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玨,那麼,你有自信和我一起死嗎?」尉遲璟嵐把手中的劍指向尉遲玨,挑釁似地問。
「暮汐,我的劍!」尉遲玨很順口地叫著木,木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把手中的劍遞了過去。
尉遲璟嵐只覺得那把劍眼熟,一時沒有想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把劍是你丟棄的,以前父皇送給你防身用的劍,記得你突然消失過一段日子,之後你就把這柄劍丟棄了,每次殺人都會將殺人的工具丟棄,這是你的習慣吧!」
「然後呢?別廢話了,動手吧!」尉遲璟嵐坦然回答,手腕一抖,劍隨著他的移動而起舞了。
尉遲玨心情一直不錯,留下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劍也出鞘了。
尉遲璟嵐的劍術如何?見過的人,如果沒有死的話,只會說,他根本沒有用過劍,因為劍招太快,快的連劍都看不清,每一次揮劍,都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便倒下了一片刺客。就好像是什麼邪術一樣。
但是也有人是真切地見過尉遲玨的劍招的,那就是將死的人。有人曾經歷過生死邊緣,他們有時候會回憶說,在死亡到來的那一刻,時間會過的相當的緩慢,所有的動作都會變成慢動作。於是,也只有死於尉遲璟嵐劍下的人才有性見過尉遲璟嵐的劍招。只是可惜他們永遠都沒有變法對別人去描述這一奇跡了。
那個人,連帶著手中的劍,彷彿一出絕美的舞蹈,帶著無限的邪魅氣息,將人心甘情願地引入低語的深淵。
尉遲玨和尉遲璟嵐誰的武功更加厲害?沒有人知道,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比較過。有人猜測過,如果兩人真的要動手的話,恐怕會地動山搖。
但是,這怎麼可能,作為一個人,怎麼可能真的能夠撼動這大地。況且,他們一點都不想浪費力氣去撼動什麼大地,兩人眼中都只剩下了對方,心中僅存的,也只剩下了殺意。
藍忠甫不懂武功,他根本什麼也來不及看清,他所能見到的就是,正纏鬥的兩人,幾乎都快成了慘象。兩個人在這個原本很大,但是現在莫名顯得狹窄的大殿上來回穿梭,劍相碰的聲音不斷地充斥著藍忠甫的耳膜,聽起來,有那麼點像琴聲。
「噗!」一口鮮血從木的口中噴出。
木強壓住心中的躁動,將嘴角的鮮血擦去,繼續站定。
尉遲璟嵐和尉遲玨兩柄劍都不是凡品,但是,因為兩人對劍似乎都沒有什麼執著,因而也從來沒有注意過罷了。
尉遲玨手中的劍,是尉遲承德曾經送給尉遲璟嵐的,名為非正,尉遲璟嵐手中的劍,亦是尉遲承德贈予尉遲玨的,名為亦邪。非正,亦邪,原本就是出自於同一塊天落的隕石,出自於同一個火爐。
兩劍相碰,雖然持劍著是無意,但是劍彼此卻是認識的。兩劍相碰,發出的聲音,藍忠甫並沒有聽錯,確實像一首絕妙的樂曲,只是藍忠甫能夠如此安然地聽著,原因不過是因為他根本內力,不必承受著由這首曲子引發的內力暴走,氣血亂行了。
然而站在一旁的暮汐,或者還是叫木,他內力不潛,所受到的衝擊,自然不小。內息混亂,他如果這個時候不立刻封住自己的五感進行調息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醫術精湛的木自然清楚。只不過,木沒有這麼做,他承受著這樣的痛苦,放任體內隨時有可能讓自己經脈寸斷的真氣暴走。不是為了贖罪,只是似乎只有這樣的痛楚才能讓他暫時遺忘自己就在不久之前所做的那些幾乎快要將他逼瘋的事情。
木眼睛一瞬都沒有從眼前近似神人的兩人身上離開。
尉遲璟嵐的劍除去那種天成的魅惑之外,其實內裡是變化無常,明明狠厲無比,卻又總覺得每一招都是虛晃一般沒有實感。半是因為尉遲璟嵐的性格原因,半是因為尉遲璟嵐雖然是武學奇才,但是他的武功所學,全是為了自保而已,因而,沒有固定的形態,對於他來說,劍招只要能夠殺人就足夠了。
而尉遲玨所學全都是正統劍術,只不過因為尉遲玨實在是太聰明了,他所學的劍招幾乎都被他篡改過,改後的劍招全部都趨向於完美了,所以他也是一身的無懈可擊。
尉遲璟嵐手中的劍,亦邪,劃破了空氣,每一招都指向著尉遲玨的要害,而且,沒有絲毫守護自己的意思,將自己的要害完全地擺放在尉遲玨的面前。尉遲玨手中的非正,對於尉遲璟嵐的殺招,總是能化險為夷,對於尉遲璟嵐的那些要害,尉遲玨沒有貿然動手,也似乎並不想傷了他的性命。
