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廈門的第一天,微安和秦楠下了飛機,聽著身邊熟悉的口音,微微顫抖著。
該去哪裡,能去哪裡,會去哪裡?微安在的士的後駕駛座上,看著一路招搖過市的街燈,和所有的城市一樣陌生,其實很多的城市都是一樣,雲遊到最後其實看的都不是風景了,因為心境會很寂寥。沒有人,這個世界空蕩蕩的。
已經三年了,她曾經偷偷回來過一次,迷失在回家的道路上,三十七個小時的火車,站台上廣播裡清晰地傳播著廈門歡迎你的時候,巨大的人流帶著她往前走,出了站口,都是陌生的人,四周迴盪著陌生的聲音,車子來來往往穿行著,不停有人問你要去哪裡?她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在原地抱拳茫然。後來進了火車站旁的超市,逛了很久,出來以後,她又排隊買了回學校的票。
這個事情,她只跟七月圍成說過,他信息裡面都是笑她成了地地道道的本地外地人了。她也跟著笑笑,心卻涼了很久。之後不敢再回來了,這個不屬於她的故鄉。銀行賬戶上每個月固定會打入一千塊錢,學費也是定期交納了。
大學期間,她做了四五份家教,期間用了這些錢出去遊蕩了許久。回來的時候,同學們總是羨慕地問她,你又出去旅遊了呀!她總是笑笑說,不,我出去遊蕩了。
旅遊在她看來,是具有銅臭味的,至少她沒有那個資本。
她走在路上,總是忍不住發呆。這次是去哪裡的?她在找故鄉。而故鄉卻是回不去的地方。腦子裡面有個微妙的念頭,找到一個舒服的地方,就停下來,住下來了。從此就是家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
過往的街燈打照在前排座位上的秦楠身上,斑駁的,就好似穿戴在身上的一截變色龍的裝扮,在陌生的地方會顯得熟悉和親切,在熟悉的地方卻顯得那樣生硬和格格不入。
腦子裡面擠進去的一個念頭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位置,是車禍最容易出事情的位置。心裡有奇怪的感覺,迎頭而來一輛大卡,光亮的車燈亮堂著有點刺眼。
過了很久,微微的有些發暈,想要睡覺。
眼睛劃過育榮中學。腦子裡面開始不成串的片段:一個可以讓人昏睡的午後,夏日裡面牆壁上的爬山虎綠得閃閃發亮,一個女孩子頂著大太陽,站在那個中學的大門邊,瞇著眼睛,東張西望地等人。不久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後拉著她的手說跟我來。
步子停在了一間已經廢棄的安靜的音樂練習室,稀疏的椅子放落在裡面,落滿灰塵的樣子,一個男生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把鑰匙,一個堅硬地背影,一個帶著隱藏驚喜的側面,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女孩子還微微打量了一下外面,男孩背著臉,打開櫃子,弄著一個要脫衣服的姿勢。
這個女生笑得尷尬。她聲音有些泛冷的味道,你在幹嘛,變態。
你偷看了?你不許偷看哦!男生很調皮的聲音說道。
我才沒有呢!你幹嘛呀?女孩子聲音有些無奈而又憤怒地說道。這個男生在下課後,騎著單車出現在她面前,帶著她回到了初中的學校,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微笑,顯得有些怪異。
男生直接比了一個要脫掉衣服的樣子,女生眼睛直直地對視著他,動作比了這麼久,衣服都還沒有脫掉。男生歎了口氣,把外套脫掉了蓋在女生頭上。
你不許偷看哦!
我沒有啦。想要把外套給脫掉,卻被一個很有力的手掌給按了下來,很有孫悟空被如來佛給蓋住的錯覺。
好了,現在你可以偷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子頭上的衣服被扯開了,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跟著口氣也不太順氣。
什麼偷看,是光明正大地。
給,這個,哇,新的。
是呀。給你用。
為什麼?
我有兩把新的。
可是為什麼給我呢?
一把是我爸給我的,一把是媽媽買的。他們都希望我用呀,所以我就需要有一個人來幫我用舊。那個人可以是你麼?
哈,好吧,我就日行一善吧。
兩個人彼此有著可以輝映的微笑。其實女孩明白,男孩子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父母。畢業時候的檔案清清楚楚地寫著單親家庭,這句話甚至有點像是電視裡面的蹩腳劇情。還是心裡很感動,男孩的吉他已經很舊了,而女孩的這把卻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