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嶺老人緩緩走出禪房,冷眼看著成群的不速之客揚著刺眼的帶血之劍。昔日聖潔的人間淨土,世外桃源,此刻已經血流漂杵,伏屍遍地。聖劍門上下無人倖免,雪嶺老人木然地望著這一切。
殺手們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卻不敢有絲毫擅動。
雖然雪嶺老人的內力大抵都傳於莫浪心,然其本原真氣尚在,僅是這些人,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想來著江湖傳聞,也不過如此。聖劍門,真是不堪一擊!」一冷漠男子傲然望著垂垂老矣的雪嶺老人,絲毫不將其放在眼裡。
花非花在他身邊笑聲附和著,「左使言之有理。」
那男子便是鬼獄左使——南飛!
雪嶺老人半瞇著眼,低頭冷笑一聲。
忽然一股無名的力量硬生生地將南飛逼退數米之遠,所幸花非花機靈,只騰空躍起,方避開這無名的殺招。而那些殺手則沒那麼幸運了,他們猶如雜草一般,被震得東倒西歪,戰鬥力陡然降到最低。
南飛怒火中燒,沒曾想這老頭竟突然出手,令自己損兵折將。怒火騰然而起,然他方一提氣,只覺得體內有股強大的力道即將破體而出。眉頭一皺,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花非花大吃一驚慌忙上扶。
顯然,這是雪嶺老人在教訓南飛。
南飛傷得最重,不得不靜坐調息。
事實上,雪嶺老人也有傷在內,然其畢竟雪嶺老人內基深厚。若然慕容軒在此,也容不得這些人此等放肆。
「你們來此作甚?」雪嶺老人邊說邊暗自運氣調息。
「把『天機十三式』交出來。」忽半空飄來一無根之音。
眾人皆驚,那聲音分明是……
霎時,所有人全部跪地,齊聲高呼,「恭迎少主!」
雪嶺老人一驚,那猶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的面前。好快的身手!好強的內力!顧不得細看,雪嶺老人集中全力狠狠推出一掌。
只聽得「轟然」一聲,平地掀起幾丈煙塵,四下頓時一片死寂。
下一刻,雪嶺老人的身體自煙霧中被拋出,重重地砸在地上。花非花與南飛面面相覷,近前一探,卻發現雪嶺老人已氣絕身亡。
煙幕散盡處,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庸懶地掃了眾人一眼。那雙永遠都帶著深沉的眼眸像極了午夜的深邃,半分憂鬱半分絕然。剛毅俊美的輪廓,清楚明朗,若沒有方纔那一幕,誰也無法將他與不可一世的鬼獄少主聯繫在一起。
當所有教眾都對他崇敬的下跪時,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在他的身後站著忠誠的鬼奴,而後他衝下面的教眾揮了揮手,幽然道,「都回去罷!」
主子有命,即使是左使南飛也不敢違抗,只得捂著生疼的傷口與花非花領命悻悻而回。
果真是訓練有素的鬼獄精銳,不消片刻,整個聖劍門已鴉雀無聲。除了濃烈的血腥味!
他猛然用手帕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方才雪嶺老人的臨死一搏已經傷到了他的內臟。那雙手,如此纖瘦、柔美地隱藏在潔淨的衣袖之下,絲毫不像殺人於無形的利器,倒像是書生的手,頎長得只能握筆游龍。
他怔怔地望了一眼手帕上的殷紅,身後的鬼奴焦急地望著他。他將手帕信手丟給鬼奴,冷顏道,「不礙事。」
鬼奴小心翼翼地將手帕收進自己的懷裡,默不作聲地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地用擔憂的眼神偷偷望他。
他不時地咳出血絲來,看樣子,這次他是真的傷到了要害。這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受傷,也是頭一次在教眾面前展露自己的功夫。他將聖劍門走了一圈,而後冷冷地回到雪嶺老人的禪房前。
鬼奴不會說話,只不解地瞅著他,卻見他面色一凜。
只見他帶著森冷的神色走進禪房,而後一眼便將實現落在那密道隱藏處,只道一聲,「漏網之魚。」繼而頭也不回地離開雪嶺。
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更沒有人可以肆意猜測他內心的想法,揣摩他的思想。因為他是尊貴的鬼獄少主,一個可以呼風喚雨,可以左右人之生死的非常人物——歐承業!
他一生下來就是為了繼承先祖未完霸業的;他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實現偉大而宏偉的使命的。
這就是他歐承業的前半生,也是他即將面對的後半生。
注定了他這一生,要在腥風血雨中孤獨的度過,在愛恨情仇之中輪迴糾纏。
沒有人能逃脫宿命,永遠都沒有!
莫浪心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那高高的山頭,而後望著藍色的天空。遠處飄動的紅雲,紅得像血,一點一滴落到了她心裡頭。不安的感覺像惡魔一般縈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正在逐漸瓦解她的堅持。握了握手中的劍,這是在密道的盡處找到的,想來也是師傅欲留與她的。
她想上去,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師傅身邊。只因他是唯一一個給了她父親般感覺的人!
「心姐!」莫浪心正欲上山,赫然聽見身後傳來葉子熟悉而帶著焦急的聲音。一回身,果真見葉子從不遠處興奮地跑向她。在葉子的身後,站著一臉泰然的慕容軒。
「葉子!」莫浪心欣喜地迎上去,一掃方纔的憂慮。看到慕容軒,她似乎看到了希望。
慕容軒面無表情地看著姐妹倆重逢時的歡喜場面,臉上沒有半點感情流露。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莫浪心,一顆心全繫在她的一舉一動上。驀地,他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劍,心中頓時冷了大半。許久,他才緩緩轉過身去。
「大師兄!」莫浪心急忙喊住他,「你去哪?」
慕容軒沒有回頭看她,只是顧自低頭苦笑了一下,「去一個該去的地方。」
「那我……我和葉子怎麼辦?」莫浪心衝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望著莫浪心純淨的眼眸和絕世的容顏,慕容軒的心一下子柔軟了,可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走。這是注定的,他無力反抗,就像無力阻止師傅的死亡一般。他素來相信天命!
「天心,以後的路要你自己一個人走,大師兄幫不了你。」慕容軒說著深奧至極的話語,莫浪心甚是不解地注視著他。只見慕容軒輕輕撣掉莫浪心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歎息地望了望萬里晴空,而後發出低啞的笑來,「天心劍斷恩怨現,江湖自此殺戮起。」
說完,慕容軒的身影在莫浪心和葉子的面前,漸漸沒入前方的林子。只留下他臨別時的那一句「天心劍斷恩怨現,江湖自此殺戮起」一直縈繞在莫浪心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似乎要深深烙刻進她的記憶裡。
莫浪心失神地望著自己手中外表平平的長劍,喃喃了一聲,「天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