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陽宮當差,多久了?」貌似漫不經心的問話,叫幽蘭打了個寒戰,緩緩抬頭望去,觸到的是皇后那帶著威嚴和冷酷的眼神,又急忙低下頭去。
「回娘娘,有三年了。」感覺到汗從額頭上滑落下來,也不敢用手去擦,「太子妃來以後,就由奴婢一直貼身照料著。」
「哦?」皇后挑挑眉,「那你來告訴哀家,這一包毒藥,是誰放進香薰爐的?」
一瞬間,彷彿整個殿堂中的目光都聚集在跪倒的小宮女身上,幽蘭全身的戰慄已經躲不過周圍人的眼睛了,靜默了半晌,幽蘭抬頭,望了望那個臉色蒼白的絕世女子,心裡一沉,小聲答道:「娘娘,奴婢不知。」
彷彿察覺了這個小宮女身上的貓膩,皇后不急不躁地在一旁的側椅上坐下,幽幽說道:「進宮三年,又在景陽宮這樣的地方當差,想必是無暇出宮過吧?」眼裡忽而就帶了點嗜血的慈愛,皇后淺笑,「還有家人麼?過得可好?」
這樣的問話叫幽蘭抖得更加厲害,入宮三年,沒有出過一次宮門,現在被提到家人的安危,像是無形之中壓迫過來的強大力量,叫她本身就欲崩潰的心弦瞬間斷裂!
「回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聲音依然哽咽,透露了她的恐慌和無助。
輕輕歎一口氣,皇后悠然看著腳下抖成一團的人兒:「你這丫頭,還真是不開竅,這皇宮裡居心叵測之人不少,哀家也不想看著有人活蹦亂跳地進來,屍骨不全地出去,你若想做第一個,哀家也不妨成全你……」
紫菱心裡一震,這話,已然暗暗動了殺機,這樣的逼問,跟屈打成招有什麼區別?!
剛想要開口阻止,便聽得一聲淒慘的哭聲,愣神之間,看見幽蘭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額頭觸地,深深地拜了下去:「娘娘!娘娘饒命!奴婢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訴娘娘,娘娘不要殺奴婢……」
心中一根弦倏然斷裂,紫菱心揪,這樣的幽蘭,自己從未見過,記憶中的她總是淡然賢淑,精明幹練,完全不若現在這般膽小怕事,更不會像青瑤一樣愛哭,怎麼……
冷冷地移開目光,皇后一拂袖子:「說吧!」
抽噎著抬起投,幽蘭滿臉淚花,目光閃爍:「回娘娘,那包毒藥,是太子妃進宮時候就帶來的,一直貼身藏著,有一次被奴婢無意中發現,奴婢本想稟告太子殿下,可是殿下對太子妃如此寵愛,根本就不會相信奴婢的話。那包藥一直藏在香薰爐中,奴婢只好閉嘴不言,誰知……誰知昨天下午奴婢只是去執事房辦了些事,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娘娘!奴婢不是有意要欺瞞娘娘的……」
如同一聲驚雷炸響,轟得眾人緩不過神來,那跪在地上抽噎的小丫頭楚楚可憐,幾欲要完全相信了!
青瑤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氣憤地說道:「幽蘭,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天天跟你一起服侍小姐,天天跟你一起清掃惜菱殿,什麼香爐,什麼毒藥,統統都是騙人的!小姐平日裡待你不薄,你憑什麼這麼誣賴她!」
哭泣中的眼睛忽然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幽蘭目光躲閃著,小聲說道:「青瑤妹妹,昨天下午發生了什麼事,你心裡再清楚不過,我只是說了自己知道的部分,剩下的,你還是如實稟告,不然,禍及自身,誰也救不了你……」
身體一晃,險些跪不穩,紫菱只覺得全身的氣血都湧上頭頂,心裡有一把火在燒,燒得她渾身熾熱,彷彿殿中的一切都成為了全身不存在的背景,幾聲輕咳,光潔的地面上,出現了幾滴觸目驚心的血絲。
旁邊的青瑤已經氣得說不出話,見她咳出血來,更是嚇了一跳,急忙用手去順她瘦弱無骨的脊背,連聲哽咽著:「小姐,別慌,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不怕……」
一聲輕笑,帶著無盡的諷刺,皇后緩緩坐起,鳳眼中帶了幾絲殘酷的邪魅:「堂堂太子妃,陰險善妒,下毒害人!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
紫菱慢慢抬起頭,唇邊血絲襯著如雪的肌膚,竟如此魅惑人心。
周圍人看的幾欲愣神,只見那抹絕色纖瘦動人,抬起螓首,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母后,晚上會經常做夢麼?」宛若鶯啼的聲音,如泉水一般汩汩流進眾人的心裡,只是一句,便醉意盎然。
皇后看得一愣,心中恨意又起,察覺她話中的諷刺,冷了一張臉不去答她。
「如若會做夢,母后一定夢到過無數個這樣的女子,她們長髮翩然,面目猙獰,穿著血紅的嫁衣喚著你的名字,」紫菱輕笑著望著那尊貴的身影,一顰一笑,如此撩人,「所以夜深的時候,母后的確應該在景儀宮的院落裡走走,說不定,你一回頭,就看到她們了。」
明明是淡若清風的話,在皇后聽來卻如此驚悚嚇人,愣怔之間,後背已然是一身的冷汗!
半晌鎮定下來,心裡的怒氣更加燃燒起來,皇后鳳眼凜然,恨意頓生:「拿這等話來恐嚇哀家麼?你還沒有這個本事!按我燕國律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來人!將她送壓兵部地牢,等候發落!」
門外的侍衛領命走了進來,在走到佳人旁邊時,心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憐惜,看到她身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和宮殿中怒髮衝冠的皇后,已然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在景儀宮當差多年,已經不知用這樣的法子帶走了多少女子,只是每一次,那些女子都哭鬧著嘶喊,如厲鬼一般,只有她,太過淡雅脫俗,安靜到讓人不忍碰她半分。
「太子妃,屬下得罪了!」
紫菱唇邊笑意漸消,想要站起,旁邊的侍衛慌忙去扶,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
眼中的凜然和淡漠叫人不敢直視,紫菱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幽蘭,那羸弱的小宮女,依舊汗滿額頭,淚痕未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