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甜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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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謐。月，皎潔。
星，稀疏。風，微涼。
我和狐狸並肩坐在曲回綿長的漢白玉石階上，夜風襲來，一股溫淡的雪松木香氣在鼻尖暈開，香迷心醉。
狐狸低著頭，飽滿溫潤的指腹輕揉我左腕處青紫的淤傷，腕骨上掛著的墨汾玉鐲在月華下漆黑如墨，襯得我的手腕愈加白皙通透。
「瑜兒，這件事你若不願說，為夫就不再追問此事。」
抬起頭，他嘴角含笑，眼角帶憂。
哎，明明滿臉的表情都向我透露著：「我想知道」這個訊息，狐嘴中吐出的象牙竟是這麼一句溺心甜肺的蜜語。
狐狸啊狐狸，知我如你，你心知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便想用這麼一句「甜人肺腑」的情話來煎熬我那「不堪一煎」的善良小心肝。BUT，霓曾曰過：「狐高一尺霓高一丈」，我雖不忍開口回絕你，卻可以——
「今晚的月色好美呀！美得讓我突然詩興大發。」
沒錯，請相信你的眼睛！本霓確實是在做一件婦孺唾棄老幼不齒的事——
轉移話題！
兩眼發光地看著狐狸，我一臉的陶醉沉迷：「老公，今晚月色奇美，瑜兒即興作首詩來給你陶冶一下情操怎麼樣？」
「作詩？」狐狸眉毛上挑，興致十分地「盎然」：「瑜兒要作何詩？」
話題成功轉移！霓宣佈：『轉移話題』自此定為《大霓三十九計》中的上上計！
「我今晚要做的詩名為《啊！月亮！》」
我自信滿滿地報出詩名後，狐狸激動得膛目結舌。
依稀記得，小學時每次詩歌朗誦比賽，只要參賽者開口就來個聲情並茂的「啊！」就一定能取得高分！此招數年來在詩歌朗誦比賽上屢試不爽經久不衰，可謂詩歌朗誦之靈魂字眼！狐狸，今個本霓就讓你見識一下現代詩歌的無窮魅力！
「咳咳！」我將視線從狐狸臉上收回，輕咳一聲清嗓後，雙手胸前抱拳，雙眼含情脈脈地仰望著空中的一輪彎月，意氣風發地歌頌道：
「啊！月亮！小時不識你，呼作白玉盤！
啊！月亮！不知幾時有，把酒問嫦娥！
啊！月亮！床前你灑光，疑是地上霜！
啊！月亮！露從今夜白，你是故鄉明！
啊！月亮！無言獨上西樓，你如鉤！
啊！月亮！人有悲歡離合，你有陰晴圓缺！……
啊！月亮！此詩OVER！」
音落後，我轉過頭看到的不再是一隻活生生的美狐，而是一隻呆傻傻的憨狐。
嘖嘖，瞧本霓僅僅用了一首小詩，就將我們稱霸文壇十餘載的「冥胥第一才子」穆襲水震撼得自慚形穢名臉塗地。
此結果表現為：他在我頌詩期間，臉上的表情由「膛目結舌」變成「目瞪口呆」又變成「張口結舌」最後變成了一隻華麗麗的「綠臉呆狐」！
研究表明：穆襲水已經完全拜倒在風瑜的「奇詩妙句」之下！
鑒證OVER！
「怎麼樣？老公小人覺得此詩美否？」我自信滿滿。
「瑜兒，你方纔所作之詩從屬何派？」狐狸滿目困惑，「為何此詩的韻律和節奏如此奇怪，而且毫無『對仗』可言。」
「此詩乃是文壇中久負盛名的『雜燴派』的創派之作！此派之詩『雜』各家名詩，『燴』各家名句，故名『雜燴派』！」我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地說：「誰說此詩毫無『對仗』可言了？每一句都以『啊！月亮！』作為開篇，這『對』，『仗』的是多麼的整齊勻稱呀！」
「雜燴派？」狐狸完全困惑了，「此派之詩的對仗講究的是同聲同字嗎？」
「正是！」本霓就是這「雜燴派」的祖師爺，我說「是」誰敢反駁？
「喔？瑜兒是在鑒哲國習得此派之詩嗎？」這廝不愧是才子呀！那個「孜孜」就是「不倦」呀！
「正是！」我順著他扯蛋。
「瑜兒可否說說此派的代表文人給為夫聽聽？」狐狸滿眼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
