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有時候人逃不過命運。
第七日終於來了。
這幾天,我好多次暗示風,告訴他公子胥要對他下手,他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只是淡然一笑,對我的話好似耳邊風一般。以他的聰明怎麼會不明白,他就如一潭深沉的水,表面波瀾不興,未必底下不是暗潮洶湧,只是我怎麼都看不清而已。
我手中握著一枚珍珠,珠面上刻著米粒大小的字跡,上面寫著:「二十七日風雨橋奚。」
二十七日就是今天,我啟程去元國的這天,風雨橋,是我去元國必經的一座石橋。回頭望了一眼忙碌著的宮女,我悄悄將珍珠納入懷中。那日後我再沒有見到奚慕塵,這顆珍珠是在前天早晨我醒來時發現的,那些宮女沒有露出一點兒端倪,我不知道哪個才是奚慕塵的人。
這幾天公子胥沒有來找我麻煩,他絕不可能輕易放我走,倘若不將我煉藥,逮住我留在身邊是唯一解他邪毒的辦法,我想,我此次去元國這一路大約很不平靜了。
「公主,這是駙馬令人送來的霓彩嫁衣,駙馬說請公主上路之前換上呢。」秋畫和春妮二人手捧嫁衣笑嘻嘻的對我說。
我擺擺手,道:「不必了。此去元國風塵僕僕,還是穿便衣的好,衣服我自己都已經備好,讓駙馬不必操心。」
她們兩人有些失望,瞧著光彩奪目的霓彩嫁衣很是惋惜,歎道:「唉,好可惜啊!公主穿起來一定很漂亮!」
我微微哂笑,心道,都是表面上的風光,倘若讓我選,我寧願當個婢女也不想當公主。回想起在江湖上闖蕩的日子,雖然一天吃三個饅頭,可是比現在不知快樂多少倍。
「公主,該上車了。」門外走進來一人,一襲月白的衫子,俊俏的眉目,腰間斜跨著一把銀色的寶劍,是……月兒?
「月兒,你怎麼來了?」想到她是曹子胥身邊的人,我心中有點慌。
「呵呵,」她爽朗的笑了起來,「我家公子吩咐了,說怕路上不平安,讓月兒貼身護送公主。時間到了,我們盡早上路吧,相信駙馬一定在外面等的著急了。」
我無奈,只得隨著她出了門,到了車隊旁邊遇上了風,他看了我一眼,並未因我身上的水紅色便裝而詫異。
他依舊是一身雪白的衣衫,伸手將我扶上了馬車,在我耳邊道:「此去元國一路辛苦,公主要忍耐些。」
我微微頷首,不語。月兒貼在我身邊坐下了,我暗暗叫苦。
曹子胥和一些大臣同風道別之後並未跟來,因他要護國,只是派了兩個繆國將軍一路護送。我此去元國,成親半月後還是要回繆國掌政,之後風會往來於兩國之間,而我卻不必。
此去元國送親護衛、宮女總有百餘人、風手下的又有百來人,宮女幾人坐一輛車,護衛們騎著高頭大馬。一路彩旗飄飄、幾十車箱籠嫁妝,百姓們擁簇在道邊,一個個唧唧咋咋,議論不休,兩國結親、公主出嫁,百年難遇的盛事啊。
我們出平安都的時候,圍觀的人才漸漸的減少。
天色漸漸暗了,黑沉沉的烏雲仿似壓在頭頂,「卡擦擦!」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如今是七月了,正是天氣易變的時候,巫師卜了吉日卻沒算到今日會下雨。
「嘩啦啦……」瓢潑的大雨突如其來的落了下來,每個人都猝不及防、立即濕了半身。
「快點,進前面廟中躲雨!」有人在雨中嚷著。
很快的,人馬立即撤進了山神廟中,我依然坐在車中,沒有一點兒淋濕,看不出來這馬車防水功能倒是挺好的。
轉眼間,人馬都撤了進來,廟宇還挺大,不過這麼多人擠在裡面依舊十分的擁擠,我的馬車落在了後殿,閒雜人等不能靠近。風是騎馬的,所以衣服也打濕了一些。
揭開車簾,他伸手對我說:「下來走走吧,坐了一天馬車該累了。」
我看了一眼月兒,她正笑嘻嘻的看著我,沒有遲疑,選擇了下車,扶著他的手,覺得有些冷,說:「你衣服打濕了,不如先去換件衣服吧。」
他微微笑道:「我不妨事。再說,如此地方,怎麼換衣?」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嬌生慣養的公子,換衣服的地方要乾淨無人,這樣的地方他是斷然不換的。
月兒看到我們的樣子,狡黠的笑了笑,識趣的退下,後殿中只剩下我們兩人。
重重的雨幕將我們同外界隔開,週遭只剩下雨聲,一切都變得靜謐。
望著他挺拔的側影,我想起了從前,倘若是在那個時候,我絕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再往前便到了風雨橋。」他望著天際喃喃自語。
我心口「咯登」一跳,呀,糟糕,因為這雨,是不是慕塵他們也受阻了,不知計劃還能不能實現。
我歎了一聲,道:「不知這雨幾時停。」
「很快了。」
「你那日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既然和繆國公主有婚約,當初拒絕我便是應該的,後來因為我的身份娶我,也是應該的,為了不犧牲元國的利益更是理所應當的,所以,那個對不起,我當不起。」我突然說了一堆話,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微微一怔,轉頭看我,大約我撅起嘴的樣子讓他誤會我生氣了,他笑道:「因為你生氣了,所以我要說對不起。」
「哼!」我別過頭去不理他。
「對不起。」
我一愣,他幹嘛又說?而且頗有誠意,一想到我要私逃,很對不起他,這個對不起我更是擔不起了。
他輕歎一口氣,道:「你以後會知道,這兩個對不起,你都擔得起,是我不對。」說罷,轉身離去。
以後會知道?我不太懂誒。
果然如風所說,雨很快就停了,太陽出來了,我們繼續上路,前面就是風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