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的小太監一臉的驚愕，過了半晌才猶豫地問道：「是……毒藥？」
小宮女抬眼瞧瞧裡面，點了點頭。
這話，是從景陽宮那邊的奴才那邊傳過來的，一大早，儘是莊嚴肅穆的氣氛，惜菱殿裡面的兩個丫鬟已經被帶了過來，太子殿下從昨晚起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早朝的時候老皇帝又犯病，朝廷和後宮都是一團亂糟糟。
景儀宮的暗房之內，寒氣瀰漫。
沈君寒微微動了動，被那寒氣嗆得悶咳了幾聲，才幽幽醒來。
一動才發現渾身上下被寒氣沁得異常僵硬，只有懷中還殘存一絲暖意，他低下頭，望向了懷中紫菱那依舊蒼白的臉。
他從不曾想會這樣，那是用劍刺出的傷口，血流不止，便可能有性命危險，還好那一劍沒有刺到要害。暗房之中寒氣逼人，唯有將懷中人緊緊抱著，才能將她的顫抖止住。
以兩人的身份來說，此為大大的逾禮。
沈君寒苦笑，也許正是遇見了這樣的一幕，才知道她在自己心裡有多重，該死的禮儀，該死的規矩，都統統見鬼去吧！
思緒遊走之間，懷中的人也輕咳著醒了過來。
絕世的臉孔已然憔悴，看得沈君寒心中抽搐一般的痛：「醒了？」話一出口才，才知聲音早已嘶啞。
紫菱的目光，掃過暗房中的一切，陰暗的房間中只有窗縫透出的幾絲寂寥的光線，她不是現在才醒，而是一整晚都無法安睡，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反覆遊走，徹夜的輾轉，只因噩夢一直來襲，即便是在這陰冷的房中，也能被那夢中的景象嚇出滿身的薄汗。
左胸的疼痛，蔓延至整條胳膊，不能動彈。
耳邊是沈君寒胸膛裡平穩的心跳，讓她唯一覺得安心的聲音。
「你的話，還算數麼？」氣若游絲的聲音，從紫菱蒼白的唇中傳出，猶如瞬間的熱氣，迅速消失在周圍的陰冷中。
沈君寒心中一顫，手下不自覺地收緊。
有什麼東西溫潤了眼眶，紫菱想起那一日在山谷之中他如此認真的承諾，是的，她如今才開始後悔，也許當時選擇了逃離，就不會這樣，她心心唸唸的那個人生死未卜，可是她只能被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你說過，哪裡都可以陪我去……還算數麼？」陰柔低啞的疑問，摻雜著些許哽咽，在暗房中迴響。
心，就這樣驀然痛了，沈君寒將她緊緊扣在自己懷中，低沉應道：「算，永遠都算。」
他看不到，懷裡那傾世的佳人唇邊一抹惑人心弦的淒美笑容，紫菱動了動，努力想看清楚那微弱光線中外面的景象，澄澈的眸子已然迷離：「你知道麼，我好想去北塞……聽說，那裡四季都有漫天的大雪覆蓋，終年不化，我好想看他在雪中一身戎裝的樣子，那一定很美……」
那是在相府的時候，她看母親的畫像，便覺得那是一個屬於雪原的女子，她淡若白羽，笑若寒風，常年行走在茫茫大雪中。她的心裡，便也存了一方聖土，如若有一天，他們連天地都不能相容，便到那冰天雪地的北塞去，揚鞭策馬，笑若桃花。而現在，一切便只是妄想了吧……
滾燙的淚，滴落在他緊擁著她的手上，轉瞬冰涼。
「……好，我帶你去……」從喉嚨中奮力說出的句子，字字帶血，沈君寒壓制著心中絞痛，迎合著她虛妄的構想，他知道她在微笑，他也早就知道，也許傾盡這一生，換來的也只是這樣淒美一笑。
「光！」得一聲，暗房的門猛然被人推開了。
兩人一震，幾名侍衛從門外走了進來，在觸到裡面的空氣時，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娘娘有令！到景儀宮問話！」看到地上蜷縮的兩個人，愣了一下，侍衛還是沉聲說道。
也許，該來的，終是躲不過。
肅穆的宮殿，香薰繚繞，殿內的鳳椅上，皇后慵懶地半瞇著雙眼，閉目養神。
在被推著跪倒的瞬間，紫菱看到殿中寥寥幾人，連青瑤和幽蘭都被傳喚了來，而敞開的宮門口，有著佩劍的一隊侍衛，牢牢把守。
「想清楚了麼？是要哀家挑明，還是你自己招認。」鳳眼睜開，懶懶地掃過殿中跪著的女子，皇后滿意地看到了她蒼白無血色的唇，彷彿被人蹂躪過的花，毫無生氣。
「小姐！」一旁的青瑤見狀趕忙跪著爬過去攙扶，手指觸及到的地方，皆是一片冰涼，左胸口那抹暈開的鮮紅觸目驚心。青瑤驚詫著摀住嘴，才不讓眼淚滑落下來，天吶，她家的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紫菱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恢復力氣，給了旁邊的青瑤一個安心的淺笑，細眉微皺，將胸口的疼痛盡力忽略。
「看來，搜查的結果，很讓母后滿意。」輕飄飄的一句話，她說的極其費力，卻讓殿中之人都神色尷尬起來。
皇后神色一滯，臉上的慵懶漸漸褪去，逐漸被陰冷代替。
從鳳椅上坐起，緩緩到她面前，皇后從袖口中丟出一個小紙包，眼神輕蔑：「菱丫頭，給哀家解釋一下吧，如此份量的絕殤散，如何會出現在你的臥房中！」
褐色的小包，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魅惑香氣，紫菱沒有去動，只是蒼白著臉色，凝視地面：「我不知道。」
不知道？！皇后皺眉：「哼，你推的倒是乾淨！」
怕小姐會支撐不住，青瑤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抬頭看了一眼皇后，壯著膽子說道：「娘娘，請不要誤會太子妃，那個香薰爐奴婢天天都打掃，從來都沒有發現過有什麼絕殤散，今天一早還來不及清掃便被喚來了景儀宮，娘娘何以見得，那包東西是太子妃的呢？」
皇后凝眉，一向看不慣這等丫鬟身份的人在自己面前多嘴，幽幽說道：「哀家沒記錯的話，這是相府陪嫁的丫鬟吧……果真是衷心護主，呵呵……那麼，你呢？」
跪在地上的幽蘭始終不曾抬頭，直到看見那金絲邊的繡靴出現在眼簾中，才一下子慌亂了起來。