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採擷 真相 第六十章   成全(補完)
    子言愣愣的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沒有過做一國之君的念想?怎麼會。自懂事的時候起,自己就被灌輸會成為下任新君的思想。太子,是太多人給予希望和耀眼的頭銜。付諸了那麼多,不就是為了成為君主的那日麼?

    沒有坐擁天下的慾望?既然連坐君主的心都有,更何況是一統天下的慾望呢。這,是每個君主都希望的吧?希望國家會在自己的手中強大,希望天下能在自己手中統一。

    子言自嘲的笑。既然都想過,既然都是執念,又何苦將它們強加在別人的頭上。是啊,若是沒有人逼迫,難道就真的不會坐上這位子了麼?子言有些弄不懂自己了,看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想要些什麼。

    「你也不過是同常人一樣罷了。」子落用異常冷漠的聲音訴說著。「一樣的貪心,一樣的執念。你想要困住的,只不過是你得不到的。越是不可能得到,你便越想要擁有。若是在以前,你的心智會控制這種慾望。可如今。」子落冷笑出聲。「你黃袍加身,在自己的世界裡將自己封為君王的時候,掌控欲便不允許有什麼能逃脫你的控制。包括我,包括子玉,同樣,也包括你自己。」

    「不!」子言反駁著。「我是在乎你們的!」

    子玉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真的是在乎麼?在乎到想要殺掉我們?你確定你心中並非是想著,得不到便要毀掉嗎?!」子玉的語氣咄咄逼人。

    子落沉默片刻,眨了眨眼。突然出聲。「皇兄。」

    子言抬頭看她,眸中滿是矛盾和不忍。

    「比武吧。我知道你會武功。」子落口氣輕柔。「我們來比武。只你我兩人。不要子玉幫忙。」

    「既然,我是你最大的執念。那麼今日,我們就徹底做出了斷。」

    「我贏了,你放我走。我輸了,便留下。」

    「如何?」

    這些話彷彿已經在子落的心中盤旋了千萬次。用那樣波瀾不驚的口吻說出。說出這些對子言來說如同霹靂一樣的話。將他唯一的一絲希望也徹底擊碎。

    子言艱難的搖頭。「落兒。你為何執意要離開?」

    「這裡不屬於我。」子落坦然的回答。「我本就不屬於這裡。我的一切,並不是你所知的那樣。正如你從未知父皇母后的過往一樣。你不知我的,我也不知你的。與其這樣沒有意義的消耗下去,不如今日乾脆了斷。」

    子言苦笑。「我是不知你。我從未瞭解過你。可我從未停止過關注你。我看著你一點一點隱藏著自己。知道子重喜歡你,喜歡到不能自拔,越是喜歡越是欺負,越想從你這裡得到注意力。我看著他把你一點一點的推遠,到最後徹底的遠離。我知道子墨會默默的關注你,縱使他掩藏的很好。可是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我唯一沒有設防的,便是子玉。」子言輕歎口氣。「但沒想到,也是這個我唯一信任的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不是他將我從你身邊奪走。」子落淡淡的糾正。「我從未呆在過你的身邊,我也從來不是任人搶奪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選擇了,就再也沒有退路。」

    「所以。你還是要離開的。是不是?」恢復了往日的冷冽。

    「是。」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

    子言輕笑著。「落兒,你才真是無情。這個地方,看來對你並沒有絲毫的留戀啊。」

    頓了頓,子落默認。「沒有。」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只有可以懷念的人。還有無盡淒涼的記憶。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剩了。

    「若我贏了,你會留下麼?」子言的語調突然輕柔起來。

    「會。」

    得到了子落的回答,子言閉上眼睛。半晌之後,睜開。眸中透出狠絕的光。「那好。」然後,他的手探向腰間。一柄軟劍瞬時亮出。

    子落微勾起嘴角。很好,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了呢。凌厲的眼神瞬時一掃。不知何時,那把自她恢復記憶以來便從不離身的匕首便已經握在了手中。

    是那把傷了風無痕的,緋月。

    不知道是誰先出手。只是那一招一式的劍法,處處透著凌厲和殺意。是誰挑斷了誰的發,又是誰刺破了誰的衣襟。

    子言的軟劍刺向子落的時候,被子落的緋月擋開,制住他的手腕,身形一晃,將子言整個人帶了出去。子言穩住身子,腳尖輕點地面,一個翻身又提劍追了過來。

    沒有人說話。掠過耳畔的只有風聲,和兵器碰撞的鏗鏘聲。清脆的撞擊在心上。

    明明是一場打鬥。卻像舞蹈一樣優美。可是此刻誰也無心欣賞。唯一的旁觀者便是子玉。而他早已經料知了結局。握著長笛的手緩緩的用力,直至泛出青白色。雖然知曉,卻還是不忍。

    子落故意露出一個破綻給他,不出所料的,子言的軟劍順勢纏上了子落的腰間。兩人落地的那一刻,劍身優雅的挑開了子落身上的狐裘。一襲紅衣翩躚。

    「落兒。」子言收了劍,嘴角勾出勝券在握的微笑。「你輸了。」

    子落微垂著的眼睛慢慢的抬起,眸中瞬時迸發出決絕的華彩。下一秒,便已經合身撲上。明顯的兩敗俱傷的打法!

