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喜歡這座園子嗎?」走在身邊的小川白禾忽然停下腳步,溫柔地望著她說。
「喜歡,可惜不屬於我。」她無奈地回答,神情落寞。離開了台灣,她梅如雪已經沒有家了……
鎖在小屋裡的郁芳菲遠遠看見一雙艷影在林中漫步,兩人都換了和服,宛如一對恩愛的伉儷。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樣呢?除了梅傳忠,還勾搭著穆之義?梅傳孝是個很不錯的男人,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他嗎?該死,她的樣子看起來太輕浮了!
因為各有工作,宅院內的另一對情侶一大早就離開了。樹林中極為安靜,只聽到瑟瑟的春風和杜鵑的啼鳴。梅如雪聽得入神,望著林木深處隨口問到:「小川君,為什麼只聽得到叫聲,卻看不到鳥的蹤影?」
「中國人好像跟這種鳥兒叫子規,傳說是屈原的妹妹變的。因為鳥喙是朱紅色的,所以說」子規啼血「。」小川白禾左顧右盼,在新綠的枝葉間尋找著杜鵑的紅嘴,忽然一指,輕聲喚到,「如雪,你看那裡!」
「據說這鳥兒是在叫魂,總是說」不如歸去,不如歸去「。」聽到杜鵑又叫了,梅如雪不由浮起淡淡的傷心。
「要是真能那樣,咱們倆乾脆都變成杜鵑,看看能不能喚回死去的家人。」他勉強扯開嘴角,擠出一個苦澀的笑。
「呵,我早把我家人的樣子忘了……」梅如雪踢著腳下的落葉,不奈地哀歎著,「偌大的天下,我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寂寞如你,我不也一樣嗎?」他傷感地望著她說。
望著那雙憂傷的眼睛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告訴他真相:「小川君,你的侄女還活著,我換了她的身份,一直助養她,今年已經十七了。」
「真的嗎?她在哪兒?快告訴我!」情急之下,兩手猛得鉗住她的雙臂用力搖晃著。
「她不久前被郁家人賣去了香港,是我沒照顧好她。」梅如雪低著頭,滿心自責。
「為什麼?」他情緒緊張,暴躁地大喝。
「她是一心想為穆家人報仇,才委屈自己跟了梅傳忠,結果,因為郁芳菲,郁家容不下她……」
又是郁芳菲!這個女人專克他們穆家人嗎?小傢伙被賣去了香港,這下讓他到哪裡找啊?
「坦白地說,也怪我……我當初有私心,想利用她幫助我。」
「人之常情!既然她想報仇,也一樣是在利用你!這個世界上,誰不是他人的棋子,誰不攥在別人手裡?」他溫和一笑,看起來很豁達,「如雪,你救了她,把她養大,我該怎麼謝你啊?」目光變得無比深邃,伸手撫過她柔順的長髮。
梅如雪很意外,同時也很欣慰,這個男人居然一點都沒有怪她。羞澀地靠在他懷裡,好溫暖啊!猛然抬起頭,正碰上他的唇,剎那間被他熾熱的舌尖熔化。
「小川……要我吧……」
「如雪……」他呢喃著,迷亂地將她和服的衣領扯下。她不但是他的愛人,還是穆家的恩人,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情慾的烈焰一觸即發,一場雲雨毫無預兆地發生在郁芳菲的眼皮底下。她不想參觀,卻說服不了自己,他太像穆之信了……
不!她不相信……他根本就是穆之信,她當初就是在樹林裡給了那個男人。每個動作都彷彿在記憶中重演,他輕柔而謹慎……太像,沒有道理?
記憶中的穆之信是害羞的,直到後來的幾次,他才變得放肆而大膽,而她當初也沒有梅如雪這般熱辣……
一定是穆之信,一定是他!他是怕她糾纏,才跟梅如雪合起伙來騙她嗎?他既然不愛她,就直說好了,她一個有夫之婦還會纏著他不放嗎?他也太小看她了!
放縱之時,小川白禾被梅如雪按在身下,猛一起身,鬆散的和服順著寬闊地脊背豁然滑下……
梅如雪瞬間被他背上的刺青吸引,「大黑天?」她細長的手指順著刺青唯美的線條下滑。
「印度教的毀滅之神」濕婆「,到了藏傳佛教變成了」大黑天「,傳入日本之後,成了浪人和武士的保護神。」小川隨手把領口向上一拽,迅速將背上的刺青遮掩起來。
「你的典故還真多!」梅如雪自認沒上過幾天學,他這個品種的確是她愛慕的。
他衣衫滑落的一瞬間,郁芳菲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大黑天」,不是穆之信還會有誰呢?他是憤怒的「濕婆」,她心中卻有「梵天」的慧眼。她為他守了十年,得到的卻是他卑鄙地欺騙!
