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終究北雪 新來好,一片冷香惟有夢。 第一百一零章 抽屜裡的情書
    南木,帶我回去以前我住的地方,好麼?

    恩,男子凌烈的面容劃過一絲動容,你終於想要想起過去的一切了麼?腦子忽閃而過當時她從昏迷的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情景,她瘋狂地叫喊著不要不要,我不想記起來什麼。

    手指動了一下口袋裡面的那把鑰匙,那是微安被撈起來身上牢牢握緊的東西,就是那個曾經當成家的鑰匙。

    過了這麼多年,樓房還是依舊一樣,只是似乎老了一些,牆壁上有蜘蛛絲,有厚重的灰塵味。

    門吱呀打開的時候,微安的手指劃過裡面的每一樣東西,灰塵沾染了一手,可是卻有一種安心和放鬆,這個地方應該收留了她很多的快樂和幸福,所以心裡又淡淡畫出了一手心酸。

    抽屜半開著,裡面有著幾本厚厚的筆記本,手不禁伸了進去,燈光在頭上張開了眼睛,南木貼心地按開了燈光的按鈕。

    下面有一封信微微露出了一個小角……

    天氣晴朗。忘了多久沒有動筆寫字。

    這麼些年來已經習慣了寫字檯裡的電腦敲打一遍又一遍的文字。抽屜裡已經早沒有筆記本之類的東西。唯獨留著的是你送的那根鋼筆。上面還刻著莉。我的名字。

    不管工作得多累,只要看著它,心裡就會滿是溫暖。因為那是你給我的愛。那年稚氣的你把筆給我的時候,說,筆給你,我也給你了。臉上還有粉色的紅暈。心就醉了。我想你就是我一輩子的歸宿了。

    離上一次的爭吵已經有了三個多月。忙碌的生活衝散了腦子混亂的思緒,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我們的愛情和我們的未來。或者是不願意去面對那份感情的變味。

    趴在陽台上,風吹起了紙張,底下有稀疏的人群。

    三十層樓的高度,讓心有些空洞。

    下意識地撥通了熟悉的號碼。看著屏幕上寫的藍龍。心裡突然有了著落。

    沒有期盼的熱情。只有淡淡的冷漠。

    話筒那邊你輕聲說,你似乎變了。我沉默。

    你又說,你變了。語氣中加了些強調。我看著遠處的高架橋失語。眼淚劃落下來。

    你再次說,真的,我感覺的你已經不是同一個樣子的。

    哦。那先這樣。迅速把電話掛掉。這一次,我沒有和你爭吵。我怕你聽出我聲音裡的哽咽。

    那麼告訴我,我原來是什麼樣子的。手心發冷,不停地顫抖。

    原來的原來,在你的眼中,是什麼樣子的。

    那麼,你喜歡的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是你口中的傻姑娘麼。

    是你喜歡得可以交託全部的女子麼。

    如今的我站在生活的軌道裡,不得不變強大。為了我的父母,為了我們的未來。

    不停地拚命工作。

    把自己下半生的辛苦全部都用上了。我以為夠了。

    張愛玲說,愛一個人,會把自己變得卑微。

    你總愛提無盡的疑問,測試。

    然後你總會以「你是如此聰慧且有那樣深的戒備」做總結語。

    我在電話的一頭淡淡地傷感。對於你,已經透明到失去安全感了。

    一直喜歡那樣的言語,相信會比較幸福。

    相信會比較幸福。陽光好晃眼。晃出了心裡委屈的眼淚。

    信任。記起你曾經在筆記本上一遍又一遍用藍色水筆寫下的字眼。

    我曾經說過我們太相像了,你問過這是好或是壞,卻沒有任何肯定的回復。而事實上我們所認為的總覺得是可以達成共識的,好和壞在某些時候裡出現,消失,再出現。沒有固定的存在。

    你突然消失的日子裡,我不停尋找你。我以為,我把幸福弄丟了。

    回憶終於讓我誠實起來,原來一直把你放在心裡的格子裡,珍視著,只是怕那樣的以來會隨著你的消失而瞬間變得有些失措。我說,就算被全世界遺棄,也可以活得花枝招展。原來的原來,我都只是自欺欺人。

