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忘記了自己生命裡浮華而過了多少個春秋。只依稀記得，在那些滿是血腥和罪惡的過去裡，還有一絲溫暖，只為我綻放過。如此足矣。
「稟陛下。昨夜雪靈祠疑似有刺客闖入。」
聞言身體一顫。子言立刻揚起眉。聲音低沉。「怎麼回事？」
「祠內的守衛稟報，說祠中的燭台，被盜。其他，完好無損。」
子言危險的瞇起了眼睛。「去查。查到之後，帶回來見朕。」
「是。屬下遵命。」
「另外。那些守衛。既然做不好，就不必繼續做了。你去處理。下去。」
子言闔起眼睛。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下一瞬，眼睛睜開的時候，眸中溢滿了狠絕。落兒的東西你們都敢動。朕倒要看看，你們究竟還有多大的膽子！
當紅梅安全的從神醫谷走出來的時候，她想的是，為什麼剛剛他們不殺了自己？
不禁再一次想起一刻鐘以前，還同那兩人對峙的場面。
子落冷笑一聲後，反而平息了內心的煩躁。饒有興趣的開口詢問著。「怎麼就你自己呢？風無痕就對你這麼有信心麼，可以讓你單槍匹馬闖澤靈谷？木棉呢？夜影呢？他座下的十二護法，該不會現在只剩下你自己了吧？」子落亮晶晶的眸子直視她。紅唇開闔。「紅梅？」
這種眼神……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神情！如此熟悉……眼前的少女，單單是對影盟的瞭解程度，就讓人不得不去懷疑她的身份。而從她眉目中流轉而出的神態，更是像極了那人。
「你是誰？」紅梅終是問出了在心中盤旋已久的問題。
而子落卻只是半挑起眉。沒有回答她。反而子玉輕笑出聲。「還真的是影盟的人吶？」那種涼涼的口氣，讓人不禁聽了後，浸出一身冷汗。「難道你的盟主沒有告訴你，澤靈谷，有暗衛這回事麼？」
紅梅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該說什麼。眼前的這兩個人，無論是誰，身上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微傳入眼底的笑，那微不可尋的輕哼，滿是戲謔的眼神，還有不屑和嘲諷的神情。看似溫文儒雅，看似清麗脫俗，實則冰冷到了極點。
子落看了她半晌。突然轉過去問子玉。「是他們想要得到綠漪？」
子玉眨眨眼，略顯無辜的聳聳肩。用眼神瞟了一下紅梅，沒有說話。
「回去告訴風無痕。綠漪和紫丹，都在我身上。如果他想要，就親自來拿。不要畏首畏尾地躲在暗處，讓一群死士為他賣命。」子落微瞇起眼睛。「至於我是誰。他會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你放我走？」紅梅有些疑惑。
一般來說，面對刺客或者偷盜者，都不應該是完好無損的放他們回去吧？所以，一時間，紅梅有些摸不著頭腦，根本不明白眼前這個神色淡漠的女子究竟是怎樣想的。
「當年，他幫我一個忙，我給他一個承諾。今日，我將他最得力的手下放了，也算是還了他的那個人情。你告訴風無痕，我不再欠他什麼。再見時，我們，只是敵人。」
子落的話音剛落。子玉便上前一步，擋在子落的身前，掩去了紅梅的視線。「姑娘，請回吧。煩請告訴你們盟主，我這澤靈谷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若盟主真心求藥，那就等我師父回來，再親自來求吧。不送。」
那樣複雜又憤恨的視線，紅梅怎樣也忘不掉。那之後，她就被暗衛帶著，蒙住了眼睛，走出了澤靈谷。等蒙在眼睛上的紗布撤下的時候，她已經身在澤靈谷外了。
回首而視。身處在無盡沼澤中的幽谷。
仿若是黃泉路途的終點。摒棄了希望和光明的，死亡國度。
「出來吧。」紅梅抬起食指，將自己的面紗重新勾上。
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輕巧地躍下一個暗影。
「等很久了？」紅梅抬起眼睛直視他。這是風無痕的第六護法，夜影。
夜影絲毫不躲閃她的目光。坦然的『嗯』了一聲。「從你們進去的時候，一直在等。」
紅梅的目光有些暗淡。輕巧的笑了笑，口腔中滿是苦澀的味道。「他還是不相信我。」
夜影平靜的聲音如歎息一般鑽入紅梅的耳膜。「他，從不相信任何人。」
「是呢。」多麼諷刺，多麼可笑。即使是拼上性命，到頭來，卻也只是換得他的不信任。紅梅苦笑著歎氣。「走吧。」
月夜中，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走著，越走越遠。直到漸漸地融入黑暗之中。
不多時，便有一白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剛剛紅梅和夜影站過的地方出現了。
輕搖著折扇的優雅的動作。在這荒蕪地場景中，他的身後是一棵苦苦在死亡邊緣掙扎地古木。這樣的景色，讓人的心寸寸變涼。滿腔的淒楚和寂寞，無處揮發。
「少主，就這麼放他們走麼？」白衣人的身側，有一暗衛恭敬地單膝跪著。
「沒有必要對他趕盡殺絕。傷他，只是為了替師父討還一些公道而已。至於怎樣了結，是不是要他死，這不是我們要決定的事。」
「可是谷主真的會殺了他麼？」
白衣人但笑不語。當年的隕崖未死，並非成為仇恨的理由。但若此生最愛之人逝去，心也就會隨之而燼。
風無痕，你可曾聽過寂寥無聲地夜裡傳出的隱忍而痛楚的嗚咽聲？
你的罪，豈是染血便可償還的？！
「殺不殺他，自有師父去決斷。」白衣人勾唇一笑。「風月的情況如何？」
「風月國頒發詔命，國主病危，如今國事全由太子全權處理。潛伏在京都的探子來報，說是風月國的君主，命不久矣。」
「是麼。」白衣人收了折扇。慢慢閉上眼睛。「那麼，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眼眸再次睜開。在月夜中熠熠閃亮的眸子，沉寂的沒有波瀾的目光，如此的淒楚和悲愴。
「是時候好好送你一程了。我親愛的……父皇……」
冷風吹過。吹落了古木上的幾片枯葉，飄搖著翩飛而下。
夜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