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上俊美出塵的藍衫男子聽聞來人稟報,他一貫溫和的面容上呈現一抹離奇的笑容,他雙眉微揚,淡淡開口道:「今日果然是個好日子,該來的人都來了。打開城門,請他們入席。」他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的流光,深沉清冷的黑眸中浮動江南的煙雨之色,令人看不透他的眼神。
來人得到他的許可,恭敬地後退而去。
稍刻,柔婉大方的上官依雲,沉穩睿智的夙明鏡,慵懶頑劣的夙煜,三人隨著領頭的侍衛,緩緩地來到席位間。
他們三人看到席位上的藍衫男子,神色間浮動淡淡笑光。
「二皇叔好。」若狐狸一樣頑劣的夙煜,漂亮的桃花眼中泛動痞子一樣的流光,他靠在夙漓身側,安然地落坐,毫無顧忌他人眼色。
「二弟,十五年未見,別來無恙?」夙明鏡深邃溫暖的黑玉子眸,含帶三分久別重逢的喜氣。當仁不讓,他靠坐在夙燁身側。
上官依雲柔婉一笑,她眉眼間浮動一抹溫潤之色。「小叔,久別重逢,當是幸事。嫂子時常掛念小叔,孩子們也是時常惦記著呢。」她大方落坐夙明鏡身側,二人眉眼間的柔情蜜意,深情款款,不用明說,卻已是刻骨銘心。
席位上的夙明逸輕柔一笑,他舉起酒杯道:「大哥,大嫂,今日重逢,卻為喜事。小弟先乾為敬。」他碧藍春衫,袖袍揚起,一飲而盡。優雅淡然地放下玉杯,杯中已然空空如也。
夙明鏡沉靜的深黑瞳仁淡淡地注視了他一眼,而後他提起酒壺,斟滿了一杯酒,朝著夙明逸敬去。「二弟敬大哥一杯酒,大哥也得回敬二弟一杯酒,恭祝今日你我兄弟久別重逢。」他仰頭,一杯酒灌進了咽喉處,滴酒不落。
上官依雲片刻優雅地起身,她舉杯微笑道:「大嫂也敬二弟一杯酒,此杯酒是為天下蒼生而飲。大嫂先乾為敬,二弟隨意。」她一口氣飲盡一杯酒,面色微紅,卻極為豪爽利落。
夙明逸靜靜地笑了笑,一杯酒便又落了腹內。
夙漓、夙煜、夙燁接著立起身來,他們朝著夙明逸同時舉杯。「二皇叔,小侄們敬你一杯,此杯酒乃為絕情絕義酒,喝過之後,二叔跟小侄們之間便成陌路,是為對手了。」他們三人將玉杯之中的酒灑落地面。
匡——匡——匡——
連著三聲清脆的響聲,玉杯碎裂,一地碎片。
夙明逸還是笑著,他喝完第三杯酒,眼眸變得明亮無邊。玉杯在手,慢慢地化作粉末,稍微一揚手,飄散空中。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變了,夙燁冰藍色的眼眸中,那平靜無痕的煙波江上,驀然有水色飛騰,水花飛舞,一道若有似無的淡淡霞光,氤氳他的眼底。
「二皇叔,侄子斗膽,我們換個場所較量吧,這個地方要是倒塌了,很是可惜了。」他柔白的長袍一角,飄然而去,潑墨如山水的青絲,隨風舞動,一雙勾人心魂的冰藍色瞳仁,魔魅光澤時浮時沉,淡淡流轉眼角眉梢,完美無瑕的薄唇扯動一道優美的弧度,恰好地彎出邪惡的一角,此刻,他看上去越發地顯得絕世妖嬈。
夙明逸溫和淡笑,「也罷,就讓二叔跟燁兒在武學方面切磋切磋。」他藍衫揚起,隨風掠空,跟緊夙燁絕美的身影,飛過城門。
安坐席位上的方箐,淡然的眸色微微震動,她看著兩道飄然出塵的身影,一白一藍,遠遠而去,她凝眉開口道:「我跟著去看看。」莫名的,她心緒不寧,不安的感覺,在她的心口蔓延開來。
夙漓的青龍劍在方箐的手中,他也擔心夙燁的安危,當下道:「箐兒,大哥也隨你去看看。」他其實也想看一看,夙燁究竟用什麼樣的方法來對付夙明逸。
「爹,娘,二弟,這裡的一切交給你們處理了。」夙漓回頭落下一語,他伸手攬過方箐在懷,飄飄然地飛落城門之下,而後躍身再起,跟緊遠處兩道漸漸成光點的身影。
上官依雲眼看他們的身影飄遠,她的目光中顯露不安的情緒。「明鏡,你說燁兒他會不會是——」難道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
夙明鏡黑眸一沉,他凝眉肅然道:「也許我們早該發現了,在燁兒的身體不對勁的時候,也許那個時候,燁兒他神出鬼沒的,應該就是潛入玄迷幻境修煉幽冥九重神功了。」他心中感覺複雜,對這個兒子,他始終心中有愧。
夙煜一向懶散的眼波,此刻驀然沉寂黯然。「爹,娘,要不我們也跟著去看看戰況吧。」他提議道,也想助夙燁一臂之力。
門外卻有青衣客攔截著,他,眉目熟悉,赫然是四大才子之一的風於揚,在他的身後,是手持寒光閃閃鋼刀的幽冥宮黑衣使者。
