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思思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已不見了宇文康的身影,一股莫名的悲涼再次湧上她的心頭。
「王妃,王請您到前廳去。」翠兒前來傳達宇文康的命令,這是自思思自入住思然院之來第一次被打擾,宇文康向來是讓她睡到「自然醒」的。
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思思突如其來的一陣心跳。
前廳裡,賓客雲集,太妃、摩丹、一些契丹重臣均在列,這樣的場景到是史無前例。
「諸位,今天宇文康在此宣佈兩件事。」 宇文康神色冷然,頗有王的威儀,現場一下變得十分肅靜,「第一,宇文康打算將契丹王位禪讓給摩丹王兄……」
此話一出,現場立即引起一片騷亂,人們面面相覷,不知所云,王今天這是怎麼了,這樣的話能在這種公眾場合隨便講嗎?
「王,這種笑話可開不得……」一員猛將站了起來,他是宇文康的極力擁護者。
「敖玉,坐下。」宇文康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敖玉無奈,只得重新坐下。
「剛才宇文康只說了第一件事,絕不是笑談。也許這件事更應該在大殿上說,而不是我的家裡,但……我還有第二件事,與此有關,就是休——妻……」宇文康目視前方,不看任何人,當然也包括思思。
思思慢慢瞪大了眼睛,休妻?休誰?瑤羅還是自己?
現場已經變得死一般地寂靜,人們從宇文康的神情上意識到,王不是說笑,而是在下達命令。
禪位、休妻,任哪一件在契丹來說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眾所周知,宇文康所娶之妻乃大唐安思公主,乃兩國休好所締結的良緣,但是康無福,安思公主初來契丹後,就神秘失蹤,實乃康之過,然康更大的過失是,又找了一位假公主來替代她,那位假公主就是現在堂上所站之人,她是被我脅迫的……」
眾人的目光一齊向思思掃來。
不,不是,我不是被脅迫的,我是心甘情願的,而且我就是真公主,康,不要再說了……思思這才發現原來「不能說話」是個致命的弱點,否則,她就可以及時制止宇文康,而如今,除了流淚、搖頭,她什麼也做不了。
宇文康終於不自覺地看了思思一眼,他閉了閉眼睛,又使勁把頭扭向了一邊,不能看她,不,不能……
「昨日大唐來了使節,無異於戳穿了這個秘密,宇文康自知罪責難逃,情願禪位於二王兄摩丹,也算向大唐朝負荊請罪,以免禍亂契丹,再引黎民百姓遭受塗炭之苦。至於這個假妻……宇文康已經寫下一紙休書,請諸位做個見證,從今以後,我宇文康與羅西西再無瓜葛……」
說著,宇文康一揚手,抖出一紙休書,黑漆漆的「休書」兩個字在白紙上顯得異常醒目……
思思雙腿發抖,難以自控,但她堅持著一步一步往前邁去……
宇文康,看看我,看看我是誰……
宇文康,看看我,為什麼側著頭,你是在心疼嗎?告訴我……
思思心如刀絞,十餘步的距離好遠,好遠……
走近你,也就等於離開了你,我不要,不要……可是,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昨夜不和我說,是因為你意已決,怕我會要死要活地阻止,還是因為我在你的心裡根本就不值得呢!
「不能休。」話音一落,環兒甩開侍衛的阻擋,大踏步衝了進來,「康哥哥,你剛才說她是你的假妻,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怎麼會假呢,大家都看到了,那日,和你大婚的人不是那個安思公主,而是羅西西,雖然唐王聖旨在前,但你真正娶的妻卻是羅西西,就是你眼前的這個女人。」
「環兒,這是什麼地方,不許你胡鬧,趕緊回去。」宇文康雙眼瞪著環兒,一臉的怒容。
「不,現在胡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有什麼姿格自己就能決定把王位讓出來,你當初能當上這個王,並不全是唐王聖旨的原因吧,你可知你拜王大典那天,舉國同慶,全民皆歡,那不是一道聖旨就能做到的,是全契丹的百姓自發的,他們擁護你,是希望你帶領他們把契丹變得國富民強,人們安居樂業,現在呢,你卻想當縮頭烏龜,不就是一個安思公主嗎?是她自己走丟的又不是我們把她趕跑的,如果唐王真的老糊塗了,為了一個女兒就舉兵犯境,那又怎樣?我們契丹上下一心,根本就不怕他。」
環兒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個個甚為驚歎,他們沒想到這個小小年紀的公主竟然慷慨陳詞,為國為民分析得如此周到。
「公主說得對。」
「公主說得好!」
當場,只有摩丹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思思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宇文康,她希望他能收回成命,只要他收回去,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因為他們的假想敵只是虛妄的,安思公主近在眼前,大唐不會舉兵犯境。
「休——妻——是我——的家事,我只是請各位作個見證,並沒有徵求別人意見的意思。」宇文康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你無情,你冷血,你……」環兒氣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太妃連忙站起身來,沉下臉來說,「環兒,於公,他是王,你是臣,於私,他是兄,你為妹,你怎麼能這樣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呢!還不趕緊給我住嘴。」
太妃有她自己的想法,休了羅西西這個沒身份沒背景的大唐丫頭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休了她,瑤羅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成為正妃,要知道瑤羅雖是庶出,卻有整個達稽部族做後盾,如果把瑤羅扶上妃位,那自己老了之後,也算有個依靠。
「羅西西,回去收拾行李吧,我已在門外幫你備好馬車,你收拾好後就和玉虛道長他們一同走吧,就不用再來見我了!」宇文康依然不看思思。
「西西姐,不能接……」要不是環兒被太妃拉著胳膊,她恨不得上來將休書撕碎。
思思苦笑了一下,宇文康,你真的這麼無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