    子言一驚,看著那朝自己迎面刺來的匕首,下意識的抬劍一擋。子落微笑著收回緋月,迎著子言的軟劍撞了上去。

    「落兒!!!!」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任何的聲音。子言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刺入子落的胸膛。看著她的鮮血湧出。看著子玉呼喊著匆忙的跑來。

    鬆開握著劍柄的手,子言怔怔的看著子落軟軟倒下的身子。

    世界轟然倒塌。

    「不!!!!!」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子落,卻只有衣角滑過指尖。就要失去了。就要永遠的失去了!不要!不要走!落兒!不要離開!眼淚倏然而下。他發狂一樣撲倒在子落的身旁,奪過被子玉抱在懷中的子落,搖晃著,呼喚著,乞求著,哭泣著。

    「落兒,落兒,你醒醒,你醒醒啊!」

    子落微弱的呼吸著。微啟的雙眸,睫毛顫抖著,像受了驚嚇的蝶一樣。「皇兄。」痛的連聲音也發不出。只能任氣息從口中噴出。子言執了她的手,滾燙的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落在子落的手背上。「我在,皇兄在。」

    「皇兄,我……是你最大的……執念……」子落急促的喘息。「不論我走多遠……你都不會……輕易……放手吧……」她太過瞭解子言。已經登上王位的他,怎麼會輕易放棄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所以……子落,只能……永遠消失……」子落重重的咳著,胸膛起伏的時候,便有大片的鮮血將紅色的紗衣浸染的更加艷麗,隨而染紅了覆蓋著積雪的地面。

    「不許!落兒!不要死!不要死!我讓你離開,我讓你離開皇宮!落兒,我求你,不要死,不要……」子言痛哭出聲。緊緊地將子落環在懷中。

    「放開!」子玉一掌拍向子言。「是你殺了她!如果你早放她離開,也就不會如此!放開她!」子玉怒瞪的眸子,淚珠從眼眶中滾落。像一頭沉聲怒嚎的獸。壓抑著胸膛中的痛,克制著心裡的疼。

    子言硬生生的接下他的一掌。一口鮮血吐出來,卻絲毫沒有放開子落的意思。「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落兒,如果你死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子玉。」子落的臉色蒼白,微皺起眉。「不怪皇兄……是我……自己選的……皇兄,子落有一事……求你……」

    「你說。你說!」

    「請你……做一個……鳳國的好……皇帝……」子落微笑著。「子落……出於世,便要歸於塵……我……我……成全這鳳國江山……也請你……成全……」子言聽著她的話,不住的點頭,緊緊閉上雙眼的時候,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成全……我死後……放我自由……」

    子落呼吸著混合著血腥氣息的冷冽空氣,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流出,湮沒在髮鬢之中。「這是我……盼了……一生……最大的……心願……」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落兒,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太醫!傳太醫啊!救救我的落兒!救我的落兒!」

    「我去找太醫!」子玉緊握著雙拳,驀地站起身來,卻被子落拉住了衣角。「落兒……」你真的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離開麼?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你好狠,好狠心……

    子落微微搖頭。「子玉……」

    子玉跪下身子,湊到她面前。盡量的將自己的聲音放得輕柔。「我在呢……」可那溫柔的聲調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子落費力的抬起手。指向天空。

    「你看吶……隔絕了自由……直到絕望的……藍……」

    徒然墜落的手被子玉接住。

    「落兒。落兒?!」子言搖晃著子落,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落兒?!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再沒有回應。微啟的雙眸已經合上,嫣紅的薄唇已經蒼白,溫熱的身軀已經一絲一絲的冷卻。

    「不要!!!!不要!!!落兒!」子言仰天痛呼。「老天!!!你將落兒還給我!!把朕的落兒還給我!!!」

    「還給我!!!」

    「還給我!!」

    「還給我!」——

    鋪天蓋地的白色。無窮無盡的夢魘。

    那張可愛純淨的臉龐。那低眉淺笑的模樣。

    「太子哥哥,你喜歡桂花糕麼?」

    那日漸清麗的背影。那美輪美奐的舞姿。

    「皇兄。莫要取笑子落了。」

    那迎風飛舞的青絲。那衣袂翩躚的羅衫。

    「陛下。請放子落自由吧……」

    「子落有一事……求你……請你……做一個……鳳國的好……皇帝……」

    「是你殺了她!如果你早放她離開,也就不會如此!是你殺了她!」

    「是你殺了她!是你!」

    「你殺了她!」

    「落兒!落兒!」喘息著從夢中驚醒。同時也吵醒了身旁的芷萱。「陛下?怎麼了?」

    驚魂未定的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沒事。你睡吧。朕出去走走。」

    芷萱無言的看著他披了外衣走出寢宮。神色黯然。

    十一公主……已經逝去一年多了……你還不能忘懷麼?

    鳳國史記:

    鳳元三二七年,十一公主子落殯天。時年十七。舉國哀悼。追封為雪靈公主。遵公主之願,葬於宮外,雪靈祠。特令其貼身侍女,青竹錦秀,追隨相伴,長眠於祠中。

    有道是。緣起緣滅,宮生宮沒,曉落宮纏。

    且聽畫音者唱:

    雁過秋空夜未央,隔窗煙月鎖蓮塘。往事豈堪容易想,惆悵,故人迢遞在瀟湘。縱有回文重疊意,誰寄?解鬟臨鏡泣殘妝。

    (如果我在這兒標END,是不是會被抽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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