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鵝毛,下得鋪天蓋地。
雪地裡飢餓的人們,瘋狂地搶著青瑤手裡的食物。
遠處,幾匹鐵騎甩著響亮的馬鞭朝著整片災民靠近過來,馬蹄踏進深厚的雪中,帶出了飛濺的雪花,所有的饑民在看到馬上之人的那一刻瞪大了雙眼,塞了滿嘴的飯團被瘋狂地吞嚥下去,又撲在青瑤身邊猛抓了幾個,狼狽地逃開!
「夏王來了!是夏王!」一聲淒厲的叫喊,所有的饑民如臨大敵,哀聲叫著疏散了開去,彷彿遭遇了洪水猛獸一般!
紫菱暗自心驚,抬眼望向來人,隨著馬匹的靠近,她漸漸可以看到馬上的男人——桀驁的披風在風雪中獵獵作響,青紫色的眸子散發著凜冽的光芒,如同雪原上的一匹猛獸!
她尚且不清楚為什麼一國之君會在邊境駐紮,但看到那人的眸子,心便冷了三分,這一次,怕真的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物。
彷彿察覺到了危險,沈君寒瞇起眼睛,將她往身後藏了藏。
「吁——!」疾速拉住韁繩,一個男人粗狂地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在夏國的國土上開倉救人,可曾經過同意了!!」
心中閃過一絲哀痛,紫菱唇色蒼白,卻依舊嘲弄地笑笑:「夏國的國土?那麼……夏國的人自己不來管,偏要我這個外人動手,又是何故?」
「你……」男人的臉漲成豬肝色,卻見身後的夏王擺了擺手,凌厲的目光望向紫菱。
火紅色的披風在漫天的大雪中甚是醒目,她一張素顏,卻有著讓人砰然心動的一雙清澈眸子,白皙的皮膚與雪地交相輝映,猶如雪中的仙子一般。
「呵……真是有趣,」笑意消失在唇邊,夏王緊緊盯住了她,「想不到在這邊境的荒涼之地,也能見到如此絕色,本王這次,還真是走運。」
身旁的男人彷彿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垂首不語,一幅恭敬的樣子。
沈君寒眼神一凜——他記得的,這個夏王本名崇殤,以殘忍冷酷所著名,他一向崇尚神佛,以自己有著青紫色的妖眸而暴政天下,自封為天神在世,以這樣的性情,夏國災民四處流竄,看起來倒是正常的事。
「崇殤殿下,我等一行只是偶爾路過貴地,看到了這些災民,我家主子心腸慈善,只是做了一些分內之事,望殿下體諒。」沈君寒沉聲說完,靜候他的反應。
崇殤青紫色的眸子在沈君寒身上掃過,露出一絲鄙夷的笑意。
「彭統帥,依照我夏國的律法,私自入境,擾我子民,還欺君罔上,是什麼罪名?」崇殤坐在馬上,俊氣的眉挑起,直看著紫菱問道。
私自入境,擾我子民?
紫菱心中一片冰冷,莫不是天下的帝王,都有這等侮人的本事?
「回王上!按我夏國律法,理應上繳所有財物,入獄三月,分配至邊關徭役!」
崇殤笑意更深,彷彿那天姿國色已然是自己囊中之物:「姑娘,聽清楚了?」
冷風吹過,撩起她鬢邊碎發,如夢似幻。
「夏王如若只想欺我一介女流,大可不必費此周章,」紫菱淺笑,眉宇間滿是諷刺,「我腳下踏的是夏國的國土,可是,我的人卻還是自己的,人人都有時運不濟的時候,我只當是路途凶險,遇了不講理的人,毫無辦法。」
柔軟卻尖刻的言語,叫一向桀驁的崇殤冷下了臉色。
他依舊笑著,只是那笑意之間摻雜了幾絲嗜血的味道。
「異國的女子……果然耐人尋味,哈哈……」朗笑幾聲,崇殤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彭統帥,這一次,讓你親眼看看本王的雄威!」
手中的劍緩緩握緊,沈君寒已然全身戒備。
「是!王上!」
紫菱心裡一震:她並不想和這種人起衝突,卻沒有想到,還是躲不過。
「退後,這裡交給我。」沈君寒低聲說道。
「不行,你受過傷,不能用劍……」
「我再說一次,退後!」他低吼一聲,已然含怒!
下一瞬間,崇殤已從馬上騰身起來,拔出了隨身的佩劍!
紫菱唇色蒼白,還來不及阻止,兩個人已經兵刃相見,廝打在了一起!閃著寒光的劍在漫天的大雪中飛濺出絲絲火光,崇殤不同於以往的劍客,招招致命,唇邊的笑意卻從未消失,青紫色的眸子裡閃爍著殘忍的目光,力道之大,讓常人承受不住!
沈君寒的臉色越發寒冷,左手用劍,遠遠比右手來得遲鈍,力道和技巧都減弱了不少,在兩人相持的時間裡,愈加支撐不住。
腳下一軟,他單膝跪地,崇殤凌厲的劍已經欺上了他的咽喉!
「君寒!」失聲叫出他的名字,紫菱心顫無比,奪過了一個侍衛手中的劍,橫擋過去!
「叮——!」的一聲,劍身相接!