啥？代表文人？那不就是我嗎？我怎麼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
看來，這話題有必要繼續的進行轉移！
「狐狸，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坐在這層台階上嗎？」
我看著他亮若星辰的眼睛，神也知鬼亦覺地將話題進行第二次轉移。
「這是第521級台階。」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轉過頭饒有興趣地盯著我。
這就是狐狸，明知你在逃避問題卻不追問，心境平和如水，性情光滑若玉。
我笑著反握住他的手，指骨相依，十指相扣：「是啊，是第521級台階！5—2—1，5—2—1，你要記著這三個數字喔！這級台階以後只有我們倆能坐。」
「為什麼是這三個數字？」他握緊我的手，黑眸晶亮，睫毛輕顫。
「呃，因為這三個數字概括了我對你全部的感情。」我歪著頭看著他滿臉嬉笑地說：「我要你自己來琢磨它們的意思，只要你每天在心裡反反覆覆地對我說著『瑜兒，五二一』，你就一定能參悟出它們的深意。」
狐狸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嘴角處牽出一條好看的弧線：「你又在醞釀什麼鬼主意？」
「哪有？我腦袋裡醞釀出的可都是『神主意』！」我詭秘一笑，「你知道什麼是『神主意』嗎？」
「呃，是神秘的主意？」狐狸認真思索著。
「NO！」我鄙視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教誨他：「狐狸呀，你雖然才高七斗，學富四車，但是太缺少創造性思維了。現在的社會不缺人才，只缺創新型人才。瞧，我之所以如此炙手可熱萬人追捧憑得可不就是滿腦子的創新思維麼？」
「那瑜兒說這『神主意』做何解？」狐狸兩眼放光，一心只求大霓一解。
「神主意=神奇的豬的創意！」我一語驚狐。
狐狸被我擲地有聲的幾個字噎得呼吸困難，反覆咀嚼消化後，戲謔道：「瑜兒這話豈不是在自貶為『豬』？」
「切！所以我說你這人沒創意嘛！」我連送三記衛生球給他，滿眼放光：「在我們現代型創新人士口中，『豬』是個褒義詞。我們常常稱自己的戀人為『小豬』、『豬豬』、『豬頭』來表達自己的愛意。」轉了轉眼珠，我神秘兮兮地問：「老公小人可知道『豬八戒』這個人？」
「朱八戒？」狐狸看著我蹙起眉毛，「為夫並未聽聞過此人。」
「哈哈，我跟你說喔！豬八戒這個人是神話故事中很有名的帥哥，他是天庭玉皇大帝手下的天蓬元帥，主管天河。同時身兼弼馬溫一職，飼養天馬。而且業餘還客串捲簾大將，為玉帝卷窗簾。閒暇時光，還四處遊走傳道普渡眾生！」
我亂起袖子，唾沫亂飛：「據傳，這八戒長得那是一個玉樹臨風+鍾毓俊秀呀！為人那是一個正直勇敢+嫉惡如仇呀！他常年騎著白馬，扛著金箍棒，脖掛九骷髏項圈向西行走，一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逼娼為良……」
『悟空沙僧：師傅呀！我們的職業和道具被那老豬搶了！』
『 唐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悟空，為師特許你去賜那慌精弟子千年妖霓一棒！』
「因為他英明神武的高大光輝偉岸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人們常常用『你長得跟豬八戒他二叔似的』來形容一個人長得英俊瀟灑禍國殃民！而且拖他的福，豬這種動物從此之後成了一種高貴的吉祥物，情人之間常常互稱對方為豬，就是為了表達對方在自己心中地位之重。我說我是『神奇的豬』其實是在自誇喔！」我兩眼放光，口若懸河的給二師兄貼金。
『八戒飄飄然中：原來我留給世人的印象如此之美好呀！』
『 某霓拋出一記衛生球：你長的跟美好似的！』
「有這回事？」狐狸懷疑。
「當然！」我回答的斬釘截鐵！
「既然豬如此之高貴，為何初次見面時我說瑜兒有豬的神韻，瑜兒氣得跟個瘋婆子似的？」狐狸旁徵博引，舉例質問。
