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黑道):凝香歸夢  第1卷 第四十一回 苦澀成長
    車子開到荃灣的時候,轉北駛向元朗。即將進入人口密集的鬧市,梅傳孝主動下了車,將「大魚」的駕駛權交還給安哥。

    「去哪裡?」換駕後,車速明顯慢了下來,梅傳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隨口問著。

    「屯門,義勝堂的大本營。」

    「在我的想像裡,還以為會是九龍城或者油尖旺。」梅傳孝目視前方,悠然靠在椅背上。

    「新義安的確有堂口在那邊,比如忠信堂和潮光社。每個堂口各有地盤,每個社都有自己的楂Fit人。社與社互不干涉,省了很多麻煩。」阿安解釋得很清楚,絲毫沒把他當外人看。

    「我也看過古惑仔,知道一些洪門規矩。」

    「呵呵……不得不佩服電影的影響力。人人想做陳浩南,人人都知道屯門山雞。」

    「挺真實的!劇本誰寫的?搞不好也是個出來混的。」

    「真實嗎?有那麼點意思!不過沒那麼風風火火,指望三合會調查科自動找上門來嗎?九七之後,香港的治安比從前好很多。新義安不少社員退下火線,很低調的。就像洪門老五哥說的,大家出來混是求財的,誰願意拎著腦袋玩命呢?」阿安瞄了一眼反光鏡,郁禮乘坐的加長奔馳大老遠追上來了。

    兩輛車相繼開進位於塘亨路的一座幽靜的山莊。身為坐館的「黃藥師」早已提前等在那裡。看到兩人下了車,對方扯開笑臉,闊步迎上前去:「禮哥別來無恙?」目光轉而投向梅傳孝,「這位,想必就是梅老弟。」

    「正是小弟。」梅傳孝謙卑點頭,「這位,不知該如何稱呼?」目光瞬間一轉,求助郁禮。

    「這位就是義勝堂的坐館,就叫耀哥好了。」

    「耀哥。」

    「不敢當!以四海二當家的尊貴,能來義勝堂已經是屈尊了。兩位先在舍下住一晚,白先生明日會安排時間跟二位見個面。」對方口中的白先生指的是新義安的龍頭大佬白銘遠。

    三月的香港,氣候比台灣還要溫暖,明媚的艷陽高高掛在天邊。庭院裡景色宜人,碧綠的芳草填滿了雙眼。房屋依水而建,坐北朝南。陰陽處處調和,章顯著香港人是很講究的風水的。

    坐在庭院中,黃藥師愜意臨風,將魚眼水注入紫砂壺,隨即將洗茶水迅速倒出,「我祖上是潮州人,清朝末年的時候遷居香港。」

    「說起潮州人,風雲輩出,不得不讓人佩服!剛剛在飛機上我們還聊起這個。」郁禮熟落的回應著,「據說,泰國那邊的潮州幫更不好惹!」腦袋裡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梅主席」去了泰國。

    「呵呵,泰國華人社團的組織形式跟洪門差不多,前兩年引退的梵天當初是在香港混不下去,才跑路去了泰國。誰能料到,去了那邊居然混出名堂了!」黃藥師感慨良多,回想起八十年代初,他們算是同一批「掛藍燈籠」的。人家「龍頭」都做膩了,他還是屯門的楂FIT。人的命運起伏無常,真是很難說。

    「禮哥,聽到了嗎?還是有人放得下,去做花匠了。」梅傳孝由衷地感慨著。

    「梵天是神,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郁禮嫌手中的杯子太秀氣,擺出喝酒的架勢,一仰頭將整杯茶水喝了下去。

    「不是普通的神,太神了!據說,是帶著自己的女兒私奔了!」流言四起傳千里,他黃藥師絕非信口開河。

    啊?太離譜了!細想想,卻又著實讓人佩服。人家可以拋下世俗偏見帶著自己的女兒私奔,相比之下,他梅傳孝幾乎看扁了自己。愛就愛了,怕什麼?若不是他梅傳孝太懦弱,若惜她會出事嗎?喜歡她,要了她,就該站出來負責,趁夜劫色偷偷摸摸的做什麼?早知道會是今天的結果,還不如早點跟梅如雪攤牌呢!口口聲聲說,怕若惜會因他而受到傷害,此時看來,不過是給自己找的借口。如果他真的想負責,誰能傷害她呢?他只是狠不下心跟梅如雪決裂罷了!

