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埠?說起來地方不大,可若惜她到底會在哪裡啊?梅傳孝目光空洞,全然忽略了眼前的人來人往。白銘遠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在為難他?
安哥轉身望著旁邊靈魂出殼的梅傳孝,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別太心急,我這就吩咐下面的人幫你找。」
「哎,不要!安哥的好意傳孝心領了。義勝堂出面,忠信堂會有話說,凡事有輕重,還是要顧全大局的!」
「難得孝哥到了這個時候還為新義安著想。這樣吧,吃飯先,咱們坐下來再商量!」阿安欣然發動了車子,滿心讚賞。
在附近一間茶餐廳隨便吃了頓飯,之後便駕車去了獅子山下的「黃大仙」。人到了無助的時候,不由想起求神拜佛,聽安哥說那裡求籤很靈驗的。病急亂投醫,但願神仙能告訴他人在哪裡!
雄偉的大殿門外高旋著「赤松黃大仙祠」的朱紅匾額,朝拜過後,解籤人說他是「禍中有福,福中藏禍」。見鬼的解釋,等於什麼都沒說,梅傳孝只當對方是故弄玄虛罷了!
再次穿過鐫刻著「嗇色園」的石牌坊,只聽安哥隨口對他解釋:「嗇,是指慳吝。色,是指所好之類,有欲之物。嗇色二字是說人若要修道悟真,必先致虛靜,省思慮,清心寡慾。」
梅傳孝喟然輕歎,回頭看了看牌坊上的藍色匾額,無奈地自嘲道:「我已是兩袖清風,身上的所好之物全都留在廟裡了。」善有善報,捐些香火,做點功德。
「呵呵,本著一顆仁愛之心,最終會有好結果。」二人一路閒聊,出了園門,上了車……
忙裡偷閒,危中求安,安哥隨手打開車上的音響,耳邊隨即響起一首悠揚的老歌:「紅茶館,情侶早擠滿,依依愛話未覺悶,跟你一起暗暗喜歡,熱愛堆滿,你身邊伴情侶一般……紅茶館,情深我款款,怎麼你在望窗畔?枉我一心與你一起,做你一半……」
「《紅茶館》?陳慧嫻?」梅傳孝附耳傾聽,望著車窗外清澈的藍天。
「紅茶館,價格不貴,是香港很出名的一間情侶酒店。」
酒店?梅傳孝目前只對這兩個字敏感,「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小丫頭被關在哪間酒店。」神色落寞,歎了又歎。或許,就在紅茶館?
阿安忽然轉頭,正對上梅傳孝疑惑的雙眼:「莫非是天意?我們去紅茶館!」做出這樣的判斷,並非腦門一熱,把軟禁的人質放在紅茶館那樣的經濟型酒店,再合適不過了!
發動機轟鳴的阿斯頓馬丁在一幢粉飾成品綠色的住宅型樓宇附近停了下來。突出的門眉上以醒目的亮白標注著「紅茶館酒店」幾個大字。
阿安放緩了車速,謹慎地開口說:「到了!我去停車,你在那邊等我。被忠信堂的人看到我的車停在這裡就不好了。」
「嗯。」梅傳孝點了點頭,提前下了車。
梅若惜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間裡,此時正淚眼朦朧地責怪著自己:這麼多天沒洗澡,身上都餿了,換上人家送來的新衣服,就把身上那件臭死人不償命的男士夾克丟掉了。豬啊!她怎麼就忘了,那顆小扣扣還在兜裡面呢!可那件衣服已經被人當作垃圾倒掉了,她的小扣扣永遠都找不到了。怎麼想都想不通,半晌時間一直嗚嗚地哭個不停。
阿安停罷車,匆匆追了上來,在酒店的櫃檯上詢問服務人員有沒有見到一個單身女房客,仔細描述了特徵,最終還是沒有結果。這個辦法不對路,忠信堂的人不可能以她的身份登記,這樣查是查不出結果的。
梅傳孝有些失望,十幾層樓,他能逐間敲門嗎?即使他不閒麻煩,酒店也不會答應的。該怎麼辦?就在這裡死等嗎?他興沖沖找來這裡不過是因為一首歌……
臨近晚飯的時間,兩人站在馬路對面商量著對策,一個撿垃圾的阿伯拖著一輛裝滿酒瓶,可樂罐的破推車從附近巷子裡走了出來,對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怎麼有點眼熟呢?
