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毫不客氣的扯開陰暗,照進房內。韋震醒來時,身邊的床上已空空如也。
她怎麼了?去哪兒了?
穿上枕邊分明是蝶影為他準備好的衣衫,推開裡間的房門,看到蝶影正在會客廳內練習婆羅門舞蹈的基本功。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昨夜睡的太晚,他是真的心疼她。
「天已經亮了。」像是提醒,他們的罪惡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嗎?夜色讓她覺得安全的多。
「沒人會衝進來攪擾我們的獨處。」他溫和從容地走向她,伸出雙臂將她環在懷中。
「是嗎?你此時是韋震還是父親?」蝶影沒有推拒,略顯疲憊,深呼一口氣,向後枕在他的肩頭,淡淡的問到。她屬於他,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喜歡把我當什麼就當什麼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可不論是韋震還是父親我都是愛你的。」韋震的話情誼綿綿。昨夜的親暱似乎融化了內心的寒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父親,還是習慣這樣的稱呼。」
「呵呵,傻瓜。韋震也只能是你的父親。」他有些遺憾,雙手放開她的肩頭,轉身去找茶几上的報紙。
「父親,今早幾位財務專家打電話聯絡你,看你睡得很沉沒捨得叫醒你。」她側身攏了攏兩鬢被汗水濡潤了的髮絲。
「怎麼?這麼快就一切替我做主了?」韋震嘴角仰起,眼睛瞇成一條縫,輕鬆揶揄到。
「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她的臉頰頓時飄來兩片朝霞。
「乖!我雖然老了點,身體還行吧?」真是人不可貌象,海水不可斗量。平日裡一本正經的韋震居然也會開這種玩笑。雖然做了他20年的女兒,照這樣看,她並不十分瞭解他。
「父親!」她半真半假的埋怨他糗她,他難道看不見一輪紅日當頭照嗎?她現在的角色是他嫻靜乖巧的女兒才對。
「呵呵……」他極享受此時輕鬆的氣氛,看起來女兒的情緒一日好過一日。她慢慢會習慣他的雙重身份的。
上午,與幾位財務專家見面長談之後,韋震撥通了林潮陽的電話:「老兄,在哪裡?」
林潮陽直覺來者不善,努力壓抑著內心的不安,以最尋常的口氣回答到:「公司,不然還能在哪裡?有一大堆的事情堆在這裡,累死人!」
「出來坐坐,放鬆一下嘛。遇到再棘手的事情也得讓自己透透氣。」韋震熱情寒暄著。
韋震是在有意敲打他嗎,還是他心虛,神經過敏?勉強笑道:「老弟啊,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們之間就不要轉彎抹角了吧?」
「哎,只是想和你坐坐嘛!這次回來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看來林潮陽是茶壺煮餃子——心裡有數。
「也好,什麼時間,我安排一下就過去接你。」林潮陽淡淡一笑。該面對的終要面對,逃避始終不是辦法。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不必了,午後兩點,上次那間茶樓,我等你。」韋震放下電話,手指緩緩捻動翡翠佛珠,閉目沉思。他們是生死之交,林潮陽畢竟不同於別人。
蝶影從外面閒逛回來,脫掉鵝黃色的短打休閒薄棉衣。LACOST運動鞋,簡潔的CK牛仔褲與白色的套頭衫張揚著瑰麗的青春。淡施粉黛,烏黑的秀髮在後頂挽成一個很泰國的髻。
「去哪裡了,玩的開心嗎?」韋震慈愛的笑著問到。
「去了韓江大橋,轉了轉太平路,感覺還不錯。」蝶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欣然回答。
「太平路啊,我的記憶裡,那可是潮州最繁華的地帶哦。不知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看來我也該出去走走。」韋震的言語中濃濃的鄉愁夾雜著淡淡的遺憾,感慨良多。
「還是很古樸的。街道窄窄的卻很乾淨,兩旁幾乎都是兩層帶柱的民居,做些傳統民俗的小生意。」蝶影細細描述著她眼中的太平路。
「呵呵,我要去那裡轉轉。」韋震的腦海中充斥著諸多關於二十年前的回憶「午飯吃什麼,趕緊決定!飯後約了你林伯伯飲茶。」
「還是聽你安排吧。我可沒有主意。」蝶影給了「父親」一個清淡的笑容。不知為何,離開曼谷後,她的感覺比起前些日子好了許多,在「父親」面前也找回了許些自在。
「你出去玩了一上午,提供點線索嘛!」韋震起身,扭著脖子,抻了抻筋骨。
「開元廣場有間」蓮華齋菜館「看樣子不錯。」她上午在香火鼎盛的開元寺對面稍稍留意了一下。
「就那兒吧。」韋震決定之後便通知了隔壁的季文輝。
齋菜做出的山珍海味逼真的沒天理。季文輝剛填飽肚子就匆匆告辭,他是佳人有約耽擱不得。韋震無奈的搖了搖頭,示意「夜叉」阿泰跟隨其左右。他始終擔心阿季的安全。
「父親,您的約會?」蝶影放下筷子提醒到。
「時間還早。你等下陪我一起去。」這樣的安排讓蝶影有些為難。林伯伯差一點就成了她的公爹,她與林伯恩過往的不愉快還是讓她感到尷尬。
「父親,我還是不去了吧?」蝶影低著頭,輕聲推辭。
「傻丫頭,還是不能釋懷嗎?當放下時且放下。」韋震口中安慰著蝶影,心中卻泛起一絲酸酸的味道。舊情難了,她心中或許還裝著林伯恩吧?
