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豪宅位於西湖附近,距依湖苑只有幾里之遙,是楊家的主宅,依湖苑只是別墅而已。
楊瓊海這幾天心情實在是糟——當然是因為兒子的緣故。
自從那日和兒子楊斌鬧過彆扭,父子倆很少再見面了。昨天楊斌的母親殷翠突然胸口劇痛,一病不起,進了杭州的幾家大醫院,都束手無策,頗令人奇怪。
這時楊瓊海正跟女兒楊綾談話,抱怨名醫難求,卻見胡孝天匆匆趕來,忙將他讓進客廳。
正當此時,楊斌因聽得母親病重,也匆忙趕來。
幾個人這一見面,胡孝天當先怒哼一聲:「都是楊斌你幹的好事!」
楊斌知道他是指嫣紅而言,不敢違逆,微笑招呼了一下,就轉到母親房間一看,只見母親容色憔悴,神情愁苦,當下急急問:「媽,你這是怎麼啦?你的身體一向很好,這……」
殷翠歎口氣,有氣無力地說:「唉,媽老啦,不中用了,阿斌不要難過。」
「媽,大夫怎麼說?」楊斌握住母親的手,擔憂地問。
「那些醫生呀,有幾個是真才實學的?探脈問診、B超X光,全驗過了,他們都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哪裡能夠說明一個病因?唉!媽得的怕是一個絕症吧!」
「媽,不會的!你的身體這麼好,不會有事的!」楊斌心中一急,說道。
殷翠聲音低沉,繼續說:「阿斌,媽走了不打緊,只是有一事始終放心不下。你要知道,媽一生最疼的是你,如不能見你成家立業,媽死不瞑目啊!」
「媽,你快別說這麼多了!」
殷翠頓了頓話音,低低地吁出口氣,「嫣紅是個好孩子,嫻淑盡孝又十分愛你,不如你們就認認真真地成親吧,一來了卻媽的心願,二來嘛,俗話說喜氣能祛病除邪,媽無端端一病不起,也許是受了妖邪之氣侵襲,阿斌如能提前成親,讓媽沾點喜光,不是等於救了媽麼?」
楊斌心下為難,知道母親一直相信鬼神之說,自己雖然不以為然,又不能直言拒絕,當下默默點頭,算是應承下來了。
殷翠眼睛一亮,臉色突轉欣喜,趕忙別過頭,似是怕兒子看到,等重新回頭時,早已變回那副病懨懨模樣,說:「阿斌,你的孝心媽永遠記得,你先出去吧。」
楊斌心中懷疑,想道:「媽的病勢看起來似輕似重,言語也能盡意,不知得的是什麼病!」一時之間哪裡想得到一向端莊的母親,會有另外的想法?只得以為母親真是得了怪病。
走出母親房外,直到大廳。楊斌流目四顧,自己的父親和嫣紅的父親正在探問母親病因,於是站在他們身旁,不敢打擾。過一會,胡孝天抬起頭說:「阿斌你太過分了!」
楊斌黯然說:「叔叔說的是,我明白。」因母親一席話,這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胡孝天見他頗有悔疚之意,當下不想再斥責,歎口氣說:「阿斌,這兩年嫣紅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這個做父親的比誰都清楚,只是不與你一般計較罷了,哪想你越來越不像話,最近所作所為,可對得住嫣紅一片癡心麼?」
「叔叔教訓的是。」此時,楊斌竟是十分聽話。
「唉,叔叔不為己甚,你好自為之吧。嫣紅一向溫婉,你要善待她。」胡孝天微閉雙目,緩緩說:「我與你爸交情深厚,一輩子的交情繫在你身上了!楊胡兩家若能聯姻,那是別人連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這話軟中帶硬,楊斌不敢違拗,低頭說是。
楊瓊海打鐵趁熱,知道兒子對嫣紅已有轉變,趕緊接道:「阿斌,還不謝過你叔叔!」
楊斌暗歎口氣,照父親的話做。
胡孝天定了定神,問:「方纔聽你老爸說起,你媽身體不舒服,現在怎麼樣了?」
「似是很重,但說話如常,不知是什麼病?」楊斌回答。提起母親,他的兩道劍眉深鎖,心中的擔憂溢於言表。
這時,管家進來報說,杭州名醫孫子良到。原來醫院檢查不出來,楊家不得不轉向中醫名人,當下楊瓊海、胡孝天和楊斌趕緊起身相迎。
楊綾早就扶母親起床,孫子良仔細把了脈,皺眉不語,良久才說:「看脈象沒有什麼不對,可胸口又疼痛異常,這就大反常情了,怪病,怪病哪!」
楊斌急問:「孫醫生,您再想想,我媽身體一向健康,這到底是什麼病呢?」
孫子良無可奈何:「病理一道,殊無止境,恕我無能為力,先開兩服止痛養心藥試試看。」揮筆寫上一副藥單,吩咐隨從的人到藥房拿了藥。