    身上的保護色彩太厚重了,於是把自己隱藏起來。

    我難過,開始意識到,愛是一個艱辛的動詞。

    日子往後退,等待中夾生了許多絕望。

    愛與不愛,都只是一個人的事,無關其他。

    後來你回來,把所有的東西整理好,說,我要去北方了。然後離開。

    我蹲在你離開的背影后把笑容收起,眼淚氾濫。

    你說,我不想在你的陰影下生活。

    你說,我們的愛已經開始變質了。

    我知道那時我們的工資已經開始有落差。即使我一再隱藏鋒芒。

    可是,我們是相愛的,不是麼。輕聲地說。

    看著你的背影有了短暫顫抖,便決絕離開。

    我以為我們的故事已經不可避免地結束了。

    卻在一天,你給我發了短信說,親愛的,我想你了。

    理智開始失去方向。後來的後來也順其自然地發展。

    這天的爭吵讓我決定去找你。我想故事該有個完結。選擇了火車,我想我有一路的時間可以用來思考我們的相見和我們的談話。

    此刻已經是凌晨時分,剛火車才停頓下來,有一陣喧鬧,然後又陷入一片寧靜。

    外面的夜很深了。遠處的等還隱約可見。

    我躲在背影后的陰影處,點著手電寫信。用你給的鋼筆。慢慢地寫字。

    大家都陷入甜蜜的夢鄉。空氣中的呼吸聲平緩。

    還沒有睡意。看了你三個月前最後的那條短信,你忙吧,我困了,晚安。屏幕的燈滅了,那樣的字眼看得有些心疼。

    我在奔赴你的路上。雖然知道就要到達你的城市。可以在你的溫度裡安心地笑。可是內心總有一股絕望,很深很深。不可逆轉。

    有些疲乏,彼此都存活在彼此生活之外,故事之中。

    誰可以完全交託,我們都是有戒備的。

    友人給發短信,問好與不好。口氣似你,一瞬間有淚流的衝動。

    那麼在你的生活中是否我也不是無可取代的。

    尼采說,因為我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我讓你確信我是愛著你的。

    也許,我們都是內心積壓著的空虛日益擴大,於是把彼此當成救贖的稻草,緊緊栓在心口,雨下大了,於是稻草開始搖蕩,和我們的安全感一樣沒有著落。

    我們說再見,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曾經每天不停地來回傳達室,等待你的信。

    一天過了一天。

    那年冬天的時候,你笑著說,親愛的,我在給你寫信,每天都寫,然後寄信,發覺郵筒的綠色真是好看,還有暖心的溫度。我在電話的這頭微微笑。看窗外的雨有幸福的感覺。

    沒有信,沒有信,沒有信。

    等了一年又三個月份。

    在後來的時候,不經意地得知你連我的郵編地址都不知曉。

    難過或許不足以表達了那樣的絕望。

    你揮霍了我的等待。而我卻又怕是意外,也許是真的,信一直在路上,某天會到來。

    那麼會有這麼一天麼。

    你是個騙子。我不停地罵著。又不停地等待。

    後來列車到達。

    我提著行李下車。手機適時震動。

    藍龍。嘴角有了微笑。

    朱莉。是我。

    恩。怎麼了。

    我要結婚了。明天。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麼。你的聲音平穩。

    突然,心像要扯斷的風箏。

    哦。恩。好。嘴角牽強地雕砌著那份心痛。

    原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就在我們沉默的歲月裡,那些情感已經消磨不見了。

    我以為我會大聲地哭,會拚命挽留,可是沒有。

    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婚禮上,新娘很漂亮。有明亮的眼睛和一深一淺的酒渦的笑容。我和她擁抱,內心平穩,沒有波折。祝你幸福。

    她笑著說,嗯,會的。

    然後,和你也深深地擁抱,說著同樣的話,祝你幸福。

    你笑了。說,會的。我很愛她,我的秦珊。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安寧起來。我的秦珊。苦澀的嘴角裡面放不下太多的微笑。

    而就在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遇見了故人,聽見她們小聲說,這個小姐怎麼和新娘有點相像,特別是那笑容,沒準是姐妹呀。

