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宅青灰色的院牆映入眼簾,金色的凌志房車漸漸放慢了車速,一路顛簸著駛下主幹道。滾動的車輪在蜿蜒的小路上沙沙做響。
梅若惜手腳冰涼,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她唯一的親人,心裡不由陣陣緊張。叔叔就住在這裡嗎?看起來好像很闊嘛!從前要是知道有這麼一個有錢的叔叔,還用住「忠勤裡」那個狗窩嗎?據說這個叔叔跟她父親是雙胞胎,多年來父親的樣子早就被她想丟了。這下見到了叔叔,不知能不能一眼就認出對方。
梅傳孝清楚地感覺到掌心裡冰涼的小手開始微微顫抖,拇指撫著她的手背,湊近她耳邊輕聲說到:「別緊張,就快到家了!」說起來,該緊張的人是他,這裡應該算是梅若惜的娘家,她沒有父親,叔叔是唯一的家長。傻女婿登門,不知道人家會怎麼看他。他目前的形象很齷齪,又老又醜,還是殘了一隻胳膊……
「停車!」梅傳忠可顧不上想那麼多,什麼親戚不親戚,先把他老婆放了再說!別說是她叔叔,就算是她老子活了,敢不放人他就下令開火,沒什麼好商量的!扭回頭對身後帶路的兼翻譯說:「打電話問一下後面的人走到哪兒了?」
「大哥,萬不得已才使用武力,我們來這兒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梅傳孝暗想:這個地方既然是東京的「黑幫禁區」,若是真開了火,還不把整個東京乃至日本都得罪了?後面車上的那些窮凶極惡之徒跟大墓裡的兵馬俑差不多,不過是為了表明他們志在必得的態度,裝裝樣子詐唬人罷了!
梅傳忠此時的心裡壓力極大,心中認同弟弟的話卻懶得回答,輕歎一聲隨口命令到:「下車,叫門!」
門鈴響了很久之後,宅院內的木屐聲漸近,門上的小窗打開了一條縫,跟著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小妹妹,這裡是韋府,請問您找哪位?」紗代子看到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站在一群來訪者的最前面,很禮貌的開口詢問。
聽到旁邊那個業餘翻譯把對方的意思講了一遍,梅若惜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問到:「請問,小川白禾住在這裡嗎?」心裡一點都沒有底,她的親人真的在嗎?此情此景,居然害怕對方否定的回答。
門內的姐姐聽了翻譯的話,誠懇地回應到:「小川君剛剛出去了,您找他有什麼事嗎?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幫您給他帶話。」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叔叔,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靠翻譯傳來傳去,讓梅若惜感到頭疼。
「他們在香港找到你了?」紗代子頭些日子聽小川提起,他的侄女意外被人賣到了香港,伊籐組長一直在幫忙打問那個女孩的去向。
對方的話足以說明,這個女人知道一些內幕,她到底是什麼身份?是小川白禾的女人嗎?梅家兩兄弟各自在心裡猜測,梅傳忠看了弟弟一眼,低聲說:「穆之義不在,會不會是個好機會呢?」
「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梅傳孝答話的同時給身邊的小傢伙使了個眼色。
梅若惜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巴巴地企求著:「姐姐,我沒有地方可去,能進去等他嗎?」
紗代子一時心軟,險些就答應了下來。可女孩子身後的那些男人不是山口組的,對方雜亂的衣服不是山口組一貫的風格。十分擔心,謹慎地問到:「冒昧地問一句,跟您一起的這些是什麼人?」
「香港那邊派來送我的。」若惜反應極快,隨口撒了個謊。臉不紅,心不跳的神色把梅傳孝徹底折服了。是老天爺憐憫她才讓她厭惡讀書吧,這顆腦袋要是再有點文化,還不反天了!