「呵……我可不想要一個掛了彩的絕世美人!」只是輕輕一挑,崇殤瞇起眼睛,紫菱的劍被迫遠遠甩了出去!
「我說了叫你讓開!」沈君寒帶著怒氣攬住她,背過身將她護在懷裡,下一瞬間,他卻悶哼一聲,俊朗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紫菱心中一陣抽緊,驚訝地看到,崇殤手中的劍已經穿透了他的左肩……
一抹得勝的笑意染上嘴角,崇殤卻不肯就這樣罷休,在紫菱心痛如斯的眸子裡,微微挑眉,將劍身繼續刺進……
「夠了!」幾欲咬破下唇,紫菱伸手抓住了那繼續刺進去劍,任由那鋒利的劍身割破了掌心,血流如注,她帶淚凝視那個嗜血成狂的男子,「不要再傷他,你告訴我,你究竟想怎樣!」
眉頭微皺,崇殤看到了她握劍的右手,青蔥般的指尖瞬間染滿了鮮血,她的眼淚裡帶著倔強和隱忍,竟叫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不忍……
「早些時候乖一點,不就好了麼?」笑意閃過,崇殤抽回劍,任由兩個相互憐惜的男子倒在了雪地中。
「來人,把他們全部押回營帳!」
如雪般的女子,鮮血染紅了手掌,她唇色彷彿已經透明,眼眸擔憂地看著眼前傷到快要昏厥過去的男子,微微顫抖。
如同擒拿自己的獵物一般,崇殤毫不留情地將她從雪地上拉起來,心中含著些許怒氣望進她帶淚的眸子裡:「收起你那種眼神,否則,本王保證他活不到明天!」
拚命掙開他的鉗制,紫菱冷聲回應:「也請你收起你那噁心的威嚴,我自己會走!」
掙扎之間,她腰間的配飾碰撞,叮咚作響。
「慢著!」崇殤的目光被一塊玉珮所吸引,毫不留情地扯了下來,紫菱不明所以,卻見他手中握著那一枚純色的白玉,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崇殤看著那麒麟狀的圖案,再抬頭凝視紫菱,口中忽然就溢出一陣歡快卻讓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紫菱暗自心驚,那一塊玉珮,是當初二夫人進宮時交給她的,並告訴她有朝一日會用得到,而現在……
許久才止住了笑聲,崇殤看著她的眼中多了幾分玩味。
「你真是讓我好奇……什麼樣的女子,竟讓擎王殿下捨得將貼身的玉珮都拿出來送與你……」大手探到她的下顎,不容抗拒地撫上她的肌膚!
如此絕色,連一向不為情事所牽絆的擎王都動心了麼……呵,有意思……
一把扯過她的身子,打橫抱了起來!
「回營!!」一聲雄渾的命令,幾匹鐵騎重新邁開了腳步。
紫菱極力想要脫離他的懷抱,卻被鐵一般的臂膀攥得更緊。
「你最好不要惹我!」崇殤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我不是什麼善人,如果你是擎王的女人,我就更沒有必要對你客氣!所以,學乖一點,三日後,我保證你就可以見到你日思夜想的人……」
紫菱身體本就羸弱,這樣一個折騰,險些渾身力氣盡失,只是崇殤的太多低沉邪魅,叫她不能無視。只是她絲毫不清楚,他口中的擎王,究竟與她有什麼關係……
城門交界處……風雪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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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膩的手,握住硯台,輕輕磨著。
純黑色的墨汁在手下緩緩留出,一隻手拿過旁邊的水壺,倒一些水進去,繼續磨著。
穆夜笙靜坐桌前,筆尖緩緩劃過紙頁。
「汐兒,你說,崇殤這一次又想要做些什麼?嗯?」
言語溫潤,像是淡淡的閒聊,在這有些暖意的午後,他猶如一塊絕世的純色白玉,散發著幽靜惑人的光,在靜謐的書房裡緩緩書寫,叫人移不開目光。
靈月汐一直看著他,看到失了魂,直到聽見他的話,才漸漸回神。
「笙哥是說,城門交界處那些災民的事情麼?」靈月汐斟酌一下,才緩聲道,「那些災民,本來就是戰敗之城的百姓,我們的軍隊退出以後,崇殤並沒有休養生息,反倒加重了苛捐雜稅,加上去年大雪覆蓋,幾乎沒有什麼收成,到了今年,人們家中無糧,便只好流落出來……災民越聚越多,都擠到城門那裡去了。」
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穆夜笙停了筆,目光淡淡投向了畫卷。
一幅《天山雪景》躍然紙上,靈月汐看了,只為那寥寥幾筆就描畫出的曠世氣魄所震驚,那彷彿集齊了所有美麗的雪景圖,讓她這個在雪山呆了十幾年的人都歎為觀止。
「他很聰明,不是麼?」目光並沒有在畫上流連很久,穆夜笙起身,那種悠閒的心情早就被話題中的沉重吸引了去,「他明明知道,災民在我的城門下,我不會棄之不管……只是……」
被他話裡的失落所牽動,靈月汐抬眸,看到他有些無奈的笑意。
「可是,管了,就是越俎代庖,他就更有理由,找我擎國的麻煩,」明明是為難的事情,他卻依舊笑得雲淡風輕,「汐兒,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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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食言了,說了要讓那兩個人見面的……好吧,下一章,一定就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