一服藥下肚,殷翠的病勢不見好轉。楊瓊海、胡孝天只能跟著歎息。
天色轉向傍晚,楊斌依在母親床沿,一臉焦急。殷翠於心不忍:「阿斌呀,媽沒什麼大事,你跟嫣紅的事才急呢,說不準媽的病給喜氣一沖就好了,你去叫你爸來,咱們好好商量。」
楊斌應聲出去。不一會,楊瓊海走進房來,殷翠將沖喜的事說了,楊瓊海望著她,又望望兒子,無可奈何地說:「你想這麼做,那就這樣吧。只是有病必得求醫,過兩天送你去北京上海看看。」說完,出去外面跟胡孝天說了。
胡孝天當然同意。一年多來女兒跟楊斌的婚事一拖再拖,他早已不耐,只是面對數十年深交的好友不便催促而已,這時聽楊瓊海親口應婚,哪能不喜呢?說道:「這個容易,只要將他倆結婚的日期提前就可以了。」
楊瓊海點點頭:「就這樣辦吧,明天就是一個黃道吉日,讓他們隆重結了婚,咱們也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等著抱孫子了。」
「爸,沖喜只是下策,眼前還是媽的病要緊,咱們再去大醫院檢查呀!如果因我的婚事而誤了媽的病情,那我就是十足的罪人!」楊斌大急說道。
「那依你說,大約要什麼時候才肯完婚?」楊瓊海皺眉問。
「最快也要半年後!」楊斌想了想回答。
「辦不到!明天你想結婚也得結,不想結婚也得結,就這麼說定了!」楊瓊海說一不二,今天已經下定決心。
「好,就這麼說定了,就明天!」胡孝天跟老朋友同一脾氣,欣然同意。
楊斌默默地轉出廳外。楊瓊海說:「阿斌,依湖苑交給傭人打理,你快搬回家住。記住要換回少爺的衣服。爸爸老了,你成親之後公司的業務就全給你接手了。」
楊斌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原來他此時的穿著,仍是在依湖苑打雜時一般模樣,一身粗布衣裳,五分傭人打扮。這是父親對他的懲罰,說他一日不認同親事,便一日不給他自由,他也樂得接受。
胡孝天感慨地回顧楊瓊海一眼,兩人相視苦笑。
「這孩子,唉,其實我那樣對他,是恨子不成龍啊!」楊瓊海跟著說道。
胡孝天意會:「楊斌這孩子孝心很好,只是我隱隱感到不對勁,好像這孩子藏著很大的心事一樣,偏偏不肯說出來。」
楊瓊海頷首說是,想起老妻無端端臥病在床,不禁愁眉深鎖。
楊斌來到母親床前,神色黯然。母親的病勢依然,容色愁苦。他小坐了一會,好好地安慰母親一番,再走出房來。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楊斌想了想,今晚不打算回依湖苑了。
楊綾為他送來新衣,說道:「這是爸吩咐的,大哥快換上吧。」
楊斌換過新衣,楊綾為他理了理衣領,覺得這套新衣剛剛合適,於是笑道:「大哥,嫣紅姐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楊斌淡淡地回答,並不見有多興奮。
「哥,其實嫣紅姐是個很好的女孩,昨天我隨胡叔叔身後去他家,偷偷將你答應結婚的事說了,想不到嫣紅姐高興得直掉眼淚,我看了,也跟著流下淚來。」
「你不要再說了。」楊斌聽了,突然又改變留宿的主意,匆匆離開家門,走回依湖苑。
因為他突然想到:嫣紅越是愛自己,今後自己越是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保障。如果這樣下去,難保不誤了胡嫣紅的終生。可是嫣紅的癡情不能不令他感動,所以他想先回依湖苑,先趕走閔柔和二妞再說。
剛亮的路燈下,小成正在依湖苑門口打掃落葉,見楊斌落寞走來,就問:「楊少爺,你爸那邊怎麼說?你媽的病好些了嗎?」
「不見好。對了小成,你趕快給我滿浙江去找,哪裡有好的醫院、醫生,不管中西醫全給我請來,快去!」楊斌臨時改變主意,不容小成有所詢問,急急地將他攆出門外。
進入依湖苑,迎面看見二妞。二妞「喲」了一聲,眨動著一雙眼睛說:「原來是楊斌,今天換過衣服了,倒教人不大認得了。」
楊斌點點頭:「遵照我爸的意思,我要搬出依湖苑了。閔柔呢,我要跟她談談。」
二妞皺了皺眉,冷冷地說:「楊斌,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把我們趕出依湖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