女主人終於打開了大門,隱約看得出對方好像有了身孕。恭候著他們一行五人相繼進入園中,一直立在門旁恭候的女人才輕輕掩蔽了房門。
「問問她是誰。」梅傳忠對走在前面的翻譯說到。
翻譯跟對方交談了幾句之後,緩緩退到他身旁回話:「對方說她叫紗代子,不久就會成為這裡的女主人。」
沒錯,芳菲應該在這裡。這個日本女人就是探子口中即將結婚的那個。
脫了鞋子,圍坐在客廳裡,女主人熱情的招呼著來客。一會兒端來熱茶,一會捧來糖果。他們是成心來搗亂的,對方的慇勤搞得大家居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梅傳忠忽然起身對女主人說了聲抱歉,很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假意要去洗手間。之後微笑著點了個頭,退出客廳,順著玄關附近的樓梯,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
一口氣找遍了所有的房間,可惜連個鬼影都沒有。滿心沮喪,無可奈何地下了樓。眉頭緊鎖回到了客廳的坐位上,扭頭望著弟弟挫敗地搖了搖頭。一時間心亂如麻,肝火上升,一股肅殺之氣在體內翻騰。低頭沉思片刻,一手搓著下巴,陰沉的雙眼泛著猩紅的血色。他還在等什麼?刀架在脖子上,還怕這個女人不說?可對面偏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肚婆。該死的!長歎一聲,望著梅傳孝說:「不能等了,直接問她!」
找不到人,也只有這麼辦了。在這麼大的宅院裡藏起活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找的。真等小川白禾回來談判嗎?若是談不攏,起了衝突,問題反而會更加嚴重,對方不在,這是個千載難逢機會,一定得把握住。看了看若惜,俯在她耳邊,給她安排了任務。
該死的梅傳孝,果然是個笑面虎。嘴裡說著要命的事情,臉上卻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對面的姐姐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倆親密的神情,心裡大概以為他們在調情呢!更見鬼的是,自己的表情居然也很配合,看起來就像花癡似的。她從前那麼單純可愛,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跟什麼人學什麼樣,一點都不錯!
「紗代子姐姐,前幾天,我叔叔有沒有帶一個女人回來呢?」梅若惜嘴角輕揚,笑瞇瞇地望著對方。
「有啊。你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個嬸嬸了!」對方心無城府地回答。
嬸嬸?暈!梅傳忠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見鬼的郁芳菲,穆之信死了,又勾搭上穆之義了?即使兩人男人長的一樣,也不該這樣做,一股急火窩在心裡,肺都快氣炸了!
「我那個未來嬸嬸漂亮嗎?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若惜表情極其三八地問。
「很漂亮。是台灣四海會的人。」對方回答的不以為然。
梅傳忠的火氣噌的一下竄上了頭頂,差一點就拍案而起,好在被身邊的梅傳孝拉住,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郁芳菲啊郁芳菲,你非要折磨死我嗎?一頂綠帽子還不夠,非要再給我帶一頂?
「大哥,別生氣。也許有什麼隱情是咱們不知道的。」梅傳孝抓著哥哥的手,低聲安慰著。真是阿嫂嗎?大哥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她居然跟了穆之義?
梅若惜被梅家兩兄弟的小插曲打斷了片刻,接著自己剛剛的話說:「別提四海會了,要不是得罪了那個姓郁的女人,我怎麼會被人販子賣到香港呢?」放下手裡的茶杯,小嘴撅得老高。
「小川君前些天囚禁在這裡的那個女人好像也姓郁。」對方隨口嘀咕了一句,聲音很低。
「她人在哪裡?要是被我逮到那個臭女人,少不了她一頓胖揍!」話一出口,梅傳孝立即向她投來讚許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不久之前,剛被伊籐組長帶走。」
什麼?她提前被帶走了?梅傳忠的心一連經歷了幾次劇烈的起伏,實在有點扛不住。低頭捂著胸口,在心裡嘀咕:以為妻子勾搭上了穆之義,差一點被氣死,聽來聽去好在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好容易從對方的話裡聽出了點希望,弄了半天又讓他空歡喜一場!人已經不在這裡了,接下來怎麼辦?在日本人的地頭上真能找山口組火拚嗎?這裡是東京,不是台北,強龍不壓地頭蛇,那樣的做法不是白白送死嗎?
「我的天,叔叔怎麼能由著那些人把嬸嬸帶走呢?」梅若惜腦袋還沒轉過彎,不能理解的大聲驚呼。
「伊籐組長帶走的是那個姓郁的女人,不是你嬸嬸。」對方尷尬地笑了笑,發覺自己沒有表述清楚,「你們來這裡之前,梅小姐跟你叔叔一起去了東京。」
梅如雪?暈!這下不是梅傳忠,而是梅傳孝。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不由哀歎著:好心安慰了大哥半天,這頂綠帽子居然砸到了自己頭上。雖然他們夫妻基本已經分手了,可終究還差一道手續。梅如雪目前的身份還是他的妻子,作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不得不承認,男人的確有心理缺陷,自己背著老婆偷醒,總覺得沒什麼了不得;老婆背著自己出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