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絕之莫浪心 第1卷 第二十四章 輕葉飄零隨風逝,細籐從此染血殤
    「心姐,我們今晚住哪裡啊?」一路上,葉子不停地發問,似乎什麼都很好奇,而什麼又都不懂。事實上,莫浪心自己也不知道何處可以安身,心中難免一陣淒涼,天下之大,竟沒有她們兩個小女子容身的地方。

    莫浪心忽然癡癡地望著葉子,將葉子嚇了一跳,「心姐,怎、怎麼了?」

    「葉子,你當真不後悔跟著我麼?」莫浪心隱約覺得不久又將有事發生,那種不安的感覺正慢慢佔據她的思想。她怕,她真的好怕!師傅不在,大師兄又離她而去,現在她的身邊只剩下了葉子一人。

    若葉子再有什麼事,那她當真不知該怎麼活下去了。

    葉子微笑著牽起莫浪心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心姐,葉子這輩子都跟定你了,當牛做馬也無怨無悔。」

    莫浪心一把將葉子抱住,泣聲道,「好妹妹,心姐怎捨得讓你當牛做馬啊!」

    葉子怔怔地站在那裡,輕輕地拍了拍莫浪心顫抖的肩膀。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洛眉。姐姐在那裡應該會幸福吧!葉子想。深情地抬頭望著遠方蒼茫的天空,不自覺地將莫浪心抱緊。

    她們現在只有彼此!

    那一夜,兩個相依為命的女子在破落的古廟裡,度過了她們人生中第一個江湖之夜。

    葉子依舊純潔無瑕,即使經歷了姐姐的噩耗,仍像美麗的春葉一樣,頑強地生長。莫浪心見葉子投來期待與欣羨的目光,心中頓覺好笑,不覺笑罵道,「鬼丫頭,我一不長瘡二不像鬼,你這麼瞅著我做什麼?」

    「心姐,你長得真好看,連月宮裡的嫦娥都比不上你。」葉子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什麼時候要能像你那麼好看就好。」

    「說你傻你還真傻,誰見過月宮仙子啊!」說完,莫浪心紅著臉淺淺地笑著。

    葉子也跟著「咯咯」地笑起來,她眼珠一轉又道,「心姐,我聽師傅他們說,每個江湖人都有響噹噹的名號,咱也取一個吧!」葉子開始絞盡腦汁地為莫浪心取外號,「不如就叫青籐吧!我是葉子,心姐是籐,我們永遠不分開。」

    見葉子那癡傻的模樣,莫浪心好氣又好笑。葉子跟著莫浪心,邊指手畫腳地算名字筆畫,一會見了花蝶野果什麼的,又跑了個滿山。莫浪心只得無奈地等葉子嬉耍完畢,方起身繼續前往。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她們現在是漂泊人,到哪都沒區別。

    喧鬧的市集,這裡是江湖中最龍蛇混雜的「風瀟集」。邪門歪道、宵小鼠輩都聚集在此,時而發生血腥事件,也是家常便飯。

    聖劍門發生的事情顯然還沒有傳到這些人的耳朵裡,否則只怕雪嶺又要承受另一場浩劫了。要出雪嶺,是必然要經過這裡的。好在這是鬼獄的地界,這些人也不敢太過囂張,倒怕什麼時候觸怒了鬼獄中人,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莫浪心與葉子一進「風瀟集」,當即惹來了眾人各種的眼光。有垂涎三尺,也有恨之入骨;有冷漠至極,也有邪魅無常。總而言之,莫浪心和葉子成了所有人的聚焦點。

    她的美實在太有誘惑力,充滿了令男人蠢蠢欲動的魅惑。

    葉子戰戰兢兢地扯了莫浪心一下,「心姐,我好怕,這些人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們整個吞了一樣。」

    「放心,有心姐在呢!」莫浪心寬慰道,其實她心裡也正發怵。這些不善的目光,令她渾身不自在。

    進了家客棧,莫浪心將頭上一枝銀簪子拔下置於掌櫃面前,柔聲道,「掌櫃的,我用這枝銀簪換你一頓飯菜,不知可否?」

    掌櫃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將銀簪拿在手裡瞅了瞅,而後又將莫浪心與葉子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才點頭應允。葉子如釋重負地看著莫浪心,下一刻又小心翼翼地跟在莫浪心身後,揀了張桌子疲累地坐了下來。

