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黑道):凝香歸夢   第二卷 第五十五回 水月鏡花
    白銘遠放下電話,上下打量著梅若惜,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慈愛地問到:「乖女兒,山口組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山口組?」梅若惜滿心疑惑地望向梅傳孝,小聲叨念了一句,「是傳說中的那個叔叔嗎?」

    「小川白禾!」梅傳孝十分肯定地說,看起來梅如雪已將若惜的身世和去向告知了那個傢伙。

    「傳孝,想我怎麼跟對方說?」白銘遠目光一轉,小心地試探著。身為外人,不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是萬萬不好輕舉妄動的。

    「不會讓白先生難做!我會盡快聯絡我大哥把事情擺平。請您放心,不會拖太久的。」

    對方沉著地點了點頭,看到醫生從燈火通明的別墅裡走了出來,瞇起雙眼淺笑著說:「我明白你的意思。醫生來了,你剛剛做了手術,還是需要多休息,打擾了你這麼久,這就告辭了。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直接找我。」話鋒一轉,對著梅若惜囑咐著,「乖女兒,暫時不要出門,被山口組的人發現你就不好了。」

    「遵命!乾爹。」她一個乾脆的敬禮,樣子看起來十分調皮。

    白銘遠走後,兩人跟著醫生回到房間。體溫計顯示梅傳孝還在發燒,好在醫生說這很正常,是手術之後的吸收熱。梅若惜拍著胸口長歎一口氣,終於將高懸的心放回了肚子裡。護士進門後再次給梅傳孝掛上了液體,並將從醫院COPY來的病例遞給了梅若惜,忙活了一通之後點頭揚起一抹溫和的微笑,跟在醫生身後快步離去。

    梅若惜仔細瀏覽著手中的病例,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英文讓她一陣頭疼。只怪自己學習不努力,可憐巴巴地望著斜依在床上的梅傳孝,無奈低語:「一個字都看不懂,不如直接問你。坦白告訴我,真的很嚴重嗎?」

    「呵呵……要聽真話嗎?」他神色散漫,舉重若輕地說。

    「當然!快說,人家都擔心死了。」

    「若惜,我要是變成了殘障人事,你還願意跟著我嗎?」這個問題聽起來似乎有點殘忍,眼下卻又無法逃避。幸福不是勉強來的,他順從她的意願,尊重她的選擇。

    「怎麼這樣說呢?你不知道我多在乎你嗎?何況,你是因為我才弄成這樣,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她又欠了他個人情,他對她的大恩大德,她大概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不委屈嗎?」他可不是「楊過」,既沒有絕世武功,也並非人見人愛。他不過是個年愈三十,有過婚史的「糟老頭子」罷了。

    「怎麼會呢?梅叔……我長這麼大……只愛過你一個。」一旦表白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講起話來忽然變得坑坑巴巴的。

    感謝老天把她給了他!她的話讓他的臉頰一陣躁熱,不由露出那個淺淺的小酒窩:「若惜,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我的?」

    「不知道……或許,就從十年前你放走我的那一刻……」她羞答答地低下頭,臉上的笑容甜甜的。

    「呃?那個時候?我的天,你也太早熟了!」那年她不過七歲,實在太離譜了!

    「可能是愛看漫畫的原因。咳咳,不許笑話我!」她望著他戲謔的眼睛,嘟起小嘴說。

    「若惜……坐過來……讓我看看你。」他笑容溫和,難掩心中的愛意。

    從他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看得出,此話別有一番深意。他是想她了嗎?她嬌羞地站起身,向他面前挪了挪。

    「親親我。」梅傳孝很直接,可能是太想她了。

    她剛要把撅起的小嘴探過去,只聽他「啊」的一聲大叫……淒慘的苦笑,表情無奈極了:「拜託,不要冒冒失失的!手上的針……穿了!」

    「對不起,我去叫護士。等著!」她尷尬地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這見鬼的小丫頭從來就是這樣不拘小節,可他怎麼就偏偏愛上她呢?因緣難料,愛情果然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東京三月天,白天時艷陽高照,到了晚上還是徹骨地寒涼。夜半更深,郁芳菲獨自坐在那只破舊的竹筐上,衣衫單薄,雙手環抱著身體不停地打著冷顫。

    林中瀰漫著落葉憂傷而熨帖的味道。耳邊嚓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昏暗中徐徐走來一個瘦長的身影,不用猜,來者必是穆之信。心中忽然冒出一種奇怪感覺,她隱隱希望那個熟悉的身影屬於梅傳忠……

    那張讓她夢了十年的面孔出現在釘著鐵欄杆的窗口時,她發覺自己再也不會因他而動容。

    「天氣很冷,給你送件大衣。」對方沒有正眼看她,一腔淡漠的語氣。

    「謝謝你的關心。」他為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硬說自己是穆之義?