「瘋婆子？」我斜睨了他一眼，挑高眉毛，「我當時很像瘋婆子？」
「瑜兒當時披頭散髮，衣冠不整，叉腰劈腿，唾沫亂飛，聲音尖銳，出言粗魯，這種形象不是瘋婆子是什麼？」狐狸眼中黠光點點。
「那、那是因為我當時初見『豬八戒的帥二叔』有些意亂神迷神智不清。」我心虛地糊弄著，「他二叔，現在你是不是感覺自己的見識又長高了兩寸？是不是一改從前對豬的偏見，開始對豬產生了微妙的情愫？」
「瑜兒在心虛什麼？」狐狸瞇著眼盯著我壞笑。
「我我我我我哪哪哪有心虛？」大舌頭病再次復發。
「沒心虛？」狐狸鬆開攥著我的手，摸著我的手心道：「為什麼這裡會出汗？」
「那是水哪是汗？你家的汗是冷的啊？」我抽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再一次地進行話題大轉移：「他二叔呀，鑒於你對本霓的不信任態度，本霓決定教你一個新詞！」
「他二嬸，你準備教為夫何詞？」這狐狸進入角色的速度到快。
我興致勃勃地撿起一塊小石頭，在面前的第520級台階上一筆一劃的刻出七個英文字母：believe
「這是？」他盯著地面瞇眼蹙眉。
「這是英語中的『相信』」。
「鷹語？」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瑜兒怎麼會懂鷹的語言？」
「嘿嘿，因為你的瑜兒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多會幾種語言有啥好稀奇的！」我懶得跟他解釋何為『聯合國的官方語言』，便由他曲解「鷹語」的含義。
「為何這個詞的比劃如此怪異？」他用手指輕輕描摹著地上的刻文，眼中寫滿疑問。
「英語中的詞句是由26個字母組成的，這幾個字母便包含在其中。這26個字母相當於漢字筆畫中的『點、橫、豎、撇、捺、挑、折、勾』，是組成英語中詞組的基本元素。以後我會將這26個字母全都教給你，現在你只要專心學這詞便好。」我化身成為自己最痛恨的英語老師。（英語老師拎著砍刀跑出來：你痛恨誰？）
「噢？」他眼中亮起了求知的芒光，「瑜兒剛才說這個詞的意思是『相信』？」
「嗯！這個詞念做『比禮物』，是由『必』『藝』『愛哦』『啊愛』『藝』『微』『藝』幾個字母組成的，翻譯成漢語就是『相信，信任』的意思。」
『believe：為啥我的發音到你嘴裡就變調了？』
『 字母b+e+l+i+v齊曰：我們的名字還變味了呢！我們要造反！』
『 某霓：都一邊蹲著去，不過是幾個小字母，還把自己當回事了！』
『26個字母齊曰：你說誰是小字母！』
『 某霓：你們明明就是小字母！』
『26個字母：我保證你以後英語全部不及格！』
『某霓：歐啦啦！不怕不怕，我穿越了，不考英語了！』
『作者：嗚啊！不要啊！我的托福雅思劍橋……』
「『必』、『藝』、『愛哦』、『啊愛』、『藝』、『微』、『藝』，『比禮物』。」狐狸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一邊描摹著地上的字母一邊鸚鵡學舌般的照瓢畫葫蘆。
「哈！真不愧是我家狐狸呀！學得真快！」我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頭表揚一番後，用石子在「lie」三個字母下劃了一道橫線，一本正經地說：「這三個字母組成的詞的意思是『謊言』，知道為什麼『信任』中要含著『謊言』嗎？」我含笑望著他，眼內波光粼粼精光閃閃。
他垂簾盯著lie這三個字母，眸中暗光流連，聲音似問似語：「即使是『相信』中間還參雜著『謊言』。」
「『相信』中間參雜著『謊言』的真正含義是：如果是真的相信，即便明知是謊言，依然會確信不疑。這份確信不是對謊言的確信，是對對方愛自己的心的確信……」我嘴角的弧度加深，「狐狸，真正的相信，就是迷信對方到連自己都不相信了。你能懂嗎？你是真的相信我嗎？如果你明知我在撒謊，還能心無雜念的信任我愛你的心嗎？」
狐狸抿唇看著我不語，眼中的笑意一點點凝結。
