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紅袖跟霍剛及時趕到,二皇子夙煜集合落月王朝的十三死士、三百多名暗衛,還有蒼夜王朝漢忠帶來的三千精兵,沒有葬身在幽冥宮的機關暗道中。他們未傷一兵一卒便將幽冥宮踏為平地,不過可惜的是,幽冥宮內已經是人去樓空,他們顯然是提早獲得消息撤離幽冥宮主壇了。
「啟稟二皇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漢忠有禮道。
夙煜嘴角勾勒一道頑劣的笑光,他道:「一把火燒了幽冥宮,然後前往鳳舞邊境,跟大皇子、三皇子他們匯合了再說。」
「是,二皇子。」漢忠揚手一揮,便有手下士兵抱著柴禾,提著火把上來,他們將柴禾堆積在一起,而後紛紛地將火把扔進柴禾中。
風一起,火苗辟里啪啦地響起,很快引燃了柴禾。火勢一起,很快殃及到幽冥宮,濃煙滾滾,火焰迅速飛騰而起。
夙煜站在幽冥宮外,他目光淡淡略過火焰中的幽冥宮,猜想著那個捆綁他的小魔女倒得有趣得很,只是他們還能再見面嗎?
他狐狸一樣狡詐的黑瞳中,飛起一道似笑非笑的惡劣光芒。
「撤!」他飛身上馬,領著大隊人馬急速趕往鳳舞邊境。
在他走後不久,一道紅色的身影,落在幽冥宮的門口,她,靈眸閃閃,赤足的腳裸上掛著金色的鈴鐺腳鐲,行步間,清脆的鈴鐺聲,隨風揚起,悅耳魅惑。
看著淹沒在一片大火中的幽冥宮,她明亮的眼眸中,火星點點。身側的雙手,驀然握緊成拳。臭小子,姑奶奶我不會放過你的!
揚風一起,紅色的身影若妖嬈的火焰一般綻開,清脆的鈴鐺聲,悠遠而空闊,傳得有些迷離而邪魅。
而幽冥宮中撤離的大隊人馬,此刻早就抵達了鳳舞皇宮,等候幽冥宮宮主的號令。青嵐閣中夙燁、方箐、夙漓三人接到了各處飛來的傳信,他們對視一眼,跨步出了青嵐閣,飛身上馬,來到了鳳舞皇城門下。
城門上,琴聲幽幽,玉指橫掃,此刻藍衫男子落坐位置上,還是一貫的溫和神情。
忽而,他嘴角淡掃,清朗一笑,雙眸抬起,淡淡地凝視身側的青衫男子。
「他們來了。」他手指微頓,優雅地立起身來,踏步迎風,走到城門廊道上。
他身體微微向前一傾,淡笑地凝視著城門下的三道身影。
「漓兒,燁兒,十五年未見,想不到今日我們叔侄會在這裡見面,難得難得。」俊朗面容,溫和含笑,依稀是那個儒雅溫潤的書生模樣。
「二皇叔好。」夙漓溫和而笑,他淡淡地凝視著那個記憶中的二皇叔,那個小時候很疼愛他們的二皇叔,那個消失了十五年的二皇叔夙明逸,今日卻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面,世事無常啊。
夙燁冰藍色的眼眸晃過一道飛光,光色倏然沉澱,他薄唇揚起,美若春花的笑旋,浮動唇角。
「二皇叔好。」
方箐淡然的子眸,光澤微微漾開,她漠然目光,淡淡掃過城門上優雅金貴的藍衫男子,看著他溫潤含笑的樣子,眉宇間跟夙明鏡,跟大哥夙漓,都有幾分相似。她不解這樣一個看似超然物外的出塵男子,為何會是挑起天下戰火的殘忍劊子手呢。
他們相互打量間,夙明逸含笑的目光靜靜地落在了方箐清冷的容顏上。
「這位想必就是侄媳婦了。」他黝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欣賞的光色,唇瓣揚了揚。「燁兒果然好眼光,這侄媳婦挑得好。」
「多謝二皇叔誇讚。」夙燁冰藍色的眼瞳,笑意淡淡浮動,他神情寧靜而安然。
夙明逸唇瓣流瀉一道笑光,他揚手淡淡揮灑袖袍。「如此站著說話,那是本尊失禮了。來人,打開城門,本尊要替我的兩個好侄子擺宴洗塵,好好地慶賀一下這難得的聚會。」
旁側侍衛神色呆愣,他們分明是敵對的雙方,此刻看起來卻像是親人團聚,看不到任何的殺氣。
真不知道他們雙方之間,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侍衛心中揣測,腳步卻不敢緩慢半步,早就前去打開城門了。
城門打開,發出古老而渾厚的音色。
夙漓、夙燁、方箐淡定從容地下了馬,他們三人神情自然地跨步進了城門,來到了夙明逸安排的宴席上。
「漓兒,燁兒,還有方姑娘,都是自家人,不必客人,都隨意坐下吧。」夙明逸落坐主位上,他含笑著招呼他們三人。
夙漓、夙燁跟方箐也不客氣,他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來來來,今日難得叔侄相見,二叔要跟你們好好地幹上一杯。」他舉起酒壺,淡淡而笑地給他們三個人灑下了三杯滿滿的酒。
「這酒呢,名為相思酒,入喉之後別有一番滋味,是二叔親手釀製的,以前燁兒的娘親雪影很喜歡喝的酒,你們不妨品嚐品嚐,看看二叔釀造的手藝如何?」他像個久別重逢的老者,悉心地招待著後輩,那眉宇間的淡淡喜悅,不像是作假的。