他說的不錯,情緣已盡,是放下的時候了。
她有什麼資格責怪林伯恩呢?一切本來就不關他的事,他沒有娶她正是明智之舉:「也好,我陪您吧。」
但願蝶影真的能夠放下,否則就是他的悲哀。可能是他在男女之事上氣量狹小,極不情願自己心中的女子牽掛著他人。可他也清楚得給她些時間。
來到茶樓時,林潮陽已經率先等在那裡,身邊帶著小兒子林仲恩。只是沒想到韋震會帶著蝶影來赴約。父女二人剛進門,林潮陽便不由自主的翹首張望著。此時,他眼中只有蝶影,她是他的女兒,卻陷在他往日的罪孽裡。多美好的女孩子,怎麼會和親生哥哥發生那種事!林潮陽似萬箭穿心,痛苦難當。
「潮陽老兄,讓你久等了。坐坐。」韋震熱情寒暄著請各位落座,敏銳察覺到林潮陽直勾勾望著蝶影的眼光。他不爽,非常不爽。他林潮陽好色雖不是什麼新鮮事,卻絕對不應該針對他的蝶影。
蝶影被林潮陽怪異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略顯尷尬的問候到:「林伯伯,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吧?」他是有話要跟她說嗎?不會是關於她和林伯恩不愉快的過往吧?
「啊,好好。蝶影,沒想到你會來。仲恩還不問候韋叔和姐姐。」聽到蝶影的問候,林潮陽瞬間回過神來。
「好了,自家人不必客氣。」韋震落座後,點了壺潮州有名的「鳳凰單叢」細品著。
天南地北扯了很久,韋震對帳目的問題隻字未提。這反倒讓林潮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韋震是什麼意思呢?分明是「鴻門宴」,卻嗅不出一點掩藏的殺機。
「蝶影,帶仲恩去那邊問候一下阿虎和幾位哥哥。」蝶影明白「父親」是有話要單獨同林伯伯談,故意將他們兩個小輩支開。
「好的。父親。仲恩我們過去一下,打個招呼吧。」她話音剛落。林潮陽配合的對著小兒子應允的點了點頭。
「知道你要問什麼?」事以至此,林潮陽選擇坦白。再裝模做樣反而會讓韋震看扁了。
「是嗎?」韋震輕抿一口茶,玩味一笑。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就掂量著辦吧。」他們患難與共,兄弟一場,他到想看看此時韋震會怎麼處置他?
「你兒子欠我一個解釋?」韋震飄渺一笑,將佛珠從腕上褪到修長的指間。
什麼?居然是伯恩的事?不是帳目嗎?他帶來的幾個專家不可能看不到帳目上百八十萬的紕漏。他不問帳目,卻問他兒子?林潮陽一時無措,準備的台詞一句都沒用上。
「哎,都怪我管教無方。那個逆子在外邊與我一位老交情的千金有了私情,這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可沒想到會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還被找上門來。我們要對人家姑娘負責任,也要對蝶影負責任。是伯恩害了蝶影。事先我有囑咐過他去韋家向你負荊請罪,認你發落。韋家若肯放過他,他再回來奉子結婚。可那混帳一害怕竟然自做主張,偷跑了回來。」林潮陽聲情並貌做足了戲份。他早算到韋震定會跟林家要個交代。
「算了,事情過去了,就別提了。好在蝶影也出沒什麼大事,否則我可說不好會發生什麼!」韋震的話不輕不重,不軟不硬。說原諒卻帶了點恐嚇的味道,總之,林潮陽聽了不是滋味。韋震分明就是仗勢欺壓他嘛!
「蝶影,不早了。我坐的有點乏,想出去走走。」
完事了?林潮陽暗自納悶,怎麼始終沒有半句關於「帳目」的事情呢。難道是僥倖沒被發現?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