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緊緊摟著施然,玄燁顫抖地質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怎樣的感覺?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她認為……她這樣做,自己在失去了她之後還會活得很好嗎?
「三郎……對不起。」閉上眼,施然溫柔地道著歉。她明白的,她是嚇壞這個男人了。若是換做自己的話,只怕反應是會更加激烈的吧。
「以後不准!」彷彿要將施然揉進自己的身體裡,玄燁霸道的口吻洩露了自己的脆弱和懦弱。這樣的心情,自己是再也不想體會了!
「顏兒知道了。」施然笑了笑,繼續說道,「三郎,這就是顏兒說的萬一……」
聽著施然的話,玄燁不解地皺起了眉,稍稍拉開和施然的距離,玄燁凝視著眼前的女子。
笑了笑,施然繼續解釋,「三郎忘記了麼?之前和顏兒的約定,就算彼此失去了另一方,也不可以放棄生的權力,三郎不會食言的,對嗎?」
原來是這件事,玄燁驟然想了起來。雖說是答應過,但是,若是真的要做到的話,怕是件很困難的事。
見玄燁不答,施然自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三郎,不要忘記了我們各自的使命,我們是彼此的,可是,我們也是大家的。」
聽著施然的話,玄燁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身份,但是在施然乞求的注視下,還是勉強地點了點頭,「嗯。」反正她現在好好的,不是嗎?而且,以後自己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
「呵呵,顏兒就知道三郎是會說到做到的。」得到玄燁的回答,施然開心地蕩起了笑意。
「你需要好好休息。」經過這麼多的事情,對於一個孕婦而言,是負擔過重了。攬過施然的身子,玄燁將她輕輕抱起,轉身朝背後的小路走去。
「三郎,你記不記得,宮中有一名宜妃?」雙臂摟上玄燁的脖子,施然窩進了玄燁胸前,柔聲詢問。
「宜妃?」玄燁輕輕皺眉,好像是郭子衿的女兒,玄燁記得,當初是為了除去吳三桂所以才與郭子衿達成協議,封了那個女子為妃,而且,玄燁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即使封再多也無妨,因為他的妻永遠都只有一個,就是這個緊緊靠在自己懷中的女子,「記得。」
「三郎,以後……要善待宜妃。」施然輕輕的聲音從身前傳來,玄燁聞言不禁皺了眉,這是強人所難。
「顏兒又要趕朕走了?」玄燁不悅地開口。
輕輕搖頭,施然浮起微笑,「三郎知道的,顏兒永遠都是要三郎的,只是……」怕有心無力……
「那就不准說這些話。」對施然這樣的話,玄燁向來是會感到不悅的,怎麼會有女人那麼大方地將自己的男人推到別的女人身邊,怕是只有他這個好壞不分的小女人了,每每想至此,玄燁都會覺得惱怒和無可奈何。
「三郎記得顏兒的話便是了……」施然知道他的回答,也不勉強,「三郎,知道顏兒今天為什麼做這樣危險的事嗎?」
還用問嗎?玄燁即使不用猜,也會知道理由。
「因為……」施然揚起笑意,抬起首,仰望著玄燁深邃的眼,「比起顏兒和肚裡孩子的生命,三郎對於顏兒來說……更加重要……」
即使明白,但是聽見她這樣的話語,依舊會深深震撼玄燁的心靈。
「三郎,一定要善待喜兒,還有,要好好照顧自己……」施然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手臂摟著玄燁的力度也漸漸消散。停住腳步,玄燁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安的情緒爬滿心頭。
拉開些距離,玄燁埋下頭,看著懷中的女子,看到施然漸漸閉上雙眼,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
「顏兒!」大聲喚出聲,玄燁跪下身,一手摟著施然,將她放在了草地上,「顏兒!」緊張地喚著懷中的女子,玄燁覺得不安的情緒比剛剛更甚。仔細看著施然的臉,玄燁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爬上心頭,這種無力感,讓玄燁覺得他就要失去她了。不,不可以!「顏兒,不要這樣對朕!不准!」使勁搖著懷中的人,玄燁焦急地大喊。
微瞇的雙眼輕輕睜開,施然看著玄燁焦急的面孔,覺得心中一陣心疼,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永遠不要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輕輕抬起手,施然的手撫在了玄燁的臉頰上,觸摸他微皺的眉,真想將他們撫平,真的……永遠也不想看到三郎這樣的表情……