「風於揚,想不到你甘願為虎作倀,真是有辱書生斯文。」夙煜冷冷地看著他道。
他卻不介意地笑了笑。
「二皇子,別這麼說,當今亂世,識時務者為俊傑。宮主待在下不薄,他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大志,在下很是佩服,甘願跟隨宮主左右,成就他的霸業。當然,這一統天下的局面也是在下心心嚮往的,是在下的平生大願。」他一揚手,冷道:「所以,在下有必要替宮主除去阻礙他大業的一切絆腳石,包括你們。琉璃國國君,皇后,還有二皇子。恐怕今日你們進門容易,出門卻是難了。」他陰寒一笑道。「上!宮主命令,格殺勿論!」他身後的黑衣使者一見令下,個個提著鋼刀朝他們三個人撲過去。
夙明鏡跟上官依雲對視一眼,他們一記快手,身若閃電,霹了兩個黑衣使者。夙煜手指放在唇瓣上,口哨一起,隱匿在城門下的落月王朝十三死士、三百多暗士飛身登上了城門。而漢忠率領的三千精兵先到紅楓山莊,此刻已經跟衛山而御駕親征的十萬鐵騎匯合,飛速趕赴鳳舞王朝京都虞城門下。
一時間,宮城內,幽冥宮的黑衣使者跟夙煜這方交戰在一起,宮城外,衛山而領來的十萬大軍跟幽冥宮統領的五萬侍衛隊交戰在一起。
此場戰役,戰況慘烈,雙方傷亡慘重,屍橫遍野,幽冥宮黑衣使者組建的侍衛隊全軍覆沒,落月王朝的十三死士、三百多暗衛也未能倖免於難,漢忠的三千精兵雖以一敵十,照樣無一生還。後來倖存的侍衛回憶起這場戰爭,都面有驚色,談此色變,他們只記得眼前一片紅色,記得那血色染紅了鳳舞宮殿外的傾心湖,此戰後被載入天和大陸的史冊,成為後世有名的「虞城討伐之戰」。
風於揚在城門上被夙煜跟衛山而二人聯手,一劍貫穿咽喉,一劍貫穿心臟而死,臨死前,他的嘴角尚帶一抹詭異而得意的笑光。
夙煜回身看著一身是血的衛山而,他眨了眨眼睛道:「衛帝,還撐得住嗎?」
衛山而飄了飄夙煜身上的各處刀痕劍傷,他狂野的雙眉挑了挑,嘴角自然地扯動一抹冷嘲。「朕還死不了,倒是二皇子你,撐得住嗎?」顯然比照他身上的傷口,他覺得夙煜身上的傷口要嚴重多了。
夙煜嘴角噙起一抹狐狸一樣的笑光,卻扯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他面容皺了起來,但無損他慵懶迷醉的痞子無謂。「說什麼呢?笑話,就這麼點傷,哪能撐不住。」他一說話,傷口扯動得厲害,嘴角一抹血色又流淌了下來。
衛山而冷硬的五官越發地凝重,他皺了皺濃烈的雙眉道:「死撐!」他不屑地飄了夙煜一眼。「來,朕來扶你一把吧,你這樣子,走出七步都困難。」他朝夙煜伸出手來,掌心上印染著點點血痕。
夙煜清朗一笑,他將手重重地壓到衛山而的掌心上,分明是故意的。衛山而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那濃烈狂野的雙眉微微突了突。
夙明鏡、上官依雲他們此刻已經是個血人了,他們二人從一堆堆的死人堆中爬出來,含笑著注視著對方。
「明鏡,今天不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怎麼穿得一身紅,跟個猴子屁股似的。」上官依雲笑得有些調皮,眼睛裡卻有了淚光。
夙明鏡爽朗地攬過她的腰身,他脈脈深情地凝視著她。「可不是嗎?依雲也是一身紅色,情景恍若當年啊。此刻,就讓我先回味一下新婚之夜的甜美味道。」他血色沾染的唇瓣,微涼地落在上官依雲的唇上。
上官依雲柔順地閉上了眼睛,此刻,她沒有叫他老不羞。她只是覺得,還能在他的懷抱中,還能緊貼著他的體溫,她很幸福,無法言喻的幸福。心內,感覺只是熱血澎湃,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讓熾焰的火,燃燒得更加厲害,將他們二人統統地席捲進去。
衛山而跟夙煜相互攙扶著走出來的時候,他們看著夕陽下,那血人一樣擁抱著二人,看著他們狂放地親吻著,驀然相視一眼,瞭然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瘋狂是應該的,是必須的,誰叫他們都剛剛從鬼門關走回來的呢。夙煜抬手,擋了擋刺眼的霞光,驀然眼波沉寂。
不知道大哥,三弟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