    嘩嘩的鐵鏈聲響過,柴門開了,他將大衣遞到她手中沉沉地說:「暫時委屈你幾天,我並不是針對你,郁家人此時正忙著救你出去。」

    「郁家?」她微微揚起下巴,滿眼疑惑地望著他……梅傳忠呢?出面交涉的人應該是她的丈夫,怎麼會是郁家?心中忽然閃過很糟糕的預感,「傳忠他……出什麼事了?」

    「他或許已經……呵呵。」對方嘴角一揚,淡淡地回答。料想郁家人此時大概已經動手了吧?

    天啊!郁芳菲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瑟瑟發抖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聽對方的意思,是郁家人要殺她的丈夫嗎?眼前猛得一黑,剎那失去了知覺,梅傳忠……他死了嗎?

    「芳菲,等著我,我會親自去東京把你救出來的!」梅傳忠乘坐的班機騰空而起,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到香港了。到底是什麼人要殺他?剛剛的一幕太可怕了!好在被他僥倖逃脫,先得會合傳孝商量個對策。

    梅傳孝粘著愛人甜美的櫻唇吻得不亦樂乎。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上面顯示著阿安的號碼。有些無奈,隨手接通,對面講話的居然是郁禮:「四海出了大事!我老爸對你哥下手了!」

    「怎麼回事?」他驚恐地低吼一聲,猛得翻身坐起,被電話中的一聲驚雷嚇掉了半條命!

    「小川白禾聯絡過我哥,指名要梅傳忠命。要不然,我妹妹就會沒命的!我爸他是擔心芳菲出事,才會出此下策……」

    「這算什麼理由!為了你妹妹就犧牲我哥?」梅傳孝怒目圓睜,暴躁地咆哮著,「快說,我哥他怎麼樣了?」在梅若惜的印象裡,她梅叔還從沒這樣發過火。

    「這個……我爸他電話裡沒說。」

    天殺的!「我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郁家人一個都別想活!」話音一落,梅傳孝狠狠地將電話掛斷了。

    「你哥出事了嗎?」梅若惜在一旁聽了個大概。照理她的仇人死了,她該高興才是,可如今她實在高興不起來。梅傳忠要是真的死了,梅傳孝還能要她嗎?她是穆家人,而她叔叔正是背後的始作俑者。

    他沒再看她,黯然搖了搖頭,始終保持著沉默……大哥若是真的死了,他還能娶她嗎?只道是水中明月鏡中花,愛情原來如此脆弱……

    梅傳孝手背上針又穿了,眼看著鼓起了一個近乎透明的大包。梅若惜也沒有再講話,逕自去叫護士了。菩薩保佑,她不想報仇了,但願梅傳忠能平平安安的!

    郁芳菲醒來的時候,躺在溫暖的日式廂房裡。身上是柔軟的棉被,身下是泛著幽幽淡香的塌塌米。腦袋發蒙,難耐心慌,勉勉強強地支起虛軟的身體。

    「醒了?」梅如雪手捧茶杯瞥了她一眼,嘴角泛著嘲諷的淺笑。

    「你!」對方那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忽然讓她滿腔怒氣。梅傳忠死了,她就這麼無所謂嗎?她這種女人也配口口聲聲地談論愛情?

    「怎麼?」梅如雪柳眉微挑,心中暗想:菩薩也會發火?少見!

    「無恥!」郁芳菲臉色一沉,憤憤地唾罵。對方的品行雖有污點,可她從沒象此時這般看不起她。

    「該死!你說什麼?」對方嘩啦一下站起身,鳳眼半瞇,氣沖沖地睨著她大喝。

    「傳忠好眼力,你果然背叛了他!你這樣的女人值得他愛嗎?」郁芳菲仰視著那雙憤怒的眼睛,毫不客氣地給出評價。

    「你再說一句,當心我把你的舌頭割了!」細長的鳳眼中泛起血色。沒人可以詆毀她的愛情,她真的愛過!

    「何必那麼費事,乾脆殺了我!傳忠死在郁家人手裡,我還有臉活下去嗎?」

    梅如雪心口猛得一震:什麼?梅傳忠他……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川白禾怎麼沒告訴她呢?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短暫地錯愕,猛地回過神,大步跨過郁芳菲的身體,唰的一聲推開門,飛也似的奔向樓下的客廳……

    小川白禾正與韋虎夫婦有說有笑地圍坐在客廳裡。猛一回頭,看見梅如雪慌慌張張的跑下樓梯。「怎麼了?過來坐。」他揚著友善的笑臉,溫和地說。

    「梅傳忠死了嗎?」她索性直截了當質問。他一意孤行,甚至沒有問她一聲。

    「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嗎?」小川把玩著酒杯,淡淡地回答。她跟了他,莫非心裡還在乎那個男人嗎?

    「混蛋!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等著梅傳孝再來殺你嗎?冤冤相報,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放心,我連梅傳孝一起殺!」他全家人都死了,梅傳忠一條命賠得起嗎?不止梅家,郁家也逃不掉老天的懲罰。他為這一天足足等了十年,他發誓要把四海搞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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