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文學社有點事情,方便來一下辦公室麼?手機震動了,是秦深的短信,淡淡的語氣藏著不可拒絕的意味。
微安匆忙地對著靜子說了一下,文學社有事,還被調侃了一下,什麼時候這麼有積極性。這麼一說,立即調動了微安的內疚感出來,自己大有佔著茅坑不拉便的嫌疑。
歎了口氣,快步到了辦公室。
坐著的男生抬頭,溫潤如玉的眼神讓人安心,微安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哦。
部長大人,你總算出現了。旁邊一個女孩子活潑地叫喊道。一個大一的小學妹,活潑天真的青春勁,一下子就能讓人喜歡了。
桌上面累著一堆的稿子,一群人不說什麼廢話,直接進行了今天的工作,一陣忙活之後,大家的肚子都咕咕地叫喚起來了。
工作完成得還算順利,微安雙手合十,以坦誠的態度說道,同志們辛苦啦,今天晚飯我請啦。
活潑的大一學妹帶頭大喊道,學姐萬歲~一群人就喜氣洋洋地去酒飽飯足一頓了。
恩,學姐,感恩啦,我們走啦。飯後,小學妹很識相地笑著說了拜拜。
大家都陸陸續續地走了,眼前的男生卻不動身。
怎麼還不走呢?微安有些疑惑地看著秦深。
恩啊,好不容易能跟大忙人說說話呢。
呵呵。這樣呀,好吧,我們飯後散散步,權當減肥了。
兩個身影在路燈下面晃悠著……
聽說,你還沒有女朋友的呀,追求的人選向來不少的哦。微安提起了八卦,這樣的話題更顯得輕鬆和容易進行。
因為心裡有人?面對一隻保持微笑的小學弟,微安都擔心面部會不會緊張地卸不下來。
恩啊。小男孩發出了一音節。
是不是不想進行這個話題呢,微安心裡想著,正想要不要切入其他話題,旁邊的男孩子卻突然開口了——
高中兩年,一層樓的距離,不遠不近的空間距離,卻隔著不認識這樣遙遠的距離。我一直在想她認識我麼?可是我喜歡她。愛情就是一場躲不開且撕不斷的夙願。在一段時間我喜歡一段音樂,聽一段音樂我懷念一段時光。坐在一段時光裡懷念另一段時光的掌紋。那時聽著那歌會是怎樣的心情?那時的我們是否相遇?是相遇還是錯過?還是沒有結局的邂逅?
在生活裡靜靜的走,看了許多水,知道每一處水都有不同。它們或渾濁,或清冽。有些可以取來飲用,有些放養了游魚。人的一生,也不外如是。命運各有不同,但偶爾會殊途同歸,比如兩條溪流的交匯。有些人生來擁有幸福,有些人沒有,因為交匯,彼此都有了。再或是一邊是悲,一邊是喜,因了相遇,而同悲同喜。我時常想,同悲同喜,休戚與共,這傳了千年的話,是否真的對。在這物慾橫流時代,或已經消散無跡了。
恩。是個暗戀來著。微安有些八卦地笑著,一副興致勃勃的神色。
男孩接著說:儘管我總是特意從她們班級經過,發出很大的笑聲,而她就坐在靠近走廊第四個窗戶邊發呆。兩個眼睛沒有聚焦。那是一個木製的窗戶,藍色的漆,夾雜著一些失去顏色的木屑,玻璃不夠透明,上面落了許多小塵埃,她的頭髮有些自然卷,特別是額頭的地方,還緊緊依附在她的頭上,她的眼睛不大,瞳孔是淺褐色的,午後夕陽打在她眼睛裡,就像一段音樂一樣。
我時常在想她是在看天空還是看回憶。她是一個有故事的女生。儘管我和她總是在同一趟汽車上面一起回家,下午六點的時候,麥當勞前面三十五步的地方,她會提一個粉紅色包包站在那裡,耳裡塞著耳機,眼睛散漫地低頭看著地板,偶爾有車子來的時候,她才會抬頭,幾次她就要錯過了,我總是假裝不小心地推了她一下,她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跟著上了車,我的對不起還來不及開口。她總是一個人的樣子,可是我看得見離車站不遠處地方會站著一個穿同樣校服的男生,直到她上車,他才慢慢離開。
