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黑道):梵天一夢  第1卷 第二十回 業果
    「父親,我要嫁去潮州。」蝶影的口氣聽起來不像是在請求,反到像已經做了決定。她生命中唯一信賴的人竟然妄圖製造她生命裡最大的騙局,她還能信任誰,她還需要顧及誰?不必去問嫁給林伯恩正確與否,只要能嫁出去就比留在曼谷好。

    「伯恩決定了?」看來女兒必然已聯繫到了林伯恩,並且得到了愛人的承諾。

    「是的。我也已經決定了。」蝶影的眼神始終冷冷的,飄忽在窗外鬱鬱蔥蔥的花園裡。

    「有把握說服你母親嗎?」女兒能找到自己合意的歸宿他該欣慰的祝福吧,可此情此景,韋震始終無法說服自己高興起來。

    「我這輩子就斗膽忤逆這一次,只要您不動怒責怪,母親又怎能奈何的了我?」她講話的樣子與口氣,讓韋震幾乎不敢確認面前就是一向溫婉恭順的女兒——蝶影。她此時的一臉決絕像極了花容。是他傷她太深,徹底改變了她嗎?她完全否定了從前的自己嗎?經歷重創的人有時會是這個樣子的。

    「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我是絕不會為難你的。只是不要逼急了你母親,她個性太過極端跋扈,我怕她會搞出什麼事來。」韋震心存顧慮,誠懇的建議到。

    蝶影沒有作聲,只輕輕點了點頭,平靜的眼波中看不到絲毫的動搖。

    林潮陽高亢的男聲通過電話意外蕩漾在花容的耳邊:「花容,是我。你還好嗎?」

    他若不是有事找她,萬輩子都不會打電話來問候她。上次潮州之行歸來,她盼他的電話最終盼到了失望:「有什麼事就直說!」何必廢話,他們兩人誰還不瞭解誰?

    「哈哈,還是那麼急躁,一點兒沒變。我以為這麼多年,你會變的比從前溫柔些。韋震怎麼受的了你?」林潮陽無聊打趣到。

    「少廢話,有事快說,韋震很快就會回來。」她開始恐嚇他。

    「好好,別生氣。我找你,是想你能成全兩個孩子的婚事。」

    「狗屁婚事!這不可能。」沒等林潮陽把話講完,花容就暴躁的打斷了他。

    「這是為什麼?我們兩家有二十幾年的交情,難道你還在記恨我?」林潮陽拿這個油鹽不進的固執女人實在沒有辦法。

    「是啊,就算是,又怎樣?」他居然還有臉提舊傷?

    「既然如此,我只有親自去找韋震談了。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我想他應該不會深究下去,我們都老了!」他也會恐嚇,他知道她怕什麼!

    「你瘋了嗎?韋震可沒你想的那麼好脾氣。最近幾年就更加糟糕。」花容的確有點心虛。事情一旦暴露,第一個面臨危險的就是她。韋震保不準會將她大卸八塊,丟進社團香堂後園的水池裡喂鱷魚。而隨後,他林潮陽也同樣不會有好果子吃。

    「到底有什麼苦衷?花容,你瞞我做什麼?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會害你嗎?」林潮陽有些不耐煩,卻也只能好言好語的哄順著對方。

    沉默良久,對方終於字字清晰的說了句「他們是兄妹」,便立即掛斷了電話。花容難以壓抑心潮澎湃,有悲哀,有恐懼,更多的是後悔。後悔當初會瞞著韋震偷偷愛上了林潮陽,更後悔曾經聽信他的山盟海誓,跟他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

    林潮陽手持電話,一動未動,久久愣在原地……

    造孽啊,鑄成大錯!一刻不能再等,他得立即阻止伯恩與蝶影繼續交往。是他的報應到了,他的一雙兒女竟鬼使神差的相愛了,甚至犯下了背離人倫的罪孽!老天是在懲罰他當初違背了誓言,對花容始亂終棄嗎?他該怎樣跟伯恩解釋,那孩子能承受的起真相嗎?若蝶影得知此事又會如何?會透露給韋震嗎?不,不可以走露半點風聲。他必須將此事掩蓋的乾乾淨淨。

    林潮陽從沒覺得如今日這般蒼老無力。兩個孩子都是他的親生兒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他都捨不得。這可如何是好?業報啊!當初種下的惡因,終於結出了惡果。

    曼谷的涼季悄悄到來。轉眼兩三個月了,網絡上卻再也沒有等到彼時信誓旦旦的林伯恩。連他的移動電話也始終是關機。為什麼他要先離去又歸來,然後再次人間蒸發。殺戮她一次還不夠嗎?再三折磨她當真很痛快?他是把情感和婚姻當成了兒戲,隨便說說而已!蝶影開始憎恨自己的輕信,是她錯看了林伯恩,這樣的臂膀叫她如何依靠?

