後的陽光給他精緻的面容鍍上一層金燦燦的華光,看著他幸福四溢的模樣,我的心疏忽間變得好柔軟。

    「喂!阮家這次真是下了血本呢!這麼多的嫁妝要多錢呀?」路人甲看著行進而來的隊伍,嘖嘖稱歎。

    「你不知道嗎?聽說阮家大老闆為了洛小姐的婚禮,休了所有的侍妾呢!」路人乙加入八卦的隊伍。

    「是是是!聽阮府的家丁說,阮府前段時間騰出了一個院子,專門留供給新夫人住呢!」路人丙表情神秘。

    「阮老闆什麼時候娶了新夫人?」

    「哎呀!聽說新夫人已經歸仙了,那院子裡只供了一塊牌匾!」

    「啊?」眾人齊呼。

    「……」

    我面帶笑容,踮起腳尖去看逐漸靠近的隊伍,心湖如鏡。狐狸牽住我的手,嘴角噙著苦澀的笑意。

    俄頃,身邊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震天的鑼鼓琴瑟聲以侵略性的速度欺進耳膜。

    隊伍最前方,清澤身著火紅耀眼的喜服,坐在紮著大紅花的駿馬上,氣宇軒昂,俊逸雅貴,眉宇間蕩漾著日朗般張揚的欣喜之色。

    「呦!以前我怎麼沒發現清澤這小子這麼風神俊秀倜儻迷人呢!」我搖著狐狸的手興奮地嚷著。

    「瑜兒,當著為夫的面,你這麼直愣愣地盯著別人的新郎,是不是有些不妥?」狐狸勾起他漂亮的手指,輕輕敲著我的額頭:「你家為夫美人比不上那小子嗎?」

    心底暖暖的愛意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漫上來,將我整個人湮沒。扯起嘴角,我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膊,仰著腦袋盯著他撒嬌:「老公,我們大婚那天,你是不是也像清澤一樣幸福?」

    「不!」他低頭看著我,眼中有著散不盡的溫柔寵戀:「我要比他幸福的多,幸福的很多。」

    我滿意地笑了笑,抱著他胳膊的手緊了緊。狐狸這小子,在我的熏陶之下,馬屁之功已經爐火純青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了!

    清澤的眼風掃向人群,停留在我和狐狸身上時微微一愣,隨即向我們曖昧地眨了眨眼睛,嘴角輕揚的弧度似在炫耀此刻他那無可比擬的幸福。看著他身後異常豪華的鳳鸞轎,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壞很大膽很驚世很駭俗的主意。

    「老公,我們破壞他的婚禮好不好?我們搶盡他們的風頭好不好?」

    「嗯?」

    狐狸低頭看著我,眉毛輕輕蹙著。他的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我吞進了肚子裡——

    周圍的人群迅速騷動起來,人們齊刷刷將目光從迎親隊伍上轉移到我們身上。喧嘩聲討論聲驚呼聲在耳邊綿延不絕地迴旋——熱烈、激昂、振奮人心!

    我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極盡妖嬈地閉著眼與他唇齒糾纏。微微愣神後,他嘴角溢出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覆在我唇上低聲囈語:「好!」

    我與我的愛人,在這個千年前的封建社會,在人群喧嘩的鬧市上,在我好朋友的婚禮現場,旁若無人地上演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免費吻戲。

    黏稠甜蜜的幸福,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襲遍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我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只是為了證明,我還有快樂的能力——只是這樣。

    狐狸,我們純淨如水的狐狸,我們矜持內斂的狐狸,我們高尚明淨的狐狸,因為那盲目的寵愛,陪我做了如此不符合他style的舉動,真是難為他了呢!

    悄悄睜開眼,四周的百姓擁擠著過來圍觀,人群衝破御林軍的護衛,將迎親隊伍行進的道路堵得水洩不通。

    人們驚詫、清澤憤怒、洛洛掀起蓋頭時露出的驚怔目光,我盡收眼底。然,所有的一切,加起來乘起來累積起來,也不及我面前那個舒展著眉,輕閉著眼,神情專注且溫柔的男人更有吸引力。

    周圍震天的唏噓聲一點點刺激了我體內「惹事生非」的不安因子。踮起腳尖,收緊手臂,我用力地,用力地抱緊他,吻得激烈且深情。像是從唇齒間讀懂了我的心思一樣,他極其乖巧地配合著我,溫柔地攻城略地,強勢地奪取主動權。

