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你的嗔,想著你的笑,想著你對我的關心,這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
他牽著新娘的手,一步步走到艷紅的龍鳳雙燭前,「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司儀繼續按部就班地大聲說,「新郎新娘二拜高堂!」,「新郎新娘夫妻對拜!」
一對新人,未等最後的禮成,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冷冷的厲喝,「慢著——」
滿堂來賀喜的人臉色一變,頭刷地齊齊往門外瞧去。
門外一身玄袍的男子,雙拳緊握,眸光沉暗,長袍翻動,一雙赤紅的雙目似要滴出血來,渾身似籠著一股凌厲的殺氣,一步步從外往裡面走進來。
早有一些富豪商賈認出是當今的皇上湛雲落,一時全都震駭,不知是該跪還是不跪。
事態,顯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紅蓋頭下,新娘的身子猛地一顫。
顧惜朝探手攬過她的腰,輕輕將她藏在自己的懷裡,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問:「現在怕了嗎?」
新娘弱弱地點頭,「有些,他的聲音好似要殺了人一般,還以為他不會來了。」
「不來?不來我豈不輸了,要賠十三一千兩銀子呢。」顧惜朝陽光似的笑笑,那佔有式的姿勢,亮麗的笑容落入湛雲落的眼中,卻不啻一道最犀利的嘲諷。
湛雲落緊緊握著拳,額上青筋一道一道如暴怒的虯龍蜿蜒盤旋,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怒指著顧惜朝,「朕永遠不許你娶她。她是朕的妻,一生一世的妻!」
堂下響起一片抽氣聲,皇上這是跑來搶婚嗎?雖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堂堂一朝帝君跑到人家家裡搶妻子,這終歸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而且,紅蓋頭未揭的新娘,明明就有些害怕,小鳥依人楚楚可憐地躲在新郎懷裡尋求庇護,那麼,毫無疑問,今日的新郎新娘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兒,這帶著撲天殺氣與怒火的皇上,卻……擔當的是一個不光彩的角色!
搶親——皇上在搶自己子民的新娘!
一干豪門商賈心裡不齒,雖說嘴巴上沒說,各自眼神中的異樣卻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也有的人,在等著看戲,看一出帝王與財閥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好戲!
「你的妻,一生一世的妻?呵呵……」顧惜朝見著婚禮被打斷,不怒反笑,手中修長的臂一緊,「皇上此言差異。今日臣的大婚一有媒妁之言,二有三媒六聘,三有父母之命,怎能說臣妻是皇上的妻子?倘使皇上一定要說臣妻是帝妻,請問,皇上的合庚帖可有?皇上的媒妁之言可有?皇上的父母之命可有?」
「顧惜朝,你——」湛雲落氣的臉色鐵青, 一口氣嗆在胸中,只覺得氣血翻騰,喉嚨發甜。他看著那一身紅衣的少女渾身發抖,瑟縮在顧惜朝的懷裡尋求庇佑,這一幕,深深地刺傷了他的眼睛,也戳痛了他的心!
不過一月,不過一月啊。若惜,我竟然已經讓你害怕了麼?
「若惜……」他無視顧惜朝的挑釁,無視滿廳質疑的目光,轉而對著那個嬌俏的身影放柔了聲音。
「是我錯了,不該用一年的時間,讓你等我。一年太長,長到會讓你對我失望。可是,若惜,你是個太理智的女子,你為別人想的永遠比自己多,不如此,你又豈會明白自己的心。這一個月中,想著你的嗔,想著你的笑,想著你對我的關心,這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我不信!今日來,我要你真真實實地看清自己的心意,嫁給你最想嫁的人。」
「我……」
攔住女子想要說的話,湛雲落恨恨瞪了眼顧惜朝,「我知道,為了醫治他的左臂,你才答應了怪醫的條件,如今,我不怨你,只要你說一聲,我馬上帶你走!」
原來是這樣?
滿廳又響起吸氣的聲音,看來,發生在皇上和大掌櫃之間的故事還真的不是一般得多啊。
能讓天下兩個最優秀的男子都喜歡上的女子,該是何等的傾城傾國,又該是何等溫婉動人呢?
一時,廳中所有人對新娘的答案與新娘本人掀起了極致的好奇。
顧惜朝八風不動、自信滿滿地繼續攬著新娘纖細的腰,唇角隱約有淡淡的笑意,湛雲落越看越煩躁,恨不能將那隻手給砍下來。
新娘久久不曾開口,滿廳一片寂靜。
雖說,皇上帶了一隊兵馬,頃刻間也許就會兵戈相見,但是,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新娘的答案究竟會是什麼上。於是,屏氣靜息,瞪著眼睛看著似有些驚魂未定的新娘。
良久,新娘突然推開顧惜朝的懷抱,莊重地一撩大紅的嫁衣,跪到地上,身子輕抖。
「皇上,民女想的很清楚了,民女只愛今日要嫁的良人,這一生一世也只喜歡他一個。所以……」
「別叫我皇上!」湛雲落怒吼道,跳起來捉住新娘的肩搖晃著,「每次你想要推開我的時候,你就叫我皇上,如今,你又要用皇上這個字眼來徹底傷我的心嗎?若惜,我不信,真的不信!那些日子,你分明就是對我動了情,你心裡分明他只是感恩感激,你要嫁,也不過是為了報恩,為了醫他的左臂,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民女是真的愛他!請皇上成全!」
湛雲落鬆開手,震驚地後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她說什麼?她愛的是顧惜朝?她跪著求他成全?湛雲落不敢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怎麼也壓不下胸膛內騰起的陣陣酸楚:「你叫我皇上,若惜?你竟然為了求我成全,跪在我面前?你,你真會傷我的心!」
蓋頭下的女子,似悄然一震,旋即再次垂下頭,兩顆清淚從蓋頭底下掉落到地上,砸出兩個清亮的水花。顧惜朝眸中,閃過一絲怨念。她,被感動了?不由,邁動雙腳,往前站了一步,緊緊靠在女子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