    四下張望了一眼,葉子緩緩將身子挪向莫浪心,在她耳邊輕聲道,「心姐,我覺得這裡很邪,我們還是快走吧!」

    「我們吃完就走。」莫浪心不時地注意四周的動靜,畢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她還是曉得的。

    葉子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飯菜很快地上來了,莫浪心警慎地掏出懷裡的銀針試探了一下,見無礙才放心地讓葉子食用。葉子怔怔地看了莫浪心一眼,迅速將碗裡的飯扒進嘴巴裡,她得快點吃完,這樣才能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正吃著,一群風塵僕僕的陌路人大步進了店,而後大聲吆喝著讓掌櫃的上酒上菜。

    莫浪心發現,當葉子看見這些人的時候,整張臉皮都變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葉子此刻的表情,憤怒、仇恨、遲疑、忍耐。

    「怎麼了?」莫浪心放下手中的碗筷,順著葉子的視線望去。那群大漢此刻也正怒目圓睜地死盯著莫浪心和葉子。

    葉子忽然丟下手中的飯碗,驚恐地拉起莫浪心就要往外奔去,卻被那些漢子硬生生地攔在門口。

    只聽得其中為首的漢子怒喝道,「你們這倆賤丫頭竟然還沒死,今日遇見爺爺我,管教你們下地獄!」

    莫浪心天心劍在手,立刻將葉子藏於身後,拔劍橫在身前。說實話,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自己的武功修為究竟如何她也無從得知。畢竟她的腦子裡只有心法,身上也就一些空無的劍招而已。對付個三流的人尚且是個問題,更何況眼前這些貌似高手的大漢。

    「什麼人,敢在我鬼獄的地盤上撒野?」人未到,聲先到。人群中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一個妖艷得類似妖精的女人嫵媚地走到門前。聽得四下眾人士驚呼道,「是地宮的蕭宮主。」

    一時間,那些大漢也顧不得莫浪心和葉子的死活,竟與這人人聞風喪膽的鬼獄地宮宮主——蕭柳娘來了個照面。聞得大漢怒道,「妖女,速速交出我家夫人和小姐,否則管教你鬼獄上下雞犬不留。」

    聽到這番話,蕭柳娘不怒反笑,笑得是花枝亂顫,「好個口出狂言的臭男人,給姑奶奶我練功倒是一等一的好啊!」說著,上前仔細審視起那些早已氣得七竅生煙的莽漢們。忽然,她的視線掃過葉子和莫浪心,而後就那麼直勾勾地停在莫浪心的臉上。

    「好個粉捏玉雕的絕世美人啊!」蕭柳娘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莫浪心。

    見蕭柳娘這般看著自己,莫浪心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蕭柳娘嬌捂櫻唇,收回視線「咯咯」地笑著,「真是連女人見了都沒辦法不嫉妒呢!」

    葉子苦著臉望了望莫浪心,心想,見我心姐漂亮就成了這模樣,這女人真是有病得很呢!

    「妖女,你少說廢話。快叫你主子出來還我家夫人小姐,否則……」大漢見到蕭柳娘一身的邪氣,心裡也是打顫。然主家有命,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扛到底。

    「否則怎樣?」蕭柳娘媚眼一拋,一身的狐臊之相。她輕咬塗得跟血似的指甲,放蕩地摸著自己的雪白細嫩的脖子,惹得在場眾人一陣唏噓與難耐的騷動。

    「否則要你死!」忽一個聲音自天空急速落下。只見蕭柳娘面色大變,水蛇腰一扭,頓時退開原地數丈之遠。聞得「轟隆」一聲,她原先站著的地面被一股強大的掌力整個震陷下去。蕭柳娘一驚,卻見眼前赫然立著一魁梧而充滿殺氣的男人,只見他輪廓鮮明,一身傲然地怒視著花容變色的蕭柳娘。

    「你是什麼人?」蕭柳娘水袖一甩冷聲問道。

    那男子不屑地冷哼道,「武林盟,練!百!川!」

    葉子的身子猛然一震,莫浪心那麼深深地感覺到她的顫抖和恐懼,心中不禁疑惑道:莫非葉子與此人曾經有什麼過節?師傅說過他是一同救下我與葉子的,難不成也與我的過去有關麼?

