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來隱忍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化作淚雨紛飛，——
上次在宮裡意外遇險，是雲芩救起了她，而且意外中還幫她解了媚藥。聯想起幼年種種，她越發確定雲芩並非是個傻王爺那麼簡單。
「話說半天，朕似乎並未同意你可以去江南，你的打算倒是越來越多，是不是再說下去，你準備連朕也一併都打算進去了？」
聽他用朕那個字眼，若惜知道湛雲落多少有點不怎麼是滋味了，當下就屈膝一板一眼地道：「皇上以天子之命，禁止若惜去江南，那麼若惜只有奉旨，但是，以後皇上不能再讓人踏入攬月樓半步，因為，擅闖民宅在我朝是死罪，若惜不會同意皇上的人再入攬月樓。倘使是以湛雲落私人的名義禁止，那麼……抱歉，若惜不會聽從。」
「你這個可恨的丫頭！」
看著她故意屈膝，卻飛揚跋扈的樣子，湛雲落恨得牙都癢癢，原來那個素淡的女子哪去了，居然變得如此伶牙俐齒，是不是他的縱容給的太多了呢？
「居然拿話來威脅我！先和我講講雲蕭那日到攬月樓都說過什麼？」
「皇上那麼長時間都未曾問過那日的事兒，現在怎麼就突然有興趣了呢？」
湛雲落對她的事兒都特別在意，她生怕說多了露出馬腳。到目前為止，那個逸王只給她送過一次解藥，然後再沒提什麼特別的要求。
是不是她去江南，會將他的視線一併引開呢？
這，是她心底的一重想法。
「你不提他，我何必要問。」湛雲落用話堵她。
「也沒什麼，他來，只是把他送我的青麥帶走了而已。」
「青麥？」
「嗯，送青麥是娘家鄉的一種習俗，代表希望，所以，當時那第二張花箋才給了他。」
瞇起眼睛，湛雲落似有意無意地道：「他倒會歪打正著……」
若惜一驚，生怕他再追問什麼，趕忙岔開話題，「他似乎並不欣賞我，可能傳聞是真的。」
湛雲落也不再追問順著她的話說：「你指雲蕭的龍陽之好？」
「嗯。」
「姑且只做傳聞聽之吧，龍陽之好……哼！」湛雲落閉了下眼睛又睜開，認真地凝視著若惜翦眸深處，「你去吧，讓影十三跟著你。他的工夫與影九相當，而且還有特別的才能，外出，讓他跟著，最合適不過。」
「你答應了？」若惜似乎不相信他會應的這麼快，一時竟怔住了。
湛雲落揮了揮手，笑著道：「還不去準備，說不得我一會兒就反悔了。」
若惜馬上回神，退後一步，「那好，我這就去準備。」
「三個月為歸期，再久了，我就讓影十三捆你回來。」
「知道了。」若惜捂著嘴笑著離開。
湛雲落望著她的背影，眼睛裡的黑色一點點變得沉重。
「長風兄——」
「皇上打算讓長風也去嗎？」一身錦緞綴華裘的柳長風搖著折扇從不遠處一株梅樹後走出來，眼睛亦望著那道漸漸模糊的背影瞧著。
「是。原本江南大旱，我想讓你去主持賑災，這樣子，時間提前了一點，你可來得及做準備？」
「沒有什麼來不及。長風完全可以勝任，只是，皇上如今讓長風去江南，封後大典還要如期舉行嗎？」柳長風眉宇微微蹙起，唇角卻是一如既往勾著笑意。
「是。上官芊想要的，我會給，這樣上官甫才能真正為我所用。而鎮遠將軍，因為上官甫的牽制，方能不會輕舉妄動。當下時局異常緊張，朝內稍有異動，商離必然會大軍壓境，我，只能如此……」
「那她……」
「她離開才安全。上官芊一旦登上鳳位，以其陰毒，必然會用皇后的權勢清理後宮，雲仙和她亦會被視為眼中釘，藉機除掉。我不想冒這個險。」
「皇上深情，怕是天下再無人堪比。長風若是女人怕也是會被皇上所迷。呵呵……」柳長風狹長的鳳眼一挑，湧上幾分促狹的意味。
湛雲落頂了他一下，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也不差多少，這次江南之行，倒比你種悠然花的時間早一點。」
柳長風臉一垮，「皇上，我是為你辦事，你還來打擊我？」
湛雲落淡淡笑了笑，曳過頭頂的虯生的梅枝，嗅了嗅那凜冽的冷香道：「也許，錯個時節反而夢能成真……」
柳長風眸華一閃，倏然一種期冀之光燃起。
***
馬車在山道上狂奔，冬日的薄光照在江南第一片樹葉上時，馬長嘶一聲停在了一個乾淨樸素的小院外。
從車轅上跳下一個利索的藍衣男子，瘦削的身材，像豹子一般敏捷。他掀起了轎簾，笑著說：「席公子，到了。」
車廂裡，一身形嬌小華衣裹身的小公子豁的從馬車上搭著他的手跳了出來，「好慢，這才到。」
男子笑容放的更大，露出雪白的牙齒，「再快，我怕你連骨頭都震散了。我和阿芩卻是不怕的。」
小公子瞥了眼旁邊看著似有些憨傻的湛雲芩，「你又笑什麼，難不成你也認為我不行？」
湛雲芩咧開嘴，點了點頭，「你真的不行。以前你和我騎馬，哪次騎到最後不是我給你牽馬回去的呢？」
小公子翻了翻眼睛，不理兩人，邁步去敲院子的門，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面門一擰，一聲溫和慈祥的聲音響起來，「是何嫂嗎？今天又要去哪座山挖野菜啊？我可……」
院門一敞，開門的中年美婦看著眼前人，愣了一愣，聲音微有些凝滯：「這位小公子是——」
「娘，我是若惜，你……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來了？」語氣哽咽，一身男裝錦袍化身席公子的若惜，一下子就撲進她的懷裡，眼淚刷地就似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
母女連心，牽腸掛肚，多日來隱忍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化作淚雨紛飛，盡情地拋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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