「三郎,不要這樣……」虛弱地說出口,施然覺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溢滿心底和她的身體,讓她不禁緊緊閉上了雙眼。
抱著施然的身體,看到她虛弱而痛苦的表情,玄燁緊繃的神經更加緊張,「哪裡痛?告訴朕,你哪裡痛?!」感覺到手中似乎沾滿了水,玄燁收回一隻手,低頭凝望,霎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血……鮮艷如玫瑰般的血佈滿了自己的整個手掌。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在了施然身上,玄燁見到了此生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景象——施然白色的衣衫在玄燁的注視下,迅速被染透,不消片刻,便染成了妖冶的水紅色。
「不……」玄燁覺得無力,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前所未有地絕望,不……不要……
睜開眼,施然看向了玄燁。玄燁清楚地看見,施然的眼……變成了魅人的深紫。玄燁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眸子,被震驚的同時,也覺得絕望,為什麼……為什麼會成了這樣……
「顏兒,不要……不要離開朕!」抱緊施然的身體,玄燁閉上眼,低聲乞求。
被玄燁緊抱著身體,施然覺得……自己,真是很幸福的。是的,很幸福……
「三郎,對不起,顏兒……食言了……」聲音弱下去,施然覺得力氣似乎被抽空了,她不想離開,可是,更不想三郎難過……「三郎,一定要記得答應顏兒的事,要……好好活著,來世……顏兒還要跟三郎一起……給三郎生兒育女……」靜靜凝視頭頂的男子,施然彷彿看到了自己憧憬的一幕,揚起虛弱的笑意,施然輕輕閉上了眼。是的,我們要一起創造……屬於我們的未來。
「不……」玄燁輕輕搖頭,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漸漸消了聲音和生氣,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無助和絕望,大聲地咆哮出聲,「不!」
很多人看見了,那個一向堅強的男人,那日一直跪在那裡,抱著懷中的女子咆哮,然後哭泣,然後靜默。那樣的場景悲傷了所有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走上前,也沒有一個人敢勸慰,只得……等那個男人自己想起自己答應那個女子的約定和……不悔不忘的誓言。
雨無情地打了下來,五月的雨是磅礡的,一粒一粒打在了玄燁的身體上,掩蓋了他堅強的淚和不屈的身體,淋濕了他的身,也涼了他的心。飄飛的雨彷彿閃現出淡紫的色彩,輕輕仰起頭,玄燁閉上雙眼,這是顏兒在哭泣嗎?也是在訴說著對自己的不捨和眷戀嗎?為什麼……要離開呢?顏兒……為什麼要讓朕這樣狼狽呢……
三郎,顏兒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除非,三郎不要顏兒。
三郎,顏兒要你好好活著,不能食言。
三郎,顏兒不會離開你,會永遠記得你,等著你……
即使,是來世。
後來,一個月後,玄燁重新上朝,洗去了一個月的頹廢,所有人又再次看見那個熟悉的皇帝。
一個月,夠了。顏兒,朕答應你的,朕永遠都記得。
殷駱蕭來了,得知施然的消息,無比悲傷,他跟玄燁一樣,他為她而難過,也同樣永遠也無法忘記這個女子,這個……令自己深愛的女子。
落花宮依舊在社會上存在著,可是,再也沒有聽說過出現新的宮主,再也沒有了關於落花宮的消息,沒有人知道,這個一向銷聲匿跡的落花宮是不是還真的存在。只有溫柔坊還是每日夜夜笙歌,只是,再也沒有了顏四娘,彷彿那只成了一個遙遠的傳說,傳說著關於那個絕艷女子的傳奇人生和不朽事跡。
喜兒最終也沒有答應殷駱蕭的請求而跟他離開,玄燁下令,將喜兒賜婚與凌風,翌日,喜兒便跟著凌風離開了。坐在馬車內,喜兒回望著漸行漸遠的紫禁城,無聲地落下淚來。主子最終還是沒有跟自己深愛的男子長相廝守,她不想待在殷駱蕭的身邊,然後看著他為另一個女子難過,因為……他們都同樣愛著那個女子。放下帷幕,喜兒將自己掩在了顛簸的馬車中。離去吧,離開這個充滿著悲傷的紫禁城。
顏落宮封了,此次以後,再也沒有了屬於那個地方的任何記載。沒有人再提起顏妃,似乎這成為了宮中最禁忌的話題,一旦碰觸,將會引起最大的哀思和絕望。久而久之,就連親眼見過和服侍過那個女子的人都在懷疑自己的記憶,宮中真的出現過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子嗎?
所有人都知道,康熙帝最寵愛的人是宜妃,至始至終,矢志不渝。
後來,玄燁招來了史官,刪去了關於顏妃的所有記載。他希望,她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