    正想著,那男子已經轉身。當他見了莫浪心和葉子時,明顯怔了一下。

    莫浪心越發肯定其中定然有鬼。卻見葉子驚恐的模樣,她也不好多問。

    練百川愕然地望著一臉茫然的莫浪心,說了一句與那漢子一樣的話來,「你們還沒死?」

    「我們應該死了的麼?」莫浪心不悅地反問,哪有人見面便詛咒別人死的。

    聞言,練百川不住地搖頭歎息。莫浪心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只愣愣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嚇得不行了的葉子。這千絲萬縷,教她如何理清?莫浪心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練百川。」忽一個聲音自人群中傳出,連方才風騷的蕭柳娘也變了神色,竟恭敬地退到一邊,不再言語。

    練百川冷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地望著來人。

    一群黑衣使者擁著鬼獄左使南飛浩浩蕩蕩地行來,待走近了,蕭柳娘面色一斂屈身下跪,尊敬地喊著,「屬下見過左使。」

    見此情形,練百川忽然仰天大笑,「黃毛小子,排場倒不小,有本事接老夫幾招。」

    南飛狂傲不羈地放聲諷笑著,「練盟主為了自己的夫人女兒,可真是勇者無懼啊!」

    「識相的最好立馬放了我家夫人小姐。」身後的大漢自以為有練百川的撐腰,不將鬼獄一干人等放在眼裡。更是不知死活地出言不遜,卻不知這眼前的左使可不是好惹的。

    須知,在鬼獄的地盤上,即使是練百川自己也不敢粗心大意,誰想著隨行的屬下竟這般不識大體。

    練百川正欲阻止,然為時以晚。南飛的劍已經割破了那人的喉嚨,他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已血濺三尺,橫屍當場。

    「敢在老夫面前動手,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練百川怒不可當,一拳凝氣直逼南飛。

    雖說南飛不久前方在雪嶺老人那裡吃了虧,然現下已無大礙。若非莫浪心不知曉那便是殺師仇人,否則見了他那趾高氣揚的模樣,她鐵定會不顧一切出手的。而此刻,莫浪心只是護著葉子棲身一旁,靜觀其變。

    南飛的身手在鬼獄上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除了浪天涯和少主,就數南飛的武藝最勝。尤其南飛的劍氣,在鬼獄更是名聲躍躍。見到練百川那一記殺拳,南飛冷哼一聲,長劍陡然一揮,瞬時似有萬丈金光迸射出,刺得人眼花繚亂,令練百川心中大吃一驚。

    意念一動,練百川身形一躍,方避開這萬影劍氣。一旋身,又是迅猛而凌厲的雷霆之拳揮出,無形的拳勁頓時掀起巨浪塵沙席捲天地,濃烈的殺氣直擊傲劍而立的南飛。

    南飛神色稍變,只迴旋直上九天,突一個返身筆直紮下。手腕輕晃,長劍在半空劃了個美麗的圓弧,剎那間幻化出無數七彩光芒。光芒似有銳利刀鋒,呼嘯著悉數射向練百川。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塵沙與光芒消失無蹤,只見南飛與練百川隔開數米而對持。四下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雙方人馬誰也不敢擅動。

    莫浪心只覺得自己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方纔那一戰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看得她都恍了神。忽然,手上一輕,猛然見著葉子拔了自己的劍瘋似地衝向練百川。

    那一刻,她聽見葉子口中厲聲喊著,「武林盟的人都該死!」

    也是在那電光火石間,南飛趁機向練百川發難,長劍直刺過去。

    莫浪心的呼喊卡在喉間,她空有一身絕世的內力與滿腔的天下武功心法,卻不知該如何去救那瞬間的生命。腳下移動,然,來不及了。

    一切都只發生在眨眼間。

    練百川扣住葉子握劍的手腕,只冷眉一挑便將葉子擋在了自身面前。葉子死死地盯著練百川的臉在自己的注視下變得猙獰,驚恐地望著凶神惡煞的南飛持劍飛來,她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眸。

    手上一鬆,她清楚地聽到劍擲地的聲音,而後是一陣刺痛心肺的震麻,葉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開始晃動,有股濃郁的血腥味直衝天靈。

    終究還是晚了,南飛那一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葉子單薄的身上,敲碎了她脆弱的生命。

    棄開葉子,練百川藉機重創了南飛一拳。南飛一個踉蹌險些摔出去跌倒,所幸念力一動,勉強站住。一口鮮血登時吐了出來,屬下們急忙上前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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