哦,看來就是喜歡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子了,真是,有些可惜了呢。微安笑著,抬頭跟他說道,這是她的遺憾吧,錯過你。
是這樣的麼?秦深眼睛劃過一絲驚喜,又隱藏了起來。
話題又繼續:第一次見面,我在學校三樓陽台上,嘴巴裡念叨著該死的勞動委員黃培培,硬是拉著我和她一組值日,搞得從不打掃衛生的我,得吃一大堆灰塵,正在陽台上發呆,眼光被悄悄地吸引住了,第一次看見她,長長的頭髮飄蕩在空氣裡,她就那樣站在那裡,我終於嘗試著和她套上近乎。我在樓上這樣的距離裡面在想,該怎麼開始搭訕,該怎樣開始呢?是應該跑下樓到她身邊:「請問,你可以有10分鐘時間和我聊天嗎?」那太傻了,簡直是有些不良分子的氣息。「請問你是某某中學的嗎?」她整個人散發的分明就是一種格格不入的氣息。有些脫離人煙了。午後的陽光打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她不算漂亮,但是足夠乾淨,心裡竟然有一種我要認識她的衝動。我慌亂地大叫想要吸引她的注意,甚至從教室裡頭拿出塑料瓶子往她在的那個地方扔,但是她始終都沒有抬頭,只是直接走開。
毫無疑問,她肯定也是一個笨女生的呢。微安笑著說道,看著路燈裡面兩個伸長的影子。
呵呵,男孩笑著又繼續:第二次見面,我在球場上打著籃球,高一三班對高二四班的球賽,當她出現在球場的時候,我激動得不行了,竟然想著直接跑過去找她要電話,可是一顆球就拋到我手裡,我不停提醒自己,她在看,加油加油,所以我打得格外認真,希望她可以注意到我,可是她的眼神太淡漠了,進了三個漂亮的三分,旁邊一群女生為我歡呼,隊友都示好拍拍我肩膀,可是我注意力都是她有沒有在看呀?不一會兒她轉個身就要走了,我急忙把球往她那邊一扔,球重重砸在她頭上,而她還是硬生生地連動也沒有動一下,抬著頭就要走掉了。我都愣了,球場上混亂起來,一個霸氣的男生直接給我一拳,旁邊的人大聲叫喊,我灰心極了,拳頭又要飛下來的時候,一雙手拉住那男生的手,說了一句,沒有砸到我。又走了。是她。
哇,記得這麼清楚的呀。微安眼睛裡面分明凸顯一個佩服兩個字。
恩,第三次見面,我確定不是一次好奇心氾濫,我開始打聽她所有的消息。我的抽屜裡有她扔掉的試卷和本子,有她喝過的飲料瓶,有她丟失的學生證。她的作文字跡很清秀,而那一句王菲的歌聲就像青草味的夏天。我突然迷戀上了王菲。我耳邊放著王菲的,我看見過一場海嘯,但是沒見過你對我笑。我腦子裡面都是她的微笑。以前我不聽王菲的歌,因為太過纏綿了,太過空曠了,太過女性化了。可是喜歡一個人也許就是這樣的。那一次我對自己說,品味得提升了,買了很多磁帶,被我哥當外星人。她從我旁邊經過,和那個長得很霸氣的男生,據說是學校裡的混混,叫羅峰。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我只是看見她對著那男孩子笑得開心,罵他是傻瓜,而那男孩子狠狠在她頭上敲了一個栗子,我知道我的手掌咯吱叫了幾下。那個霸氣的男生哪裡比我好。我對著鏡子照了好幾次。
呵呵,小男孩呢,不過挺可愛的你,然後呢?