能看的懂得人見到他們的你來我往,定然會覺得這一招一式無比精妙,這時間自然是過的極為緩慢,若是能學去那麼一招半式,必定也是受用無窮了。可是對於藍忠甫這樣的人看起來,其實,他們僅僅也只是打鬥了不到半個時辰罷了。
在這半個時辰之中,藍忠甫一直緊張地睜大眼睛,試圖看出他們之間的情形。而這個時候,皇宮的御花園內,因為今日的叛亂,早就是空無一人了,而且加上今日天氣實在是算不上好,還有很冷冽的風在吹著,因為御花園也是一派蕭條,幾乎都看不出來它平日的樣貌了。
莫言帶著他的鸚鵡在這裡停了下來,尉遲璟嵐緊隨其後,在莫言的對面站定了。
尉遲承德有些激動,雖然離得並不遠,但是他總有一種在遙望著莫言的錯覺。而且,這樣的感覺正在一點一滴的消失。終於,莫言正視了他,終於,尉遲承德覺得自己來到了他的面前。
「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尉遲承德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直視著尉遲玨。「那一日在那個小峽谷裡面,是不是你故意讓我看見你的樣子,你那個樣子?」
「不是。」
「你那個樣子是真的存在的嗎?」
「是。」
「你是有認真地討厭我,恨我嗎?」
「喂喂,不是說一件事嗎?可是你問了三個問題呢?」莫言笑的很溫暖,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尉遲承德。
「夠了!回答我的問題!」尉遲承德暴怒,盯著莫言的眼睛幾乎都能將莫言焚燒。
莫言被他這麼一吼,臉色變了,變得危險,但是很快那種危險消失,取代的是無奈地淺笑,「嘛,看來你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呢!也好,反正今日,我就是來結束這一切,斬斷那個因為我惡劣的玩笑造成的孽緣的。」
尉遲承德愣住了,看著莫言一點一點地撕開臉上的面具,一點一點的露出原本的面貌來。還有那被束縛住的黑髮散開。
「好美!真的不是我在做夢啊!」幾乎是夢囈一般的聲音,尉遲承德愣愣地看著莫言,看著那個絕世的莫言。「你的頭髮,怎麼了?」
原本是一頭像月光一樣的銀髮,現在只剩下一頭灰白,彷彿書水墨畫中的那種灰白一樣,襯得他的人都有些虛無了。
「為了救藍昱一命,他們都損耗了太多,但是也幸虧這樣,這麼多年,我才能一直壓制住他們兩個呢!」莫言捲起一縷灰色頭髮說。
「他們?」
「我的這個身體,與常人不一樣,他住著三個靈魂,我,白色,還有黑色。只要他們之一稍有壯大,立刻會將這個身體奪過去,所以,我年幼的時候,一直是師傅幫我壓制著他們的。哦,對了,我的師傅你見過,就是玉葉道人,不過他已經死了就是了。」
尉遲承德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放心啦,我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師傅是壽終正寢的,嘛,也因為他洩露了天機,把璟嵐的身世說了出來,因此,折了陽壽,不過活了兩百多年,他也差不多了。」莫言找了一塊比較平整的巨石坐下,繼續說著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師傅曾經說過,這個世道太亂了,必須有人將他收拾起來,師傅測算出那個人是你,因此,讓我下山來輔助你,而且,據說我應該和你有一些因緣關係,所以,我有必要將這因緣完結。可惜,沒想到,師傅他居然算錯了,我和你其實根本不應該相遇,不該有任何接觸,尤其是不該讓我參與到那個充滿了殺戮的戰場上,就是因為和你相遇的關係,失去壓制的黑色和白色兩個傢伙不斷地積蓄著力量,漸漸地我有些控制不住他們了。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看起來啊,實在是太骯髒了,所以,黑色喜歡,他要將這個世界毀滅的更徹底一些,白色也這麼認為,所以他要拯救這個世界,因此他也覺得必須先要毀掉這個世界。
我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個充滿了爭鬥與殺戮的地方,但是,有些東西是我從未接觸過的事情,還挺有意思的,比如什麼兄弟的情誼,夫妻的關係,情人之間的愛慕,還有很多很多,挺好玩的,所以我可不要毀了它。而且,我也挺想看看,這個世上究竟會不會出現水晶一樣透明的人呢!