小川攬著梅如雪的香肩,雙雙走出樹林。卿卿我我,相擁進了房間。梅如雪愜意地坐在塌塌米上,提壺倒了杯茶。猛一抬頭,發現他在身邊笑望著她:「如雪,你是個例外,一顆流星不會在天空中劃過兩次的。」
「這是好話還是壞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啊?」她微微一笑,長跪起身,雙手托給他一杯茶。
「呵呵……」他輕輕抿著嘴唇,所問非所答,「我等下還要出去,你就在我房裡睡吧,好好休息一下。」
梅如雪忽然發現,對方對她很體貼,兩朵幸福的紅暈剎時爬上臉頰。她這麼快就愛上他了嗎?太不可思議了!她這一輩子還是頭一次有了幸福感,太美好了!說起來,梅傳孝還算體貼她,可惜從來沒有感動過她。找不到確切的原因,或許就因為他姓梅吧。
「要去哪兒?」很唐突的問話。她有些埋怨自己不該這樣問他。她算他什麼人啊!
「去會面伊籐組長,把最新的情況報告給他。」他清楚自己極少這麼爽快的講話。莫非是對她不設防嗎?她對他恩重如山,他因此而愛上了她。理由爛得不像話,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的。要是能說清楚,還能叫做愛情嗎?恩愛,恩愛,有恩才有愛嘛!更何況,這個女人讓他完全沒有壓力,最近幾日兩人相處得很融洽,他不喜歡承諾,難得她能理解他。
沉思片刻,忽然提起最重要的問題:「你知道我侄女被賣給了什麼人嗎?」正巧他要去伊籐家,順便讓那邊的關係在香港打聽一下。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那個丫頭,他的女兒還活著,太意外了!
「好像是洪門的人,究竟被那個社團買去就不清楚了。」
「呵呵,不錯,有這點線索已經很幸運了。天底下的事哪有那麼順順當當的?」看了看表,「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很想吻她,卻將激情化作了靦腆的一笑。臨出門時,轉身注視了她良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捨不得,放不下……
郁智下了飛機,海盟堂的端木管事已經提前等在那裡。回到會館之後,臨時召集了緊急會議。
「什麼?阿姐投靠了山口組?阿嫂被綁架來了日本?」堂主吉田武雙目圓睜,張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議。
「小日本,野心大大的!」端木單腿跪地,手中揮舞著木劍說到,「姥姥的,想幹什麼?想把台灣吃掉嗎?以前靠武裝,現在靠滲透。真是賊心不死!中國怎麼就碰上這麼個倒霉的鄰居!」
郁智會心一笑,接著對方的話說到:「就請吉堂主盡快安排人手出去打聽我姐的下落,忠哥有話: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山口組手上有了這張籌碼,馬上就會有所行動。不知伊籐家下一步會怎麼做?」吉田武自說自話,看上去很困繞似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阿嫂,把人救出來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對,我這就去安排。」
與此同時,身在香港的梅傳孝斜倚在病床上,一隻手牽著坐在床邊的梅若惜溫柔地說到:「別傷心,乖,不怪你!」
「我是穆家人,又跟過你大哥,梅叔,你真的不介意嗎?」
「介意!怎麼能不介意?等我好一點之後,我們就去內地。」梅傳孝實話實說。他想跟她在一起,就得離開台灣。面對大哥,實在太尷尬了。
「不回台灣了?你捨得你的凝香園嗎?」她知道他一向沒什麼嗜好,閒下來的時候,只喜歡泡在他的凝香園裡。
「唉……捨不得也沒有辦法,誰讓我更捨不得你!」無奈地望著她輕輕歎了口氣。有了她才是家,凝香園不過是座無情無意的宅院罷了。他不在了,她會想他,宅院會想他嗎?
「去什麼地方,定了嗎?」她滿眼期待地望著他。認命了,天涯海角也要追隨著他。
「還沒細想,等救出了阿嫂,由你決定吧!呵呵……老婆,不是你在當家嗎?」食指一挑,撫過她細嫩的臉蛋說。
「去新疆放羊好不好啊?」她吐了吐舌頭,調皮地回答。
「呵呵,你慢慢想吧。我先給大哥打個電話。」事不宜遲,趕緊把最新情況反饋一下,兩方互有人質,就不會太被動啦!
拿起電話,剛按了半個號碼,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