    耳邊是喧鬧的人群,面前是我愛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幸福得難以言喻……

    那日,我們理所當然地缺席了這對璧人豪華得近乎奢侈的婚宴。因為,整夜我們都帶著華麗的假面穿梭在燈會的萬盞燈籠中,逃避清澤的追殺。

    2

    二月初一,我和狐狸為谷鏡晚兒主婚,並將相府的一處宅院賜給他們做居所。婚後,晚兒升職做了相府內務主管,喜兒和梨兒來我身邊做貼身侍女。

    二月中旬,當太醫診出我懷了麟兒時,我喜極而泣,拉著狐狸的手走街串巷,告訴每一個人我們的快樂,向他們為我們的孩子索要祝福。

    百姓們更是自發收集一百家健康孩子的舊衣服送至相府,說是穿了百家衣,孩子便可以健健康康的長大。

    原以為,所有的幸福會隨著孩子的到來而重新回到我的生活。哪知,我真的沒有幸福的權利了。我沒有,我的孩子亦沒有。

    進入三月後,隨著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頸間「三色祥魚」的光暈亦越來越弱,甚至我常常有靈魂出竅的怪異現象。

    比如吃飯時,我明明已經將手伸到筷子前,卻怎麼也抓不起那兩根木頭。定眼一看,才發現剛才我眼睛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影,我的手分明還垂在身側。

    開始,我以為是自己花了眼,可是後來這情況越來越嚴重。常常我從睡夢中醒來時,明明自己已經坐起,身子卻還睜著眼躺在床上。

    狐狸亦覺察出我最近的怪異,重金聘請名醫仙道前來為我看病。可是,他們除了老套的「身體虛弱」、「過於勞累」、「精神不濟」等敷衍之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洛洛知道此事後,神情嚴肅地抓著我的手問我:「風瑜,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愕然,問她為何這樣問。

    她道:「我們阮家的『三色祥魚』乃天家之物,它選的主人一是靈力超凡之人,二是錯世的靈魂。我自是屬於靈力高強之人,而你——」頓了頓,她神情肅然:「若是在身懷六甲後,常常魂不附體,即說明你的靈魂和你腹中的胎兒乃非一世之魂。它們會互相排斥,互相爭奪你體內的養分,讓你時常靈魂出竅,魂不附體。」

    我手指一抖,指間的青玉茶杯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洛洛神情擔憂地望進我的眼,語氣真誠地對我說:「風瑜,跟我說實話。現在,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救你!」

    那個清冷的午後,我絮絮叨叨地跟她講了我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紀以及我荒謬的穿越之旅。

    說出口,才發現那些逝去的光陰在我心中竟是如此的脈絡清晰,且盈滿了幸福與笑語。

    聽了我的故事,她並未露出絲毫的懷疑之色,只是注視著我良久,然後鄭重地允諾:「風瑜,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

    一顆心,霎時被撕裂。

    有一個人,也曾我在我耳邊允諾說:「我一定會救你的。」

    那個人,救了我。我今生今世不但無法報答他的恩情,反而逼他與一塊牌匾相守終生。

    難道,這一切都是上天對我自私虛偽的懲罰?

    洛洛跟狐狸說了我的情況後,他沉默地在「魚愉瑜」亭內站了一夜。之後,他便告了長假安心在家陪我。聽我在半睡半醒間跟他講那個在二十一世紀活了二十餘年的桑霓。

    我告訴他,我自小語文奇好,只要參加寫作比賽,必然會拿到獎項。可是,我拿獎的文字都不是我喜歡的文字,它們拼湊出的感情過於矯情和虛偽。那樣的文字,讓我自己讀了都會雞皮疙瘩掉滿地。所以,最後我放棄了寫作。

    他吻著我的額角,語氣溫糯地告訴我:「瑜兒的選擇是對的,我希望瑜兒所有的文字表達的都是內心最深處的感情,不是為了寫作而寫作。那樣,瑜兒的文字才能真正的打動人。」

    我點頭,窩在他懷裡笑著低喃:「我要寫自己愛的文字,即使大家都覺得它很小白很囉嗦很腦殘!我要用霓式風格寫出屬於我們的喜怒哀樂,屬於我們的愛恨情仇。」

    「好!瑜兒寫出的每一個字,我都會認真讀。」他說這話時,表情極其認真,似一句莊重的誓言。

    我告訴他,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畫家,我最喜歡的畫家是梵高。可是,因為畫家們的畫大多都是死後才值錢,梵高畫了一輩子的畫,貧困潦倒了一輩子,我太愛財,太勢力,沒有勇氣窮盡一生來完成一個繪畫的夢,所以,我最後選擇了設計。還好,我丟了繪畫的夢,卻意外檢獲了一個設計的夢。