深深望進他黑亮的幽淵，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知道為什麼相愛容易相守難嗎？因為，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人，比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要難上許多倍。」
他靜靜地盯著我，眼中隱隱閃著碎鑽般耀眼的光亮。
「我不害怕有一天你會不愛我了，因為愛從來都不是一件可以強求的事。但是，我害怕你在愛我的時候，猜忌我對你的愛。相信一個人，不是信他的話，是信他的心……你相信我愛你的心是全心全意的嗎？」
明明是在笑，我的聲音卻有些哽噎。
雖然我會對你撒謊，可是我愛你的心在愛你之時，就已經喪失了撒謊的能力。它，撒得慌，連自己都騙不了。
believe，就是要全心全意的believe那張會lie的嘴下那顆不會lie的心。
靜謐的對望中，漫天的星辰都化作碎芒落入他黑幕般的瞳眸中。
「瑜兒……」
良久，他抬起手輕輕撩撥著我的頭髮，黑曜石般璀璨的雙眸溫溺繾綣地凝視著我的眼睛，聲音低沉厚重：「我們瑜兒為何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為我卸下心中的包袱呢？我們瑜兒的心到底是何物所鑄，為何如此的精巧玲瓏呢？」
我偷偷地握緊雙手，手心滲出細細的汗珠。冷冷的，涼涼的。
「為夫相信瑜兒的心，相信到迷信。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相信你了，那時我的心一定是死了。」
一句震撼我心的情話，他就這樣在漫天繁星的見證之下，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他說這話時，嘴邊的弧度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符號。
拳頭漸漸鬆開，臉上綻出一朵扎根於內心的笑花：「本霓特許你在不愛我時可以不再相信我。即使那時你的心還沒咯屁……」
如果你不愛我了，要相信又有什麼用呢？
他看著我輕輕的笑，眼中似乎有一絲憂愁。
後來，我才知道那憂愁訴說的話竟是：「我的身，我的心，我的魂，若沒有全死，又怎麼會不愛你呢？」
夜風微涼，愛情靜美。
淡淡的雪松木香氣縈繞在鼻尖，透過這香氣，我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2
回房後，狐狸去書房處理公文。
晨兒晚兒共同侍奉我洗漱更衣，幫我扣上睡衣上最後一個紐扣後，晨兒擔憂地問：「小瑜，你準備如何跟穆大人解釋那『三色祥魚』一事？」
「你安啦！我自有方法！」掀開床上火紅艷麗的鴛鴦織錦被，我動作利索地鑽進被窩，蹙眉略思片刻後，囑咐道：「明天我不去店裡了，櫥窗的展示你們倆多多費心。以前百姓沒見過這把戲，展示時場面可能會很火爆很混亂。你們一定要注意保護智嫻丫頭的人身安全，萬一有個啥閃失，十二釵以後沒人會願意為我們當窗模了……」
「你放心吧，我們會注意的。」晚兒幫我把被子掖好，神秘兮兮地問：「若是阮公子問起……」
「他若問，你便說『那殘花敗柳在家安胎準備生娃了』！」我賭氣扔下這句話後，在倆丫頭震驚的注視下鑽進被子裡。
我蜷縮在黑暗中，聽到倆丫頭的腳步聲漸遠後，才慢慢地將頭從被子裡伸出來。
右手撫上脖子上凸起的鎖骨，一片空落。端詳著左手醜陋的淤青，心裡一陣抽痛。
「我只是不甘心你在我和穆襲水之間選擇了他……當初還是完璧之身的你我都不屑多看一眼，更何況現在……更何況現在你只是一支殘花敗柳……」
腦中浮現出他嘴角嘲嗤的弧線和眸中冰冷的黯芒，那句含恨而出的話像是一把凌空而出的冷劍，硬生生地將我們之間的情意斬成兩段。那斷裂的碎片化作一把無形的鋼刀，和著尖銳真實的疼痛一點點的插進我心臟的最深處。
疼，疼的如失至寶。
原來，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是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