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採擷 真相 第五十九章   針鋒相對
    「沒有必要再做這樣無意義的事了吧。」子玉滿眼的嘲笑。「事到如今,還不想放手麼?皇兄。」

    身體,僵硬著不能移動。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被……一語道破。那種感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子,子玉……」

    子玉漫不經心的一笑,轉而向一直在一旁站著的芷萱。「微臣見過鳳後娘娘。」不等芷萱從驚訝中回神,子玉已經揚起了頭,微笑著。「若是在以前,臣可是要尊稱娘娘一聲皇嫂呢。可如今,卻是不敢了……」

    話中有意。但是聽也能聽的出來。

    「萱兒。」子言壓抑著暗啞的聲音低聲說著。「朕有些事情要和子玉和落兒談。你先回宮去吧。」

    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低氣壓縈繞在周圍,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芷萱不免有些擔憂的看了子言一眼,還是行了禮。「那臣妾告退。」

    「等一下。」

    這次出聲的是子落。只見她微彎下腰將古箏攜起。輕步朝著芷萱走過去。在路過子玉身旁的時候下意識的側轉了頭,相視一笑。然後,在距離芷萱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住,站定。

    「昨日是陛下和娘娘大婚之日。子落為遵守父皇的旨意不得踏出池華園一步,故而沒有去向陛下和娘娘朝賀。還望陛下和娘娘不要怪罪子落的好。」

    芷萱看著面前淡漠的容顏。看她低眉輕語,清雅出塵的模樣,豁然明白了為何太皇獨寵這位小公主,也明白了子言眸中的溫柔和寵溺,還有子玉口中的放手究竟為何意了。

    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啊……如水仙扶風,似瑞蘭映月,是青蓮入世的絕塵,臘梅傲寒的風骨。還有,像綻放盛開的白芍一樣嬌艷的臉龐。不要說是男子,縱使是身為女子的她,也說不出半點的厭惡之詞。

    芷萱抬起眼睛,與子落對視。登時愣在那裡。無盡的苦澀洶湧著撲面而來。那雙眼睛!那雙如黑色琉璃一般的眸子,同自己的,是如此的相像……

    「這樣美的雙眸,是不能輕易流淚的。」這是前一日子言說過的話。可如今才知曉,這話竟也並非是對著自己所說。沉寂在苦澀之中,一時間竟沒有力氣接過子落手中的古琴。

    子落看看她,漠然一笑。「鳳後娘娘是嫌棄這琴不好麼?」

    「不是的,我……」芷萱回過神來,伸手捧過那架古琴。

    「既然子落將琴贈與娘娘,這琴便自是有它的價值的。」子落輕聲打斷她的話。「此琴名為畫音。是子落九歲時在父皇壽宴之後,父皇賜予我的。」

    「果然是畫音。」子玉的聲音清清涼涼的傳入耳中。「我本就在疑惑,世間古琴,哪有一架可以奏出如此清冽之音。也就僅只有這架稀世之寶,畫音而已吧。」

    子落輕點頭。「父皇曾說,士為知己者死,音為知心者畫。此琴為畫音,需與彈琴之人心中執念想和。琴者念誰,音便為誰而畫。但因這琴曾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之後便銷聲匿跡,再無人知曉去處。直至七年前,父皇將它交到我的手中。」

    「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怎能收下?」芷萱這樣說著,便要將琴還給子落。

    子落輕輕搖頭。「子落將這畫音琴贈與娘娘,是希望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更希望娘娘心中的音,只為陛下而畫。」

    芷萱不可思議的看著子落。半晌說不出話來。

    「萱兒。既然是落兒贈與你的,便收下吧。」子言涼涼的出了聲。「莫辜負了皇妹的期望才是。」

    「那,芷萱多謝公主。」

    「娘娘言重了。」

    「陛下,臣妾先行告退了。」

    子言點點頭。目送芷萱和侍女們離開。

    「如今,沒有了其他人。咱們就明說了吧。陛下。」子玉悠然的笑著。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子言眸色一沉。「子玉,你究竟是何意!」

    「我的意思,我想皇兄你再清楚不過了。」子玉挑釁地抬眉。「我要帶落兒出宮去。」

    「你!」子言怎樣也沒想到子玉竟然會直接攤牌。

    子玉朝著他看了一眼。「與其讓你關在這宮中,過著階下囚一樣的生活,還不如讓我帶她出宮去。」子玉說著,突然沉下聲音。「至少,她以後的日子,還會自由一些。」

    「朕,不許。」子言沉默了一會,閉上眼睛,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我沒想經過你的允許。」子玉的手微纂成拳。「若我執意要帶她走呢?」