    他聽我說這些話,笑著抱住我說:「原來,我們瑜兒那麼貪財是因為並不是生來就在富貴窩中。原來,我們瑜兒曾經如此掙扎彷徨過。不過,現在好了,只要你願意,我有的是錢來供瑜兒畫一輩子的畫。」

    「以前,我的個性張揚不羈,用色鮮艷耀眼。以後,我可能再也畫不出那樣濃艷的色彩了。」我望著湖中飄零的落葉,聲音沉沉:「對不起,對不起穆襲水。我真後悔,為何我以前那麼那麼的貪玩,為何在我生命最炫粲的時刻,我沒有為你畫一副畫呢?為何,那時我沒有將我心中最美麗的色彩留給你呢?」

    「瑜兒,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炫麗的色彩,濃郁艷麗,無可比擬。」他寬慰著我,聲音軟膩。

    然,我卻從他的話中察覺到一絲顫抖,一絲不安。

    我告訴他,我在現代最好的朋友是古小頰。她比我更貪財好色,比我更好吃懶惰,比我更張牙舞爪。她明明比我更愛吃豬蹄,卻因為不好意思說出口,每次買豬蹄時都說是我要吃的。以至於所有與她交往過的男人都知道她的好朋友桑霓是個不折不扣的豬蹄愛好者。你說,我冤不冤?

    「冤!真冤!」他在我耳邊哄著:「瑜兒應該到處貼大字報揭發她的罪行才對!怎能讓她如此臭不要臉地拿我們瑜兒當擋箭牌呢?」

    我點頭附和:「就是就是!我回去一定開始寫大字報,大街小巷貼個遍。」

    聞言,狐狸眼中有若秋水般的憂傷漫溢而出,一點點將我淹沒其中。

    我告訴他,我的媽媽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花癡,我跟她說話向來沒大沒小。她總喜歡貶低我喜歡的男明星,褒讚自己喜歡的男明星,來證明自己的眼光比我好!其實,我一直都不屑跟她爭論那些幼稚的問題,因為她的眼光實在太差。一輩子唯一一次打著電筒看男人便是找了我老爸那個絕世好男人。

    聽我說這些時,狐狸會很自戀地問我:「瑜兒,你說咱媽若是見了我,會是什麼反應?」

    「呃……」我認真想了想後,答:「她會對著你捶胸頓足地大喊:『天吶!這是什麼世道呀!為什麼我年輕那會還沒你呢?還沒你呢?還沒你呢?不然,怎麼輪得到這傻丫頭來摧殘你!可惜了這麼俊的一個娃呀!造孽呀!』」

    狐狸被我生動的表演逗得哈哈笑,一臉認真地問:「那咱爸會是什麼反應?」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漠然表情,無比鎮定地吐出一句話:「霓兒,關門放花花,咬她!」

    狐狸先是一愣,隨即笑得亂沒形象。花花是我們家的狗寶貝,他還記得呢!

    我告訴他,我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愛人的能力。因為,通常我不會喜歡一個異性超過三個月。比之花精力去愛一個人,我更願意將那時間花在讀書、看碟、聽歌、打屁、花癡、幻想上。一直以來我都是一枚很敬業的奼女,穿越到這個時空,讓我明白:原來我也會那麼愛一個人,原來世上最美的感情真的是愛情。

    他吻著我,笑得yin蕩,在我耳畔悠悠地說:「幸好,幸好我們瑜兒情竇晚開,否則豈不是太便宜了現代的那些臭小子?瑜兒,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只是我一個人的。」

    「只是你一個人的話,我就沒法為你生孩子了!」我的語氣虛軟空洞。

    「沒關係,沒關係的瑜兒,我有你就夠了!」

    「那我們念晨怎麼辦?我們念晨怎麼辦?為什麼我這麼沒用?為什麼別的女人都可以生孩子,為什麼偏偏我不可以?」

    我的神智又開始混沌,忽而鬧忽而哭。耳邊不斷地迴旋著洛洛的話:「要保住風瑜,只能墮掉孩子。」……

    「只能墮掉孩子。」

    「只能墮掉孩子。」

    「只能墮掉孩子。」……

    每當我這般,他便會封住我的穴道讓我睡覺。他會抱著我,用手撫摸著我微微隆起的腹部,告訴我:「瑜兒,只要這裡有過我們的孩子就夠了,真的足夠了!」

    不夠!不夠的!!永遠不夠的!!!

    那不是孩子,那不只是孩子,那是念晨,是我的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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