「登喜路?」阿安也注意到對面哼著歌的老伯,「如今撿垃圾的比我們還闊!」
一念閃過,郁禮好像有一件同款的。對了,禮哥好像說過把自己的衣服給了若惜,或許……不能錯過!梅傳孝一個箭步穿過馬路,差點撞上疾速行駛的汽車。車上的司機探出頭大聲咒罵著。他無心爭執,草草點了頭,除了對面的「垃圾公」,一切都顧不上了……
語言不通,該死的!好在阿安跟在身邊,一句一句地幫兩人當翻譯。「垃圾公」說,衣服是在垃圾堆裡撿的,裡面什麼都沒有,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對方把身上的衣兜全都翻了出來。
一線銀光在眼前滑落,掉在地上滾出了好遠,最終化作一個小小的亮點。梅傳孝莫名其妙的追了過去,扣子?好像是他的……一定是了!欣喜若狂,謝過阿伯,轉身對阿安說:「人一定在這裡,不會有錯!」
「黃大仙顯靈了!我們死守在這裡,一定會有忠信堂的人進進出出的。」
斜陽西沉,梅園中一片詭異的暮色。天邊濃雲舒捲奼紫嫣紅,紅得張狂,紫得淡漠。郁芳菲竭力控制著劇烈顫抖的身體,目光又一次投向梅樹下殘冷的灰燼。那些照片……不能留著!
午後郁智把照片交給她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穆之信,他還活著!眼下是誰在針對四海已經毫無懸念了!沉寂多年的心被強烈的衝動鼓惑著,她要去找他……梅園,永別了……
梅傳忠乘坐的泰國航班到達台北時已是傍晚。由於錯過了晚飯時間,在外面吃過飯才回到梅園。而此時,他思念的妻子根本不在家裡面。
「人呢?」當即勃然大怒,對著立在門廊下的傭人,守衛,保鏢暴躁地大吼。老天,他的妻子不見了!「都啞巴了?說話啊!」虎目圓掙,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面前的人紛紛低著頭,不敢抬眼。
守門人的聲音比蚊子還小,結結巴巴地回應到:「傍晚時,阿嫂只說一個人出去走走。」
梅傳忠犀利的目光霎時轉向不遠處的保鏢:「要你們是做什麼的?一個人走走!」
「忠哥,我們並不知道阿嫂要出去,門衛該提前通知我們一下。」保鏢吃罪不起,開始推卸責任。能怪他們嗎?那個女人八年都沒出過門,誰會刻意看著她啊!
「一群廢物!找不回人來,就自己找個地方了結吧!不然,我活埋了你全家!」梅傳忠濃眉倒樹,放下狠話。梅老大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下面的人當即亂作一團,迅速聯繫人馬,風風火火地出了梅家。
梅傳忠失魂落魄,獨自走進書房,身體重重地倒在皮椅上。雙目緊閉,幾根長指用力撐著前額:出去幾個小時了,沒有一點消息,她是被人綁架了,還是離家出走了?見鬼,郁家人知道嗎?老爺子要是問起來,他該怎麼交代呢?什麼年景,一堆亂事!跟梅傳孝說好了晚上聯繫,可那傢伙也玩起了失蹤。下飛機撥通了電話,卻只找到了郁禮,不知道對方現在有沒有回去……
三芝的寧靜與台北的紛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晚飯之後,「小川夫婦」正在一處頗具南法風情的咖啡館裡閒聊。夜色漸濃,潔白的涼棚下點亮了寧謐的燈火。輕紗浮動,眼前的一切仿如夢境。
梅如雪全然忘記了現實的紛亂,兩人彷彿一對真正的度假伉儷。望著木柵欄上閃爍的綵燈,欣然說到:「這裡確實不錯,不過我腦袋裡還想著那片落日下的千年藻礁。」
「呵呵,從台北開車到這裡不過四五十分鐘,都市沒有大門,心才是鳥籠!」小川的笑容依舊溫和。
梅如雪望著對面的男人出神,跟他在一起,時間彷彿忽然放慢了。
「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想入非非的。」他嘴角輕揚,打破了沉默。說真的,她美極了……
「想什麼非非了,不如說說?」梅如雪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話中暗藏著誘惑。
她……看起來感覺不錯!他抿了口咖啡凝望著她,眼神曖昧極了。
「怎麼不回答?想什麼就說什麼,我一個有夫之婦,不需要你負責!」她此時心情極好,難得!只一夜就夠了。
「呵呵……回農莊再說。」淡然的笑聲背後,他動心了!難得一個女人不求負責,他這樣的男人是負不起責任的。江湖險惡,生死無常,獨身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一晃十年了,穆家的教訓還不夠慘烈嗎?
不拒絕,也不承諾,這樣的男人能依靠嗎?「依靠」?梅如雪的想法把自己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想到依靠他呢?只不過相處了短短的一天,一輩子也不過見了兩面,是愛上他了嗎?太輕易了!一夜,是情嗎?大概是壓抑太久了,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