    「那,朕就只好,殺了你。」

    子玉震驚的看向子言。眸中閃爍著無比痛心而絕望的光。「為什麼?!你坐上這個位子之後就要變得這麼無情了嗎?!落兒你可以囚禁,連我你也要殺!為什麼?!子言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冷血!」

    「不是我變得冷血!」子言壓抑著心下翻騰的痛楚。他何曾想要囚禁落兒,他何曾想要殺了子玉!這是他在宮中最親近的兩個人!曾幾何時,他便已經將子玉視做情同手足的兄弟。曾幾何時,他就已經把子落看的比一切都重要!要殺了他們,比殺了他更痛苦!如同親手剜去自己身上的血肉一樣,就像親手斬斷自己的四肢一般!即使是疼痛,即使是苦楚,即使是絕望,即使是生不如死!他也只能忍耐。就因為他是一國之君!他不再只是一個子言,他是整個鳳國的天!子言努力的克制著從鼻腔中竄起的酸澀,壓制著想要流淚的慾望,將這一切化作怒吼,發洩著胸膛中的苦悶。

    「不是我變得無情!也不是我變得冷血!自從我坐上這個位子,是你們一個一個都想在我身邊逃離!棄我而去!」子言猩紅的眸子佈滿了血絲,雙唇微微顫抖著。「都說君王無情,都說君心叵測。人人都在懼怕!怕朕會隨時要了他們的腦袋!不說旁人。父皇,父皇丟下這個位子和一張詔書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母后為了逃離,她竟親手燒了自己的宮殿!扔下我和落兒兩人,真的變得孤苦無依!而我坐上那個位子之後呢?左一個大臣勸我大婚,右一個大臣勸我清散後宮。我知道,若不是父皇的那紙詔書,落兒,你一定會逃出這個皇宮!是不是!」

    子落看著子言,看著他的眸中氤氳的水霧凝結,最終從眼眶裡直直的墜下,融在積雪之中。平靜的回答。「是。」

    「哈,哈哈哈哈哈。」子言苦笑出聲,眼淚驟然而下。「你們都要想著逃走。好像這裡是陰曹地府一樣。子玉,連你也一樣。我是多麼器重你,我是多麼欣賞你。我賜你官爵,你不要,給你兵權,你不收。我問你要什麼,你竟說只想平靜的活著!你的王爺頭銜,若不是父皇賜予的,你是不是也要讓我將它摘掉,將你逐為庶民,放你歸隱山林?!」此時的子言再壓制不住心裡的苦,全部爆發出來。世人僅知君王至高無上,可誰又能明白高高在上的孤獨。「若是我能選擇,你們以為我會想坐上這個位子嗎?!你們以為我願意同我不認識的女子大婚,卻只是為了保住鳳國的龍脈嗎?!你們以為我會願意以失去你們為代價,獨自成為這九五之尊嗎?!我不想!我不願!可我有的選擇嗎?!我自出生起,宿命便已經注定。根本不允許我去改變。」子言深吸一口氣,平緩了心中的情緒。「我只是想留住我珍視的人,想要你們留下,這一切難道都成了我的錯誤嗎?!」

    「子言。」子落平靜的望著他。「你是兄長,是太子,如今也是這鳳國的君主。」子落的口氣滿是淡然還有波瀾不驚。「我本認為,你有足夠的能力去坐那個位子。卻沒想到,你是如此的幼稚。」

    根本不理會子言詫異的目光,子落自顧自的說著。

    「若是覺得辛苦,大可不必做。若是覺得支撐不下去,你也可以像父皇那樣,甩手而去。看誰能像你今日這般,如此不甘不願的接替那個位子。」

    「你敢說心中沒有成為一國之君的念想?你敢說沒有坐擁天下的慾望?」子落一針見血,眸中滿是不屑。「若只是將借口強加在宿命身上,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高處不勝寒的辛苦,何須他人明白。若身為帝王你連孤獨都無法忍受。還是提早讓賢的好!」

    子落冷哼一聲。「也免得這鳳國江山,有朝一日,喪在你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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