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簫兒,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她叫著,慘白的唇不住哆嗦,長長的指甲已深深掐進簫兒肌膚之中,她卻還在用力。
「可是你---」
簫兒皺眉,只著大紅肚兜的蘇君無看起來是那麼弱不禁風,她彎腰拾起那件外衫,才要為她披回去,目光卻一凝---
雪白的臂上,鮮紅的守宮砂宛在。
也就是說,她沒有……
「通」一聲,簫兒一顆心重重落了回去,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看來端木風夕還沒有對蘇君無做什麼,她只是受了驚嚇罷了。
「君無,我們回去再說。」
她半是抱半是扶地攙著蘇君無,步子蹣跚地回儲雲宮去。
這一夜,蘇君無發起了高燒。
簫兒實在想像不出來,蘇君無在景平宮那短短半個時辰到底經歷了什麼,讓她這樣害怕。
她只不過離開一會兒,等到她端著一碗粥出來的時候,蘇君無已不見了。
當時她還只是氣,以為蘇君無又沒有遵守承諾,偷偷跑出去找人了。
誰料過了好大一會,也不見人回來,韓纖纖不經意間說齊王把蘇君無給叫了去,她乍一聽之下,簡直就是魂飛天外!
萬幸的是,蘇君無只是被嚇到了,否則……
「不要!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昏迷中的蘇君無陡然大叫,手腳亂動,撕心裂肺一樣。
「君無,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簫兒壓住她,怕她萬一從床上掉下來,摔傷自己。
「放開我,放開!」
也許在潛意識當中,她把簫兒當成了端木風夕那個惡魔了吧,所以才會拼了命地掙扎。
「沒事,君無,醒醒,醒醒!」
簫兒看得心中不忍,只好費力地將她抱在懷裡,用力抱緊了她的雙臂。
那些秀女們則只在一邊看著,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漠然者有之,人情百態,此刻盡現。
「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吃虧了吧?」
劉絲瑤譏諷地笑,卻不靠近,好像現在亂七八糟的蘇君無會髒到她一樣。
「簫兒,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會……這樣的,難道……齊王已經……」
韓纖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樣子。
「她明明就是跟齊王走的嘛,現在這個樣子回來,誰知道他們---」
岳靜華才說半句,簫兒冷目如電,瞄了她一眼,她心裡打個突,說不出話來。
楚佩畢竟心善,好言相勸,「大家別再說了,我看蘇姑娘需要好好休息,我們出去吧。」
人家遇上這樣的事,已經夠可憐了,她們不幫忙也就算了,何必在這邊落井下石。
「哼哼!」
這回劉絲瑤算是得了意了,先前她就一直看蘇君無不順眼,巴不得她吃點虧才好呢。
轟的一下,眾人頓做鳥獸散,剛才還鬧轟轟的屋子一下清靜下來。
「耳根總算清醒了。」
簫兒冷笑,一手抱著蘇君無,另一隻手費力地把毛巾浸濕,敷在蘇君無額頭上。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跑。」
她低語輕歎,在如此寂靜的夜裡,似乎傳得老遠老遠。
夜再長,總會過去的。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當晨起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斑駁的窗照到蘇君無臉上時,她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是因為經歷過生死之劫的緣故嗎,她怎麼突然覺得儲雲宮的一切都好親切,就像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覺?
「君無,你總算醒了,你要嚇死我嗎?」
就這樣抱著蘇君無坐了一夜,簫兒覺得這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一直抱著我?」
蘇君無費力地坐起身,轉回頭去看,她臉色依舊蒼白,雙唇也已乾裂,好在眼神還算清醒,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你沒事就好。」
簫兒淡然一笑,刻意不提昨晚的事。
她是不想蘇君無再把不堪的記憶回味一遍,那是很殘忍的事。
「簫兒,我……謝謝……」
蘇君無哽咽著,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恨自己一直都沒有把簫兒對她的好心放在心裡,還那麼傷她,她真該下十八層地獄。
「不用,」簫兒從袖裡抽出錦帕,輕輕為她拭著淚,「君無,你以後千萬要小心,你要找楊公子,我明白你的心情,我知道,我一直不讓你去找他,你恨我,可我只是想你相信一件事,我---」
「我相信!」蘇君無越是聽下去,眼淚流得越凶,終於一把抓住簫兒雙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相信!簫兒,你,還有越王爺,你們都是真心為我好,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了!」
但願,還不是太晚。
「君無?」
簫兒怔了怔:她明白王爺的心意了?
什麼時候的事?
不管她怎麼明白的都好,至少她現在明白了,很好。
「簫兒,以前、以前是我不好,我不、不該那樣、那樣對你們,我相信,我都相信,你和越王爺,才是好人,你們才是!」
她突然放開簫兒的手,一把抱住了她。
呃……
簫兒僵直了身子,好吧,你相信就相信,能不能……不要抱那麼緊,她要喘不過氣來了。
「簫兒,對不起,你原諒我,原諒我……」
十六年來,她第一次因為感激而哭,因為愧疚而哭。
不管她是不是能找楊秀庭問個清楚,是不是能夠最終跟楊秀庭比翼齊飛,都將不虛此行。
因為她認識了端木風湛和簫兒,他們拿一顆真心待她,她真的賺了。
「沒事了,沒事了……」
簫兒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意,微笑著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
會過去的,這一切不好的事情。
塞外諸國向來以金沙國、邀月國、望川國、古井國四國為最,其餘小國皆難望項背。
百年來四方國之間一向平安無事,偏偏古井國不甘四分天下,近年不住四處征討,遠交近攻,大有統一塞外之勢。
身為一國之君,端木風夜登基雖短短五年,卻行事穩重,雷歷風行,望川國在他統治之下,向來兵強馬壯,國泰民安,想那古井國一時半會還不敢貿然進犯。
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他來說,最憂的莫過於太后的苦苦相逼:逼他立後、納妃、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