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是警察的天職,但彭飛其實對這起碎屍案並不感興趣,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查這起案子。他之所以還要查,就是因為他想確定這起碎屍案和天河塑業的一系列迷案有沒有關係。
雙城路位於市區偏北部,是條東西路,與紫光路、沿海路、新一路及北環路相通相連,是條繁華的交通要道,市裡最大的海天大劇院也在這條路上。
黃記羊肉館並不小,上下三層餐廳,比彭飛事先想像的要大得多。此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各個餐廳裡已經是座無虛席,生意顯然是十分的興旺。
彭飛帶著郭陽、秦露進了羊肉館,直接亮明證件,然後說明來意,就在大堂經理引領下上了二樓總經理辦公室,見到了這家餐館的老闆黃萬山。
黃萬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瘦小人物,正在會客室裡跟幾個衣著花梢的男女高談闊論。經理進去通報,黃老闆一聽有警察來,趕緊就迎了出來,見到彭飛等人,一張瘦臉上笑起的皺紋像是河裡的波浪:「歡迎歡迎!來來來,裡面請!」
一邊說,一邊把這幾位特殊的客人請進了另外一個房間。
外面一個漂亮的女服務員端著茶盤進來泡茶,黃萬山則讓座、讓煙,幾個人寒暄著先後坐在了沙發裡。
作了簡明的自我介紹之後,彭飛開門見山地問:「有個叫溫玉濤的人,黃總認不認識?」
「溫玉濤?」黃萬山愣了一下,「他,他怎麼了?」
彭飛目光在他臉上掃來掃去,幽幽地問:「這麼說,黃總是認識這個人了?」
黃萬山枯瘦如柴的手指夾著煙卷,點著已嚴重謝頂光腦袋承認說:「他常來我這裡吃飯。」
「那他是不是在你這裡欠過餐飲錢?」
「是啊。」黃萬山面露驚疑之色,像在問彭飛:你怎麼知道?
彭飛拿出那張欠款單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用手點了點:「這是不是他的簽的單?」
「這……」看著眼前的這張欠款單,黃萬山更疑惑了,「怎麼會在您這兒?溫經理呢?」
「溫經理?」彭飛心頭一動,問,「他是哪個部門的經理?」
「他是前轅路仁濟大藥房的銷售經理。」黃萬山吸了口煙說,「是我這裡的常客。」
彭飛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前轅路離這可不近哪,他怎麼會經常光顧你這裡?」
「以前他自己沒有單獨來過,每次都是和余總一塊來,而余總和我是多年的老兄弟了,當然會照顧我的生意。」
「余總?」彭飛目光一閃,「哪個余總?」
黃萬山不假思索地回答:「冠祥傢俬城的余健豪啊,您應該聽說過他。」
余健豪!又是余健豪!
略微停頓了一下,彭飛隨即笑著點頭:「聽說過聽說過,余總是咱們習江的知名人士嘛,久聞其大名,如雷貫耳。不過,既然溫玉濤是跟余總一塊來的,又怎麼會欠你的餐飲費呢?」
「唉,」黃萬山搖了搖枯樹枝一樣的瘦手,「別提了,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向財大氣粗的溫經理,竟窮得連吃飯錢都沒了,大概他也不好意思總讓余總請客,就自己來我這裡吃,仗著面子熟,漸漸地就欠起了賬。好在也不算多,每次吃個三五幾百塊錢,欠就欠著吧,我想他也不是那種就值這幾百塊錢的人,所以也就由著他。」
彭飛抽著煙,瞇著眼睛聽著,等黃萬山說完,他沉思著問:「聽你的意思,他以前很有錢?」
「有錢!」黃萬山身子一挺,「出手大方得不得了,有次他請我和余總去紅都夜總會玩,一晚上就扔掉了好幾萬!」
「這麼有錢的人,最近為什麼會窮得連吃飯都要欠賬?」
「我也納著悶呢。」黃萬山說,「估計是經濟上出了什麼意外,手頭不方便。但他每次都欠不長,頂多十來天的時間就來結帳了。」
他看著茶几上的那張欠款單,皺起了眉頭:「這是他上兩次吃的……可是這單子怎麼會在您這?」
彭飛淡淡地說:「他讓人給殺了。」
「殺、殺了?!」黃萬山驚得差點沒從沙發上滑下來,連手裡夾著的煙都掉了,睜著驚恐的眼睛問,「怎……怎麼回事?」
「他不但有可能被殺了,而且還被碎了屍,殘肢扔得到處都是。這張單據,是我們在他的衣服裡發現的。」
彭飛目光如炬地看著黃老闆:「你能告訴我他的年齡和容貌特徵嗎?」
黃萬山又黑又瘦的臉此時成了暗灰色,看樣子他不但怕死,而且怕事,嘴唇哆嗦著語不成句,說了半天也只表達了一句話的意思:「讓我想想。」
好一會兒,他才語無倫次地大致描述清楚了溫玉濤的體形、身高和年齡。
溫玉濤不到四十歲,中等個頭,不胖也不很瘦。這些特徵,都和法醫鑒定的結果吻合,看來他的確就是那個讓人給肢解了的被害人。
可他為什麼被殺?他跟余健豪之間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接連幾起兇殺案都跟余健豪有關?
通過前兩次和余健豪的接觸,彭飛感覺此人並不是個富有城府和心機的陰險人物。如果說柳小雪和沈君的死是有人在向他栽贓陷害,那麼這次溫玉濤的被殺,又該作何解釋?難道還是有人在嫁禍他?
在從黃萬山的羊肉館回龍湖分局的路上,秦露向彭飛建議說:「我感覺兇手其實就是想用余健豪做煙霧彈,藉以迷惑我們,他卻躲在暗處實施其它陰謀。我看,咱們偵查的重點還是應該放在天河塑業那邊。」
彭飛讚許地點著頭:「說得好!看來你很愛動腦筋,而且很聰明呀!呵呵。」
郭陽不服氣地插了進來:「其實我也想到這一點了。」
秦露白了他一眼:「你也想到了?不見得吧?我看是經過我的提醒你才想起來的。」
說著,她把臉轉向車窗外,忍俊不禁。
郭陽臉一紅:「你胡說!」
彭飛哈哈大笑:「你們不用爭,我相信小郭的話。其實你們兩個都很能幹,我這個科長呀,早晚是你們的。」
一聽這話,郭陽和秦露不禁異口同聲地問:「那你呢?」
「我?到那時我早升局長了!哈哈……」
「吹牛!」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撇起了嘴。
說了幾句笑話之後,彭飛漸漸收起了笑容,思索著說:「不管兇手是不是嫁禍余健豪,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殺柳小雪、沈君以及溫玉濤這三個人,本身也一定存在著動機和理由。柳小雪和沈君的死因可以解釋為是她們是因為林驍床頭背後的那個神秘物品而被兇手滅口的;可是溫玉濤的死,又是為什麼呢?」
秦露剛要說話,郭陽搶著開了口:「這會不會根本就是兩個案子?殺溫玉濤的人,也未必就是殺柳小雪和沈君的呀。」
彭飛贊同他的設想:「的確有這種可能。但要想確定溫玉濤真正的死因,還得從他的身份查起。走,去仁濟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