第四次見面,那天放學很晚,公交車已經停班了,因為我家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去的人不多,班次也少。我灰心喪氣地站在公交車站邊,無聊地踢著廣告牌,嘴巴裡面不乾不淨地亂罵著,幾輛公車過去以後,她突然開口問,你是去文西路的麼。我一下子愣了,轉頭看她,她沒有轉頭,好像在對空氣說話一樣,可是這個車站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她了,就急忙點頭,那裡的燈光很暗,她根本看不見我的表情,又問了一遍,我急忙回答是是是。好像聽見她笑了一聲,那我們拼車吧,便宜。好。估計那個時候,不管她說什麼我都說好。她叫了的士,上了車,叫了我半天,才回過神來。在車上,我們一句話也沒有,她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我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在車上落下了她的電話,一個紅色的外殼有些磨損了的小靈通,等我回過神來,她早已經下車了,手裡拿著那個電話,我心裡直打鼓。好不容易有勇氣翻開她的通訊錄,卻發現上面一個電話也沒有,而最近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都是一片空白。記事本裡面,只寫了一句,南木北雪。
南木北雪,微安腦子一下子缺氧了,手不自覺地滑過手腕處的鏈子,將刻得字跡翻轉向下,腦子一片混亂。
男孩子沒有意識到的,又繼續說著:第五次見面,我一大早就到了學校想拿東西給她,她竟然不在教室裡頭,奇怪了一陣子,我看了一下手錶,呃,早上五點,難怪我出門的時候,我哥剛從外面一身汗臭回來的時候,罵了我一句大清早,神經病。都沒有注意到時間。不管五四三二一,我直接站在門口等著她。七點半的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那個窗台邊位置還是空的,奇怪她怎麼還沒有來呢?難道她生病了?車禍?還是睡過頭了?肩膀突然被重重打了一下,死小孩,跑來我們教室門口乾嘛?聽這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知道是那個霸道男,怎樣啦?我回過頭,想回他一句。不想正好看見她從陽台那邊走過來,我徑直朝她走過去,喏,你的手機。她無聲接過來,也沒有抬頭看我,直接扔給我一句謝謝,冷冷的,沒有什麼溫度。莫名其妙,難道是故意扔掉的麼。我還想像著以一個雷鋒形象出現在她面前,可是她那沒有表情的臉顯示了這好像是多此一舉,我叫住她,喂,怎麼這個反應呀。她沒有搭理我,霸道男明顯十分得意大聲喊了一句,白癡,誰讓你做無用功的,滾回你們班級。我直接無視他,還想問原因的時候,她突然回頭,把電話遞給我,你的號碼。哦,嗯,我急急忙忙輸了我的號碼。鈴聲響起來。我立即奔回我的教室去了,一路我都想唱歌了。
每一次都可以惹下我滾燙的思念。而你在哪裡。你的心又在哪裡。夏日的午後,太陽斜射,在教室的最南邊的角落裡,我伏在桌上,一筆一畫地寫著歌詞,陳綺貞的《太多》。這樣的狀態就像只蝸牛背著某些重重的東西,而現在在一點一點地傾斜著,是個解壓的過程。我不否認我開始恐懼未來,小小的。高考倒計時。牆角的一邊掛著大大的牌子,黑底紅字,不和諧的樣子,像個棍子,不停地敲打內心的鐘響,咚咚咚。內心的空洞被無限放大,像個黑洞不停擴大擴大,吞噬了前方微弱的光,以緩慢而又不停止的速度。
物理試卷在前十分鐘被硬生生地抽走,伴隨有硬生生的無可奈何。腦子裡還不停運轉著,才突然想起某某一道題是可以怎樣怎樣就算出來了,小小感歎試卷的題目很抽像,什麼勻速運動,什麼振幅,整一大堆的名詞,圍剿得大腦有抽筋的跡象,繼而嚴重缺氧。其實和物理已經互相討厭了許久時間,還是感覺很陌生,雖然筆尖可以很自然寫出一些奇怪方程式,可是天知道,它們到底有什麼意義。像個儀式,每每考完物理,我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寫歌詞,把整首歌的歌詞默寫下來,再接著寫一遍。
當我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走近她的時候,她卻畢業了。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她呢。成績單貼在公告欄上,我看見了她選擇了一個遠方的城市……
微安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兵荒馬亂的一片。
碰巧靜子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女人,我在你前面。
微安鬆了一口氣,笑著說,小弟弟,下次聊咯,我有事得走了。
兀自晃晃手,朝靜子走去。
後面有一道揮之不去的眼光。不知怎麼地,就覺得苦澀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是角落裡面的太陽,怎麼也跑出來攪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