夙漓跟夙燁毫不猶豫,他們舉杯,揚袖一飲而盡。
方箐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她淡然的目光透過玉色的酒杯,雙眉微微地凝起,她怎麼都看不透眼前這個人,他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是學者,可以是世外高人,也可以是個俠客,但怎麼看怎麼都不像一個屠殺天下人的無情殺手啊。
夙明逸撞到方箐困惑的眼神,他朗朗一笑,靜靜地看著她。「方姑娘難道是嫌棄二叔的手藝不好?」
方箐冷淡的唇線,微微扯動,她道:「喝酒分得是心情好壞,無關酒的本身。小女子才疏學淺,並不懂得如何品酒。酒嗎,能喝便可以了。」她唇角一勾,輕輕地抿下幾口相思酒。入喉有些苦澀,卻又夾帶三分香甜,苦中帶甜,想必是相思的味道。
他這樣的人,本身就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只是,可惜了。
輕輕一歎,她唇瓣浮動淡淡的冷嘲,似對世間的態度。
夙明逸看著方箐的眼神,微笑的光芒收斂而起,柔悅之色,浮動眸中。
「方姑娘的見解很獨特,獨特得本尊都有些心動了。若是十五年前,本尊年少之時,恐怕也會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換作旁人說起此番話來,定會讓人誤會,但是夙明逸說起來,卻是那麼地自然,沒有人敢看低他,反而是無言的欣賞。
這個人,真的是可惜了。
方箐又是輕輕一歎。
夙明逸微微一笑道:「姑娘為何連連歎氣?莫非是二叔禮數不周?剛才只是玩笑罷了,姑娘可不要記恨我這個做二叔的。」
方箐終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像你這樣的人,什麼樣的事業都可以做,為何偏偏要選擇一件令人討厭令人傷心的事情來做呢?」
方箐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氣氛突然變了,原本的安詳和諧的溫馨感覺,忽然間,變得有些沉悶壓抑。
夙明逸玩轉著手中的酒杯好久,而後朗朗一笑道:「姑娘說的話很有趣,二叔接受你的讚賞。你說得對,像我這樣的人,什麼事都可以做得,但是偏偏卻要屈居人下,只能排行老二。如果是我天資愚鈍的話,什麼都比不上人家,那麼我也認命了。只是為何只是出生先我一步,就要凡事都踩在我的頭頂上呢。就連心愛的姑娘,也是眼中只有大哥,沒有我這個二弟的份,這麼說起來的話,我是不是該證明一下世俗的目光是錯的,我,並不比大哥差,無論哪一方面,我都可以排行第一。」
「可是為了證明你是第一,就讓天下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二叔怎麼忍心呢?」夙漓溫和的眼眸中,浮動一抹淡淡的憂傷。父皇曾經說過,二皇叔天資過人,謀略才能皆在父皇之上,可是他心氣太高,剛愎自用,凡事一意孤行,太過固執。此番他不惜用天下來作為賭注,只為了證明他是第一,他當那些鮮活的生命都是一粒粒的沙子嗎?
他不明白二皇叔為何要選擇這樣的路來走,要知道——「何況只要二皇叔開口,父皇定然會將皇位傳位給二皇叔的,二皇叔又何必用這樣的方式呢?」
「住口!」夙明逸溫潤的笑容,驀然消失臉上。「本尊這樣的人,豈肯接受他人施捨之物。龍位也罷,心愛之人也罷,他不要的,本尊也不屑要。本尊最看不起的就是你父皇的懦弱,他的滿足。琉璃國早就可以統一天下,稱霸天下的,可是你父皇呢,他做了什麼,一味地躲避塵世外,一天到晚地調和天下。哼——」
他冷哼了一聲,接著道:「歷來天下之位,有能者得之。本尊就讓夙家那些老迂腐,讓你父皇親眼看著本尊平定天下,坐上那個天下之位給他們看一看,讓他們看一看究竟是夙明鏡對琉璃國有用,還是我夙明逸對琉璃國有用。」
此番話一落,夙明逸神情又恢復一貫的溫和淺笑了,他替著夙漓、夙燁、方箐布菜道:「漓兒、燁兒還有方姑娘,難得我們叔侄見面,今日就不要提起不高興的事情了。來,來,來,繼續喝酒,繼續吃菜。只要今日還在宴席之上,我們還是親人,出了這個門,再次見面可就是對手了。」他笑得很自然,說話也很自然。
風度翩翩,這種時候,還能如此鎮定,如此淡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便是心理素質好得讓人吃驚了。
一時間,酒桌上,無人再開口,他們默默喝酒,默默吃菜,直到門外侍衛來報。
「啟稟宮主,琉璃國國君夙明鏡跟皇后上官依雲,還有二皇子夙煜,皆等候在城門之下,特意上門拜訪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