    那麼,這算什麼。

    我擺手說再見。你也擺手,笑著說,要再見哦。

    終於我們輕鬆地說再見。再見。

    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傳達室的大叔在門口守著,他說,姑娘,我老伴把你的信給收起來了,實在是對不起,因為我的前妻也叫秦珊,哎,真是丟臉啊,對不起你呀。他反覆地搓著手,她就是個老糊塗,又不認識字,哎,就認識那個名字。我前些天和她吵架才發現的信,耽誤你了,真的是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我看著他,突然失去了語言。輕輕搖頭,說不要緊。

    捧著那些信,厚厚的,43封。

    眼淚不停落下來。是幸福的。是虧欠的。

    是時間和我們開的玩笑。一個荒唐卻心酸的玩笑。而我們都輸不起了。

    很快地把手機換了號碼。換了工作的城市。

    我不知道你究竟對生活做了什麼。而我又做了什麼。

    但是我知道從今而後,我們再也不見了。

    不再被回憶拖累了。大腦的容量太有限了,只能裝取那些喜樂的,卻不能再被那些憂傷的片斷給佔據空間。

    生活本身並不複雜,所有的雜亂都是我們強加給沉悶生活的一種刺激,是我們潛意識裡害怕寂寞的氛圍,於是給自己營造的牢籠。

    我們在不斷反覆給對方傷害中,讓自己的傷痛更加鮮明。

    其實愛本身也不糾結。

    如果不是我們心底那些不甘和驕傲作祟,我們也不至偏執認為我們所謂的自尊是那麼重要,誰也不肯開口先打破沉默。所以我們錯過了幸福。錯過了一輩子。

    人的一生那麼長,只要不喪失對愛的念想,只要不把心藏起,只要一直心存安好。那麼愛和幸福並不會像我們所強求的那樣遙不可及和不可長久。

    那時我們都說,彼此是最愛,幸福唯有對方可以給。到如今,我們終於各自離散,各自尋找自己的幸福。一度認為過去的約定和誓言是最毒的蠱惑,是謊言和欺騙,其實永遠是曾經存在的,一個瞬間的動詞。它存在我們過去堅定不移的信念裡,美麗短暫,卻也純真。

    我們錯過了,但不是誰的錯,只是我們在生活中忙碌地忘記了什麼是信任,什麼是愛。

    「關係也沒關係。

    你欠我的指紋,我送你的心事就在今夜還給天使。」輕聲唱著。

    親愛的,再見,再見。

    一首民歌唱,為了你愛過我的時光,我無比感激,不論你到哪裡,都願你幸福無比。

    請你一定要幸福……

    紙片上的字跡已經有了歷史的味道。

    南木,我覺得這個字跡很熟悉,朱莉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女子。

    呵呵,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說道,是的,她是的。

    這個女人讓她露出毫無防備的笑容,她曾經不止一次提及到她,用溫暖的語氣,好像訴說著心裡面最柔軟的心事。

    那藍龍就是她喜歡的人了吧。她自言自語著。

    恩,他是個浪子。而朱莉讓他想結婚了。男子補充道。

    微安卻笑得微弱,愛情正是一個將一對陌生人變成情侶,又將一對情侶變成陌生人的遊戲。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存在過愛情。或許是寧願選擇相信,因為相信愛情可以令一個人改變,是年輕的好處,也是年輕的悲哀。浪子永遠是浪子。令男人改變的,也許是上帝的愛或者佛祖的慈悲,但絕對不會是女人。最不宜結婚的是浪子,最適宜結婚的也是浪子。往往不是女人改變一個浪子,而是女人在浪子想改變的時候剛好出現。男人的一生,不過對女人做兩件事:超乎她想像的好和超乎她想像的壞。女人用他的好來原諒他的壞。如果有一天他們不能在一起,不是他太壞,而是她太好。我們一生之中,要牢記和要忘記的東西一樣多。記憶存在細胞裡,在身體裡面,與肉體永不分離,要摧毀它,等於玉石俱焚。

    微安蹙著眉頭。

    你說,他看過這個沒有呢?可惜,有些事情必須要讓它水落石出。南木背對著微安肯定地說著。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