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恩的眼珠幾乎蹦了出來,直閃著驚訝的淚光。如她所願,殷子琦果真沒聽到那番懺悔。但她失去了記憶,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她把眼光轉移到方啟軒身上,他孤傲的眼神已不復見,卻氤氳著淡淡的哀傷和點點的怒氣。
一個轉身,她攤開雙腿,衝出了醫院,不斷用手背拭去源源不止的淚花。殷子琦,林以恩一世人都欠她的…
方啟軒怔然地坐在辦公桌前,空洞的兩眸盯著眼前的合約。殷子琦的照片在右上角的地方,燦爛地笑著,潔白的牙齒如皎潔的月光,襯得她十分可人。
殷家是欠著方家的。殷家要還的債,哪怕是殷子琦賠上了一生的幸福,都不夠償還。原本的邏輯即是如此簡單。但殷子琦失憶了,把那些亂七八糟她不懂的恩恩怨怨加在她身上,會多疼?公平嗎?
整個早上,該死的眼皮在不停跳動。他不耐煩地將手托在左眼,像突然想到什麼般,驟然起身。
待那雙腳在VIP病房前緊急剎車時,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他輕輕推了推門,雪白的床鋪空空如也。淡綠色的被單折疊得有條有紊,只有桌上的杯子還殘留著半杯渾濁了的水。人呢?
原本以為撤退保鏢會幫助減低她的焦慮和不慣。誰知道該死的女人居然搞失蹤!
他憤怒地咆哮,沒多考慮便躍上寶馬,沿途尋找。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潮阻滯著車子前進。
憶起她不記得任何事情,一個女兒身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下該如何生存?他心頭突然慌起來,幾乎忘了公司裡有一大堆文等他去批、一大堆會議等他主持大局。殷子琦,從她出現的那一天起,就不斷為他製造麻煩。他大可不必理會女人,卻偏偏是殷子琦,偏偏是這仇家的女兒要他不斷做傻事。
兜兜轉轉了許久,依然不見人影。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什麼忘了的女人談何容易?驀地,「啪啦啪啦」的響聲四邊奏起。
突如其來的大雨以超強的力量打在擋風鏡上,濺起水花。心情像被蹂躪般猛地跌落谷底。但煩躁的眼神居然在那一刻捕捉到一個單薄的身影。
女人捲縮在馬路邊,嬌小的身子估計因為四周的寒意瑟瑟發抖。他心裡揪成一團,嘴裡不自禁地歎口大氣。
一眨眼,殷子琦身上已沒了疼痛。早被雨打成紅腫的背脊有了短暫的紓解。雨,停了麼?她下意識地抬頭。
熟悉的臉龐,那魅力四射的臉孔在眼眶裡放大特寫。他怎麼在這?雨中撐著傘的他沒了那天的戾氣,突然一種莫名的安心取代了剛剛在她心口的恐慌。
方啟軒拉了她一把,冷冷地問道:「怎麼跑來這了?」出口的話把他自己都嚇著。他應該氣爆的,話語卻出奇的溫柔。
「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回家。」他的話,如雨一樣寒。
「我家在哪?你知道麼?」話音剛落,他胸口像被無數只蜈蚣蹂躪,說不出的痛楚向外延伸。
他記得初次見面時,殷子琦自信滿滿地在他面前宣告,她已不是以前的醜小鴨。但如今的她,卻楚楚可憐地望著她,問他家在哪。
殷家對她而言,算家嗎?
他腦海裡突然出現不可思議的念頭,剎那間,好想給她一個家。「方家就是你的家。走,回家去。」
好不容易,將她哄到了車上。路途上,嘩啦啦的雨聲打破了死沉沉的氣氛。待寶馬駛入方宅時,方啟軒才發覺她已微斜著頭,睡著了。
他不忍心把她叫醒,將副駕駛壓低,讓她繼續沉睡。殊不知,那樣的動作卻將她驚醒了。
「到家了。」他無所謂地說。
殷子琦打直慵懶的身子,定睛一看。皇宮?!她什麼時候住皇宮了?方啟軒將她可愛受驚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方宅四周美輪美奐,其設計結合了歐美和日本的頂級藝術。點點小燈圍繞著泳池閃爍,煞是迷人。
屋內的兩枝大柱巍峨地頂著旋轉樓梯,金光閃閃儼如六星級酒店。
兩側的傭人向他們鞠個躬,「少爺、少奶奶,歡迎回來。」殷子琦很肯定自己沒聽錯,那些傭人的確喊她叫少奶奶。
啥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