    韋震常常為女兒擔心,眼睜睜看到她的蛻變。曾經靈動閃爍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美麗的臉龐失去了燦爛的笑容。靜默淒涼,再不見妖嬈起舞,終日將自己鎖在房間內。偶爾出現在廊上的身影仿似一俱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看他時的眼神,更似冰冷的利刃,時時刺痛他的心。

    跪在佛閣冰冷光潔的地板上,閉目思悟。是他罪孽深重,蝶影終不能諒解他犯下的錯誤。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是他一手造成的:「無量梵天,懇請你明示我今後該怎樣去做?」

    身後傳來一串輕柔的腳步聲,韋震轉頭張望。來者無言,屈膝,重重跪在他身旁,正是一身純白衣群的蝶影。她面向龕上的梵天,雙手合十於胸前,豐唇緊閉,長長的美睫垂下,卻視他為無物。若是當初她必會輕喚他一聲「父親」。

    沉默尷尬,韋震率先起身退出佛閣。蝶影毫不理會,依舊安靜的跪在那裡。無量梵天,這就是她應得的報應吧?父親因車禍危在旦夕的時候,她曾立誓:若他能醒來,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從此不言婚嫁。而當她聽到林伯恩的甜言蜜語,剛想違背誓言時,梵天就發怒了,生生奪去了她婚嫁的權利。當著梵天,果然是不能食言的!

    「蝶影。」看她跪了太久,韋震有點沉不住氣,輕聲開口呼喚到。

    她緩緩張開淒迷的雙眼,轉頭望向立在閣下的「父親」,輕鎖著眉頭。始終沉默……

    「想……聊聊嗎?」韋震問話時十分謹慎,生怕遭到蝶影的拒絕。他實在經不起她的冷漠。

    「想。只是不曉得什麼才是屬於我們的話題。」蝶影坦言自己的感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將對面的男人當作什麼?

    他的心比她更受煎熬,如處煉獄。他愛上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前世種下怎樣的因,今生才會承受這樣可怕果?這段孽緣實在太過荒誕!

    「潮州那邊的年會,你要一起去嗎?」他終於找到個不算太敏感的話題。

    提到潮州,她眼前還是林伯恩親暱的樣子。她分不清自己的心中幾分是愛,幾分是恨。她要去嗎?或許,或許她只是想找他問個究竟,來釋放心中的疑惑與壓抑。至於今後的結果,她已經不在乎了。她淡淡回答:「要去。」

    「只當散散心也好。或許我們還能留在潮州過個春節。」韋震打心眼兒裡希望女兒能放下過去,開心起來。

    她揚起嘴角,臉上彷彿是一抹淡淡的笑容,至少韋震不敢確定女兒是否在笑。蝶影起身從佛閣內出來,沒有同他再多講一句話,飄然遠去,消失在花間小徑的盡頭。

    「翡翠皇宮」夜總會的VIP豪華包房中只坐著韋震和季文輝兩個男人。

    「越青幫還在挑釁。他們出讓的那些碼頭最近三天兩頭發生事端。」季文輝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的五光十色完全遮擋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久會去潮州,一起吧。」韋震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在替對方做決定。

    「曼谷這邊?」

    「是該黎伯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以免他的」潛龍「壓抑的太久,憋出了毛病!」韋震一臉淡然。

    「你我都不在這邊,不怕」潛龍「會失控?」季文輝輕笑,抿了一口「芝華士25」。

    「八位明王除卻你,還有七位守在這邊,我擔心什麼?」韋震氣度從容,似有成竹在胸。

    「呵呵。看來你已經慎重考慮過了,一切就聽你安排。」季文輝十二分相信韋震的能力,並且極為尊重他作出的決定。

    「收拾好行李等通知。包機定好之後,立即啟程。」

    「看樣子一起去的人會很多?」知己當前,季文輝有點貪杯,又為自己斟上酒。

    「嗯。除了你我和貼身護衛的」四夜叉「,還有蝶影,黃秘書以及四位資深財務專家。」韋震將手中念珠掛回腕上,拿起酒杯晃動著杯中液體,欣賞著燈光反射的絢爛光輝。

    「呵呵,乏味,全是男人!」季文輝無奈感慨,沒等韋震開口就接著補充說明:「蝶影對我來講充其量是個符號,不是真正的女人!我從不敢把」梵天「的寶貝女兒跟艷情私慾扯上關係,欣賞她就像欣賞油畫。」

    「難怪蝶影會這麼難嫁,連你都這麼想。看來真的是我這做父親的拖累了她。」韋震長出一口氣,無奈淺嘗了一口杯中之物。

    「她完美的有些不真實,誰敢妄圖去擁有她?正如傳說中美艷非凡的莎德維麗,除了梵天自己,誰還有得到她的本事?」季文輝並不知道自己的話不偏不倚的戳進了韋震的心底,他也沒有注意到對面的男人竟一時愣在那裡。

    是巧合,還是夙命?他一生執求「梵我合一」,居然亦如梵天一樣深深迷戀上了自己美麗的女兒。一個怪異的聲音在耳畔迴響:若他有錯,神也有錯。也或許他的錯本是天意!恰似忽然找到了減輕罪惡感的良藥,再次捻動佛珠時,不覺輕鬆了許多。臉上浮現出一朵似有若無的飄渺笑容,忽然很想多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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