本來呢,打完仗,我應該立刻離開的,我回到師傅那裡,繼續修行,然後將黑色和白色繼續壓制住。事實上,那一夜我只是找了個地方讓黑色和白色出現,自己好休息一下罷了,要是一直壓制著他們還是很累人的。可是,你卻不小心闖來,我完全是無意的,而且,那個時候挑釁你的,也不是我,是黑色啦。
沒想到你還真是個麻煩的人,之後一直找我麻煩,我想既然你要玩,我也挺無聊的,就陪你玩了一會兒。但是時間到了,我當然就是立刻離開。說實話,要是我不願意走,藍忠甫哪能真的將我趕走啊。
兩年後,黑色和白色已經安穩下來了,我忽然有些想你們了,本來只是想回來看看而已,卻沒想到,因為你,我真的遇見了水晶一樣的祺玉。可惜,呵呵,被你給玷污了。當水晶被玷污的時候,那種巨大反差帶來的黑暗力量你是不會明白的,我一時沒有控制住,這個身體被黑色和白色佔領了。
璟嵐的出生其實我一早就料到了,因為他本身便是一個矛盾。他可以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也可以是毀了這個世界的閻羅,所以,我挺好奇他會怎麼發展的,也就一直在旁邊看著。可是,尉遲璟嵐因為是祺玉的孩子,所以,看上去會是一個完全純白的人,很沒有意思。沒想到,後面,師傅的一番話,居然讓這件事變得有趣起來了。尉遲璟嵐的世界有了黑色,他本人也漸漸變得不安定了。所以我才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徹底墮入黑暗中了。
效果還真是出奇的好,因為有那個潛質的關係嗎?對了,當然還有你們這一群人的從旁協助了。不過,光是黑色又很無聊了,畢竟黑色也是一種很純粹的顏色了。所以啊,我必須不斷地給他身邊安插些溫暖的元素,好讓他不那麼無聊了。
而且,當初因為黑色和白色把藍昱那個小子,給我救了回來的關係,所以,他們的力氣都用盡了,於是這幾年幾乎都是我一個人,真是因禍得福是嗎?哈哈,真好。
今天該是我驗收成果的時候了,所以,看在你為了準備了這麼好玩的遊戲的份上,我決定還是把事情和你說清楚地比較好,這樣你也就解放了,我們也就再沒有關係了。你聽明白了嗎?啊,對了,忘了說,莫言不過是我在俗世的代號,是師傅給起的,不過,我有些明白,我大概叫灰色會比較正常吧!
好了,該解釋的我都解釋清楚了,你想知道的答案我都給你了,還有你想見我,我也讓你見了,至於比試,還是算了吧,沒有意義了。那麼,我該走了,最精彩的部分,我怎麼能錯過呢!」
莫言說著就站了起來,準備回去了。
「是你把璟嵐變成這樣的,他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了。」尉遲承德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說。「要是他知道他的爹甚至不是莫言,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表情了。」
「嘛,他剛才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沒有什麼表示,就是說,他不在乎咯。」莫言回頭一笑,「還真是,這一群人當中,就你最笨呢!」
「是啊,果然,我是最笨的那一個呢!」尉遲承德沉默著,聲音卻透著一些淒涼,「我自以為是地做了那麼多,結果到頭來,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一個路人,但是,我好想見到莫言,好想見到那個對我不屑一顧的莫言,哈哈,真可笑!哈哈哈哈哈~~~~」
莫言稍稍皺了一下他好看的眉頭,嫌他笑的太刺耳了,準備走人。
「把面具戴上,我要和莫言說兩句話。」
「你瘋了嗎?就算戴上面具,我還是我啊,不是什麼莫言,是灰色。」莫言面色有些不悅。
「我要見莫言,把面具戴上。」尉遲承德低吼,像是受傷的獅子一樣。
莫言看著有些執拗的尉遲承德,無奈,把面具帶上,順便連頭髮也恢復了黑色。
「好吧,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莫言很有些不耐煩。
「果然,果然還是你這張臉看起來最舒服啊!我苦苦追尋了那麼久,卻不過追的是一個幻影,果然,還是莫言好。」尉遲承德忽然笑了,笑的有些發傻,慢慢地靠近莫言。一個曾經站在世界頂點,從未對誰服輸過的尉遲承德,現在居然像一個傻子一般,看著莫言的臉,癡癡地笑著。
「莫言,莫言。」尉遲承德終於站在了他的眼前,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