    「怎麼?被煞到了?」黃藥師發覺梅傳孝愣在一旁,以為他還在想「梵天」的事情。

    「實不相瞞,這次來香港除了四海的公事,還有件私事要麻煩耀哥。」題外話說了一大堆,終於切入正題了。

    「有話直說,客氣什麼?」對方行事果斷,看起來丈義極了。

    「他馬子丟了!被你們義勝堂的阿蝦裝上船,弄到香港來了。」脾氣火暴的郁禮看著梅傳孝吞吞吐吐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了。

    梅傳孝神色怪異地轉向郁禮:梅若惜是他「嫂子」,什麼時候變成他「馬子」了?

    「別看我!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找到那個妞之後,你乾脆把她留下,省著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外漂泊。」言外之意,梅傳忠養小的權利已經被郁家徹底剝奪了。那小丫頭怪可憐的,他這個做小叔的就撿起來算了。

    「呵呵……」但笑不語。既是盛情難卻,他梅傳孝求之不得!

    「假正經!知道你好色,你那母夜叉看得太緊了!」郁禮快人快語,放肆揶揄著。

    「哪個男人不好色?新義安與孝哥身份相當的白二少,女人多得就差跟皇上一樣翻牌子了!」黃藥師大大咧咧地跟著附和。

    阿安趕巧從遠處走來,聽到三人的對話,望著梅傳孝說:「既然是孝哥要的人,一定得盡力去找。我剛剛已經聯繫了阿蝦,他說那船貨是忠信堂的人接走的。」

    「這樣的話,我就不大方便插手了。」黃藥師抿了口茶,解釋著,「忠信堂的事九龍城的坐館做主,我若插嘴就不和規矩了。最好的辦法是明天見到白先生,請他出面幫你擺平。」

    「趕得上嗎?」梅傳孝微鎖眉頭,焦急地問。萬一她真被拉去做妓女,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放心,時間足夠。船要避開大陸的緝私水警,一定會繞遠走外海,不會那麼快就上岸。」黃藥師提壺續上熱茶,同時給對方吃了一劑定心丸。

    梅若惜孤身一人,被船上的「臨時大哥」鎖在死了人的船艙裡。身體又被捆了起來,更可恨的是,這次居然還把她的手腳象捆粽子似的捆在了一起。躺在一大片猩紅的血跡上,不由心驚肉跳,肚子裡翻江倒海,陣陣噁心,怎麼能睡得著?

    昨天後半夜,不知是怎麼挨過來的,總覺得那個死鬼從地上爬起來,看得她全身發毛!不知是心虛,還是那個傢伙真的變成厲鬼,回來跟她索命了。兩天沒吃東西,身上軟軟的,再加上受了驚嚇,自己彷彿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隔很長時間才呼吸一次,總覺得自己到不了目的地,就會死在這裡。

    天色漸晚,黑暗又要降臨了,也不知道這條船什麼時候才能靠岸。不會有人來救她的,她會被他們弄到**場所應付那些變態男人嗎?大概就是這個下場。那些傢伙昨天商量著把她交給「坐館」發落,因為她的「山口組」身份,他們有些害怕了。可早晚都要穿幫的,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

    「死人」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擺在桌上,沒有蓋蓋子。可一個死人喝過的水,她還要接著喝嗎?顧不了那麼多了,眼看就要渴死了。為了活命,別說是死人喝過的,就算是死豬喝過的,她都不介意。

    猛得翻了個身,腦袋一拱,好容易將身體撐起,可要喝到瓶子裡的水仍然是個問題。咬住瓶口嗎?不被嗆死,也會被噁心死,她依然很忌諱這瓶水屬於那個「死鬼」。最終決定用肩膀將瓶子碰倒,嘴湊近桌子的邊緣,接住流下來的水。想想真是夠委屈的,大概是她天生命賤,剛想了幾天福,眼前的處境居然比從前更加淒慘。搞不清楚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嚴厲地懲罰她呢?

    出賣梅傳忠算是個錯誤嗎?說起來他是她的仇人,可平日裡,他對她還不錯。對方是不是真的愛她暫且不說,好歹能由著她吃好的穿好的,盡情享受,放肆揮霍。她要是沒什麼崇高理想的話,其實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跟梅傳孝有了那種關係算是錯誤嗎?如今,她越來越不確定了。雪姨助養了她十年,她就這樣報答她嗎?梅傳孝有老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的。難道是她愛錯人,老天才這樣懲罰她嗎?

    而做為一個女人,她也太不守婦道了。怎麼能被著自己的男人跟小叔私通呢?也許是她太年輕,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這段時間的確做了不少糊塗事情。經歷了這樣一場劫難,她彷彿忽然長大了許多,一向迷迷糊糊的腦袋也開始想事情了。只可惜,這成長來得太晚了,若是能夠重來一遍,她只要暗暗喜歡他就好。忽然很希望,情人節暗巷裡的一幕從來沒有發生過。

    梅若惜恍然大悟——愛是伊甸園裡的禁果,如此甜美的誘惑是要負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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